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荷才露 第43章鵲橋入夢(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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陳長凝雖然是姐姐,但她的身子卻十分嬌小,此刻由於意識被困在夢境中,這就導致陳長凝不由自主地想要蜷縮成一團。
她身上的靈光氤氳著,比之螢火都要微弱,卻能照耀出女子那凝如玉脂的肌膚,血管在玉頸下跳動,好似雪白瓷器上勾勒的朱線。
陳長生沒有墨跡,他扶著阿姐擺出盤膝而坐的姿勢,自己則同樣盤坐下來。
“雲鵲橋”是個淡紫色的符籙,它沒有紙張,一切都由靈力構建而成,此刻正如同一隻隻飛鳥縈繞在姐弟倆身旁。
這是陳長生借助前世經驗所繪製而成的符籙,是陳長生目前所能想到的最好辦法。
漸漸地,隨著陳長生催動“雲鵲橋”,一隻隻飛鳥竟真的搭建出了一座吊橋,吊橋的兩端自然是姐弟倆的靈魂,而陳長生正好可以借助這座吊橋走進阿姐的夢境。
......
那是一座大雪紛飛的邊陲小城。
陳長生從天而降,剛好可以將整座小城的風光盡收眼底。
大雪鋪天蓋地,北風呼嘯而鳴,石板路上甚至凝結了厚厚的冰霜,但即便如此,仍有一些人沒有返回家中。
陳長生來到夢境裏,他可以看到別人,別人自然也可以看到他。
因此當陳長生的身影出現時,這些原本蜷縮在雪地裏的人兒紛紛挪動著身體湊了上來。直到此時,陳長生才真正看清這些人的樣貌,他們分明都是些十一二歲的孩子。
孩子們身上裹著爛布衫,裏麵幾乎沒有棉花,取而代之的則是一些幹草,他們一個個的都舉高了雙手,像是在傳遞什麽信息。
陳長生定睛一看,這才發現這些孩子們手裏拿著的都是一塊刻字的木牌,而那木牌上雕刻的字,正是一個“酒”。
他的視線緩緩上移,最終落在了一張酒旗上麵,由於天寒地凍的原因,這張酒旗早已被凍得邦邦硬。
陳長生蹙了蹙眉,很快便理解了孩子們的意思,他們都是在為這家酒館招攬客人,隻要客人拿著酒牌進去消費,對應的孩子就能得到一碗熱乎乎的飯。
隻可惜屋子裏觥籌交錯,屋子外卻是大雪連天。
陳長生足足等候了十幾分鍾,眼睜睜看著一些孩子因為寒冷而逐漸昏迷,卻依舊沒有人願意接過他們手中的酒牌,即便是那些本就打算進去喝酒的客人,他們也不願意伸出援手幫上一把。
陳長生隻是靜靜地瞥了一眼,他並沒有做出任何反應,任由那些孩子瘋狂推銷著手中的酒牌,他淡淡地笑了笑,繼續往城中走去。
對於這座大雪連天的邊陲小城,陳長生是有些深感疑惑的。
畢竟夢境實際上是現實的延伸,人不可能憑空夢到毫無依據的東西,這座小城的細節如此真實,陳長生很疑惑阿姐是怎麽在夢境中將之構建出來的,難道阿姐曾經來過這裏嗎?
很顯然,這裏不是千湖山,也不是陳長生記憶中的任何一座城鎮。
不過現在探討這些無疑是毫無用處的,陳長生的唯一目標就是盡快找到阿姐。
這座小城很冷,每年冬天都會凍死很多人,一些條件差的家庭甚至連一塊墳地也無法得到,這些人一旦去世,屍體就隻能落得個曝屍荒野的下場。
對於這類人世間的生離死別,陳長生向來不愛關心,更別提這裏還隻是阿姐的夢,這一切的一切都如那海市蜃樓一樣是假的。
陳長生現在隻想盡快找到阿姐,帶著阿姐一同堪破這場夢魘。
俗話說入鄉隨俗,由於這是陳長凝構建的夢境世界,這就導致身為外來者的陳長生受到了壓製,他的修為已然近乎跌到了冰點。
修為沒了倒也沒什麽大礙,隻是在這座偌大的雪城中,陳長生又該如何準確無誤地尋找一個女孩呢?
