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7集:銅片鳴秘語,巫香引舊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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風裹著腥氣,在醫仙閣的院角打了個旋。
紫蘇葉還在掉,一片接一片,落在青石板上,被那點淡得幾乎看不見的黑灰粘住,像被無形的手釘死在原地。
墨玄蹲在井沿,銀爪按在銅片上。那枚銅片像塊浸了水的冰,涼得刺骨,上麵的“宮”字淡綠微光忽明忽暗,暗紋卻愈發清晰,細得像發絲,盤繞成詭異的圈。
“這紋路…俺好像在哪見過。”白芷的碎晶懸在銅片上方,淡金光簌簌往下掉,像撒了把碎米。她又開始撚衣襟,這次把衣襟撚得發皺,指節泛白的弧度比之前更甚,“上次在老巫祝草屋,他牆上掛的獸皮上,好像有類似的印子。”
淩霜罵了句娘,抬手抹了把胳膊。黑痕淡了些,卻像生了根似的,隱隱往肉裏沉。他的鋼劍斜倚在腿邊,劍穗上的水珠早幹了,隻留下幾道水痕,像淚痕。“管它什麽紋路,天魔敢來老子就敢砍。隻是這銅片…真能引星力?”
“能引,也能騙。”墨玄的聲音很輕,卻像塊冰碴子砸在人心上。他抬頭掃過院門外,鬆煙味越來越濃,混著藥渣的苦,成了種說不出的怪味,“老巫祝的艾草能辨邪氣,卻辨不出人心。”
話音剛落,院門外就傳來腳步聲,很輕,像踩在棉花上。不是黑影的詭秘,是老人特有的遲緩,每一步都帶著停頓,仿佛在試探什麽。
阿菟攥緊符紙,往墨玄身後縮了縮。符紙還帶著焦味,邊緣卷著,像被火燎過的枯葉。“是…是老巫祝嗎?”她的聲音發顫,眼睛盯著門縫,“那煙味…和上次一樣。”
門“吱呀”一聲被推開,比剛才黑影推門時更響,卻少了那份陰鷙。老巫祝拄著拐杖站在門口,灰布袍子上沾著草葉,頭發亂得像鳥窩,手裏還拿著捆艾草,煙就是從那上麵飄出來的。
“靈貓倒是機警。”老巫祝笑了笑,聲音啞得像破鑼,拐杖往地上頓了頓,“那些小崽子沒傷著你們?”
淩霜剛要開口,墨玄突然開口:“艾草是你的,眼線蟲是你放的?”
老巫祝的笑僵在臉上。他抬起手,枯瘦的手指捏著艾草,煙從指縫裏鑽出來,繞著他的手腕轉了圈。“靈貓這話…是什麽意思?”
“草屋的眼線蟲,故意留著讓我們發現;醫仙閣的黑影,剛好被你的艾草製住。”墨玄的銀爪在銅片上劃了下,暗紋突然亮了亮,“連這銅片上的暗紋,都和你獸皮上的印子能對上。你到底想引我們來做什麽?”
空氣瞬間凝住。風停了,藥草不響了,連井裏的濕氣都像凍住了。
老巫祝沉默了很久,久到淩霜的手已經按在了劍柄上,他才緩緩抬起頭。陽光照在他臉上,皺紋裏藏著的不是慈祥,是疲憊,還有點說不清的苦澀。“你這貓…比狐狸還精。”
他拄著拐杖走進來,每一步都踩在青石板的縫隙上,像在走某種暗語。走到銅片前,他蹲下身,枯手剛要碰到銅片,就被墨玄的銀爪擋住了。
“別碰。”墨玄的眼神很冷,“暗紋會認主,你碰了,就脫不了幹係。”
老巫祝縮回手,歎了口氣。“脫不了了。從天魔盯上這銅片開始,就脫不了了。”他把艾草放在銅片旁邊,煙立刻往暗紋上飄,暗紋像怕燙似的縮了縮,“那些黑影不是真的天魔,是‘影奴’,用活人煉的,沒腦子,隻認標記。”
“標記?”白芷的碎晶突然抖了下,淡金光猛地亮了一瞬,“是…是這暗紋?”
“是,也不是。”老巫祝的拐杖往井裏指了指,水麵平靜得像塊黑布,卻隱隱有光點在動,“這井不是陣眼,是‘鏡’,能照出銅片裏的東西。天魔要的不是星力,是銅片裏藏的‘鑰匙’——能打開封印的鑰匙。”
墨玄的耳朵動了動。銅片裏傳來的水聲更清晰了,不是漩渦聲,是流水聲,像山澗的泉,帶著靈氣的甜。他突然想起昆侖仙境的水,也是這種聲音,隻是更清。
“鑰匙在銅片裏?”淩霜挑眉,“那我們豈不是拿著個燙手山芋?”
