第30章 星塵之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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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對方不僅知道他們的存在!還精準定位了他們的核心巢穴!甚至能瞬間癱瘓他們的指揮係統,留下這如同神諭般的死亡警告!
    玉龍雪山。
    那裏到底藏著什麽怪物!
    幽靈指揮官緩緩抬起頭,望向東方那被重重迷霧籠罩的玉龍雪山方向。代表憤怒的赤紅光芒早已熄滅,取而代之的是一種深深的如同麵對深淵般的忌憚與恐懼。
    他緩緩抬起手,聲音幹澀得如同生鏽的齒輪。
    “白色死神行動終止。所有針對華夏的清道夫計劃暫時擱置。轉移這個基地的設備,啟動最高級別靜默。”
    玉龍雪山基地深處,硝煙與血腥的氣息被高效過濾係統強行抽離,卻無法驅散彌漫在空氣中的沉重的血腥。
    應急燈蒼白的光線取代了戰鬥時的血色與爆炸的橘紅,將通道內滿目瘡痍的景象照得格外清晰。
    扭曲的合金碎片、凝固的暗紅血泊、牆壁上觸目驚心的彈孔和能量灼痕,以及那幾具被特殊收容袋包裹著等待處理的改造人殘骸。
    臨時清理出的安全區域氣氛壓抑。醫護人員和增援的士兵腳步匆匆,動作卻刻意放輕,如同怕驚擾了什麽。擔架抬著昏迷或重傷的隊員和警衛魚貫而過。
    鐵錘壯碩的身軀躺在擔架上,左臂裹著厚厚的止血繃帶和低溫凝膠,人已陷入深度麻醉狀態。青鳥額頭纏著紗布,臉色蒼白,在另一副擔架上虛弱地半睜著眼,被推走時目光下意識地投向通道深處。
    吳元被固定在硬質擔架上,肩膀和腿部都進行了緊急處理,大量失血讓他意識模糊,但在被抬離前,他掙紮著側過頭,視線艱難地越過醫護人員的肩膀,捕捉到那個站在陰影邊緣的身影。
    那個女人。
    夜鶯靠在一處相對完好的合金牆壁上,遠離人群的忙碌與悲慟。銀色長發失去了戰鬥時的璀璨光澤,略顯黯淡地垂落,遮掩了小半張蒼白得近乎透明的臉。
    那雙曾倒映星河、令改造人肝膽俱裂的紫眸,此刻半斂著如同蒙塵的星辰,隻餘下深不見底的疲憊與一種近乎虛無的平靜。她的站姿不再挺拔如鬆,帶著一絲難以察覺的虛浮,仿佛隨時會融入身後的陰影。
    夜鶯靜靜地看著那些被抬走的戰士。鐵錘被繃帶包裹的手臂,青鳥額頭的血痕,吳元擔架上刺目的暗紅。她沒有悲傷,沒有憐憫,隻有一種閱盡生死後的冰封般的平靜。
    潘多拉星域燃燒的戰場,同族在暗物質中化為飛灰的景象,早已將她的心錘煉成最堅硬的合金,眼前的犧牲在星域戰爭的尺度下微小如塵。
    但這份平靜之下,是精神力透支和小鶯核心過載帶來的如同萬針穿刺靈魂深處的劇烈反噬,每一次呼吸都牽扯著靈魂的劇痛,她在忍受著不讓外麵人看出來。
    一名年輕的醫護兵推著空擔架匆匆經過,不小心撞到了旁邊堆放的金屬殘片,發出刺耳的摩擦聲。
    他嚇得一哆嗦,下意識地看向陰影中的夜鶯,對上那雙半斂的紫眸時瞬間,如同被無形的冰錐刺中。他臉色煞白,慌忙低頭推著車逃也似的離開。
    此時腳步聲在夜鶯身後傳來,沉穩而緩慢。
    何承遠走了過來,他同樣疲憊不堪,白發淩亂,臉上帶著煙熏火燎的痕跡和掩飾不住的憔悴,但那身染血的白大褂下,挺直的脊梁和睿智的眼神未曾改變。
    他沒有帶警衛,獨自一人停在了夜鶯幾步之外,保持著一種恰到好處的距離。