穿過一條落雪的長街,映入眼簾的是一棵粗壯無比的老榆樹,這棵老榆樹估摸著應該已經活了上千年,隻怕至少得十個孩子手拉手才能環繞一圈。由於是冬天,老榆樹上已經沒有丁點兒春色,它就靜靜地紮根在土裏,像是一位垂垂老矣的巨人,任由這漫天風雪呼嘯而過。
陳長生來到老榆樹底下,他清掃出一片空地坐了下來,四處望了望。
這座老榆樹應該就是小城的正中央,以此為圓心,朝東南西北四個方向發射出一座十字路口。
老榆樹周圍的建築同樣是這座小城裏最為奢華偉岸的,如今積滿了白雪,恰好與紅磚亮瓦相襯,的確有幾分美感。
隻是這些宅院從外表上看著雖然巍峨,但若是將視線投進宅院內部,就會發現其中盡是虛無,白茫茫一片。
夢境是現實的延伸,沒有見過的東西,很難在夢境中憑空捏造。
譬如陳長生夢境中與阿姐過招的場麵,由於陳長生幾乎沒有見過阿姐出手,因此即便在做夢,阿姐的招式也是張冠李戴;如今在阿姐的夢境中,宅院內部無法顯示的畫麵,自然也就是阿姐不曾見過的東西,同理這座小城四周的景觀也被迷霧籠罩,阿姐對於這部分記憶略有缺失,因此在陳長生眼裏就是一片虛無。
雪漸漸停了,小城又恢複了以往的樣貌。
一些商戶開始重新出攤,賣什麽的都有,不過大多數都是些日常用品。
街道上的行人多了起來,陳長生也好借此機會找找阿姐在哪裏,隻可惜毫無收獲。
陳長生看了看茶館老板的女兒,她長得乖巧可愛,可惜她不是陳長凝。
陳長生又望了望麵館老板的女兒,她的臉黑黢黢的,依舊不是陳長凝。
此後又一連找了數十位女孩子,陳長生可以確認她們都不是自己要找的人。
在一些少量的食品攤位中,陳長生發現了一個熟悉的麵容,那是一個五六歲左右的小女孩,身上裹著件滿是補丁的薄棉襖,雖然老舊,但比之那些沒有衣服穿的孩子已經不知道幸運了多少倍。
陳長生緩緩走去,那是一個製作糖畫的攤位,攤位上用小木條歪歪扭扭地拚了個“糖”字,整個攤位其實更像是一排櫃子,櫃子上放置著一口熬糖的鍋,外加一塊作畫的鐵板。
攤主是一位中年模樣的男人,那男人個子不高,身上穿著的衣服比之小女孩要嶄新一些,臉上甚至還印著一個“囚”字,有點像是監獄裏的囚犯,他應該就是小女孩的父親。
似乎是察覺到了陳長生的目光,小女孩屁顛屁顛地一路小跑過來,仰著被凍得通紅的臉蛋奶聲奶氣道:
“你要買我家的糖畫嗎?”
陳長生記得這小女孩的樣貌,她正是陳長凝無疑,準確來說應該是五六歲時的陳長凝。
陳長生稍稍愣了愣,在小女孩的拉扯下來到攤位前,開口買了一張糖畫。
明明是小女孩替父親招攬來了客人,但父親卻偏偏要對小女孩劈頭蓋臉一頓臭罵。
“你個賠錢貨!還不趕緊滾過去!”
陳長生冷冷地瞪了攤主一眼,隨後將目光降落在失落的女孩身上,他望著小女孩的泛著淚光的眸子,隻覺得自己正在盯著兩顆寶石欣賞。
‘她是阿姐嗎?’
陳長生不確定,可是這女孩的樣貌與阿姐實在是太像了。
由於受到責罵,小女孩孤零零地跑開了,她輕輕擦了擦眼角掛著的淚,繼續跑到老榆樹底下吆喝客人。
“小夥子,總共兩文錢。”
不到片刻功夫,男人就將糖畫做好,可惜陳長生根本沒錢付款。
正當他猶豫著該如何開口之時,一道突然響起的稚嫩聲響成功幫陳長生解了燃眉之急。
“我替他買單!”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