    何承遠沒有立刻開口,渾濁卻銳利的目光緩緩掃過夜鶯那黯淡的銀發。果然是蒼白的臉色,微不可察的虛弱姿態。他的視線最終停留在她那雙半斂的如同蘊含宇宙深淵的紫眸上。
    沉默在兩人之間蔓延,隻有遠處隱約傳來的傷者呻.吟和儀器低鳴。
    許久,何承遠才輕輕歎了口氣,帶著一種曆經劫波後的蒼涼與洞悉。
    “你的發色變了,眼神也不同以往那麽銳利了。”何承遠的聲音很平靜,沒有質問,隻有陳述一個無法忽視的事實。
    夜鶯沒有動,甚至連眼睫都未曾抬起。
    何承遠的目光投向通道深處那片被徹底“抹平”、幹淨得詭異的區域,那裏的空氣似乎都帶著一種被扭曲過的質感。
    “你能瞬間讓足以毀滅這裏的核爆消失。那不是簡單的能量中和,也不是防護屏障,更像……”他似乎在尋找合適的詞語,最終緩緩吐出,“空間本身被修改了規則。”
    何承遠收回目光,再次看向夜鶯,眼神中沒有恐懼,沒有貪婪,隻有一種深邃的理解和沉重的真誠:“我窮盡一生探索宇宙的物理法則,也無法用任何已知的科學來解釋你身上發生的一切。”
    他向前微微邁了半步,聲音變得更加清晰,帶著一種托付般的重量:“但我相信你是帶著目的來的。這個目的絕非毀滅。你救了我這把老骨頭,救了吳元,救了這裏很多人。甚至不惜付出我無法理解的代價。謝謝。”
    夜鶯終於緩緩抬起了眼簾。
    那雙紫眸看向何承遠,不再有戰鬥時的冰冷殺意,卻也並非溫和。那是一種曆經滄桑、看透生死的平靜,如同亙古不變的星辰,映照著老者蒼老卻睿智的麵容。
    沉默在兩人之間持續了數秒,仿佛時間被拉長。
    “我來自……”夜鶯的聲音響起,比以往更加沙啞、微弱,每一個字都帶著沉重的疲憊,卻又異常清晰,“很遠的……星……外。”
    她的目光似乎穿透了基地厚重的合金穹頂,投向了無限遙遠的深空。
    “使命……”她頓了頓,紫眸中閃過一絲極其複雜的光芒,有追憶,有沉重,有無可撼動的決絕,“守護。”
    “星域……”這個名字從她口中吐出,帶著一種難以言喻的、近乎悲愴的溫柔,卻又瞬間被冰冷的現實凍結,“我的……來處……毀滅。”
    話語落下,仿佛有無形的重量壓在這幾個字上。家園的毀滅,化作了冰冷的宇宙塵埃,這是她背負的過去,也是她孤獨旅程的起點。
    “更多……”夜鶯輕輕搖頭,銀發隨之晃動,“不能說。”
    她的目光落在手腕的銀色手鐲上,指尖極其輕微地拂過那冰冷光滑的表麵。
    “協議……遵守。”這是底線,是刻在潘多拉戰士靈魂深處的鐵律,是對低等文明脆弱平衡的保護。
    何承遠靜靜地聽著,蒼老的麵容上沒有任何意外,隻有一種深沉的了然和難以言喻的哀傷。他理解“守護”的重量,理解“故園毀滅”背後那無法想象的浩劫,更理解那如同枷鎖般的“協議”。
    他挺直了脊背,花白的頭發在應急燈下泛著微光,渾濁的雙眼直視著夜鶯那雙深邃的紫眸,眼神鄭重如同在宣讀神聖的誓言。
    “我,何承遠,以畢生所學與名譽擔保。”他的聲音不高,卻字字千鈞,帶著一種穿透人心的力量,“隻要我尚存一息,隻要這片土地上的正義尚未熄滅,我將傾盡所有,為你提供庇護。這裏,玉龍雪山,乃至整個中國,都將是你的立足之地,你的……第二個家。”
    他微微停頓,睿智的目光閃爍著洞悉未來的光芒:“你的力量超越了凡俗的爭鬥。我希望……不,我請求你,將它用於守護這片土地上無辜的生命,用於探索星海之間和平共存的道路。”
    他向前一步,目光灼灼,如同在黑暗中點燃了一盞燈。
    “鶯,請相信,守護生命這點,無論來自哪個星空,都是共通的理想。你我的目標,人類的期望,在這一點上高度一致!”
    “家?”
    這個陌生而溫暖的詞匯,如同投入冰湖的石子,在夜鶯那冰封的心湖中激起了一絲微不可察的漣漪。
    潘多拉星域冰冷戰艦中的歲月,顛沛流離的逃亡,地球雪山的初臨“家”,早已是一個遙遠到模糊的概念。
    何承遠的話語如同黑暗中的一縷微光,帶著一種她幾乎遺忘的溫度。
    守護生命……共通……
    她的紫眸深處,那被無盡疲憊和反噬劇痛籠罩的冰冷之下,似乎有一縷極其微弱的星光悄然點亮。
    不是為了潘多拉女皇那宏大卻模糊的預言,而是為了眼前這個老者眼中,那份沉甸甸的對腳下土地和生命的珍視,那份與她血脈中“守護”本能隱隱共鳴的赤誠。
    她看著何承遠蒼老卻挺直的身影,看著他那雙盛滿智慧與承諾的眼睛。
    許久,夜鶯極其輕微地幾乎無法察覺地點了點頭。
    沒有言語,隻是一個簡單到近乎吝嗇的動作。
    她靠在冰冷的合金牆壁上,緩緩閉上了眼睛。銀發垂落,遮住了她蒼白而疲憊的側臉。隻有那微微起伏的胸膛,證明著她還在頑強地對抗著身體的極限與靈魂的枯竭。
    何承遠靜靜地站在她麵前,沒有打擾。他知道這份來自遙遠星空的承諾與羈絆已然達成。未來的路布滿荊棘與未知,但至少在此刻,在玉龍雪山這片染血的土地上,一個跨越星河的守護之誓,悄然締結。
    隨後,他默默地轉身走向依舊忙碌的救援區域。背影在應急燈下拉得很長,帶著一種沉重的責任,也帶著一絲微弱的名為希望的光。
    玉龍雪山安全屋的核心區通道如同被巨獸啃噬過的殘骸,扭曲的合金結構裸露著猙獰的傷口,空氣中彌漫著刺鼻的焦糊、血腥與融雪劑混合的冰冷氣息。
    應急燈投射下慘白的光,在滿目瘡痍中勾勒出令人心悸的輪廓。增援的士兵和工程人員正在緊張地清理現場,搬運傷員,處理殘骸,低沉的指令聲和設備的嗡鳴交織,卻壓不住那份劫後的沉重死寂。
    何承遠拒絕了醫護人員的攙扶,獨自佝僂著腰一步步走進他那已化為廢墟的核心實驗室。
    破碎的防輻射玻璃散落一地,昂貴的精密儀器扭曲變形,被能量光束熔穿焦黑一片。散落的紙張、燒毀的電路板、凝固的化學試劑,顯得一片狼藉。
    老人花白的頭發在應急燈光下顯得格外刺眼,他布滿皺紋的手顫抖著,小心翼翼地拂過一台被炸毀一半的控製台邊緣,那裏還殘留著“塵星”材料最後穩定狀態的數據接口。
    “數據……備份……”他喃喃自語,帶著一種不容置疑的執著。
    他無視了周圍的慘狀,蹲下身在一個相對完好的角落,撬開一塊活動地板,露出下方一個閃爍著微弱綠光的獨立式應急存儲陣列。他顫抖著輸入一長串複雜的密碼,陣列發出輕微的嗡鳴,指示燈由綠轉藍。
    “核心數據還在。”何承遠長長舒了口氣,緊繃的肩膀微微鬆弛,但眼中的痛惜並未減少。
    重建實驗室,恢複被破壞的樣本和部分關鍵實驗設備,將是一個漫長而艱巨的過程。他小心翼翼地將那個巴掌大小卻承載著數年心血的存儲陣列取出,緊緊攥在手心,仿佛那是最後的火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