“是誘餌。”老巫祝的聲音突然壓低,往藥廬的方向瞥了眼,“天魔故意在銅片上動手腳,讓我們以為能找到密鑰,其實是想借我們的手,把銅片裏的東西引出來。他們打不開銅片,隻有靈貓的星力能。”
墨玄沒說話。他注意到老巫祝的袖口在動,像是藏了什麽東西,偶爾露出半截木牌,上麵刻著個模糊的“巫”字。還有他的拐杖,頂端裹著層黑布,布下似乎有東西在發光。
“那你為什麽幫我們?”阿菟突然問,符紙在掌心晃了晃,“你早知道天魔的計劃,為什麽不早說?”
老巫祝的身體僵了下。他抬手摸了摸胡子,動作有些慌亂,不像剛才的從容。“俺…俺欠伏羲一個人情。他當年幫俺救過部落的人,現在他的人有難,俺不能不管。”
這話剛說完,藥廬裏突然傳來“咚”的一聲,像是東西掉在了地上。
淩霜的鋼劍瞬間出鞘,劍風掃過藥架,甘草、當歸簌簌往下掉。“誰在裏麵?!”
墨玄的銀爪彈出,淡綠光往藥廬門後掃去。光剛碰到門框,就被一道黑氣擋了回來,“嗤”的一聲,像燒紅的鐵碰到了水。
老巫祝突然站起來,拐杖往地上猛地一砸。“不好!是‘噬紋蟲’!”他的聲音變了調,再也沒有剛才的遲緩,“這蟲專吃靈紋,會把銅片裏的鑰匙啃碎!”
話音未落,藥廬的門“哐當”一聲被撞開,一道黑氣從裏麵衝出來,直撲銅片。那黑氣比黑影的刀氣更濃,帶著金屬生鏽的味,還夾雜著細微的“哢嚓”聲,像在啃東西。
“娘的!”淩霜的鋼劍劈過去,劍刃撞在黑氣上,竟被彈了回來。他往後退了步,胳膊上的黑痕突然發燙,疼得他齜牙咧嘴,“這玩意兒比影奴還邪!”
阿菟的符紙立刻亮了,金光像堵牆擋在銅片前。黑氣撞在金光上,發出刺耳的尖叫,卻沒退,反而開始啃金光,一點點往裏鑽。“俺…俺擋不住了!”
墨玄突然往銅片裏注入靈氣。“宮”字的淡綠光瞬間暴漲,暗紋被綠光裹住,像條被抓住的蛇,劇烈扭動。銅片裏的水聲突然變大,像是有什麽東西要衝出來。
“白芷!碎晶!”墨玄喊道。
白芷的碎晶猛地往下沉,淡金光全罩在銅片上。就在碎晶碰到銅片的瞬間,銅片突然發出“嗡”的一聲,暗紋炸開,化作無數細點,往黑氣裏鑽。
黑氣發出淒厲的尖叫,開始往後退。可沒退幾步,就被老巫祝扔過來的艾草纏住了。艾草煙瞬間變濃,像團火,把黑氣裹在裏麵。黑氣掙紮了幾下,就化作黑灰,散在了空氣裏,隻留下點金屬味。
眾人都鬆了口氣。淩霜捂著胳膊罵罵咧咧,阿菟癱坐在地上,符紙掉在旁邊,已經焦得不成樣子。白芷的碎晶落在銅片上,還在微微發燙。
隻有墨玄沒動。他盯著老巫祝,銀爪按在銅片上,暗紋炸開後,銅片表麵露出了更深的紋路,不是星引紋,也不是天魔的暗紋,是八卦的雛形,和伏羲畫的很像,卻少了兩卦。
“你不是老巫祝。”墨玄突然說。
老巫祝的身體僵住了。他緩緩轉過身,臉上的皺紋裏沒了疲憊,隻剩下冷。“你怎麽知道?”
“真的老巫祝,艾草從不離身,卻不會把艾草當武器。”墨玄的眼神掃過他的拐杖,黑布下的光更亮了,“還有你袖口的木牌,是巫族‘掌印使’的信物,老巫祝隻是個散巫,沒資格用這個。”
假巫祝笑了,抬手扯掉頭上的假發,露出張青灰色的臉,和剛才被艾草殺死的黑影很像,隻是眼睛裏沒有紅光,多了幾分陰鷙。“靈貓果然沒讓人失望。可惜,你發現得太晚了。”
他猛地抬手,拐杖上的黑布炸開,露出裏麵的木牌,上麵刻著完整的暗紋,和銅片上的一模一樣。“銅片的暗紋是‘引’,我的木牌是‘鎖’,現在…該收網了。”
木牌突然發出黑光,往銅片飛去。墨玄剛要阻攔,銅片裏突然傳來“嘩啦”一聲,像是水破了堤。水麵下的光點猛地衝出來,不是往銅片飄,是往木牌飄,像被磁石吸住的鐵屑。
“不好!他要搶鑰匙!”淩霜的鋼劍劈過去,卻被突然出現的三道黑影擋住了。還是黑甲紅瞳,手裏的刀裹著黑氣,比剛才的更濃。
假巫祝冷笑,木牌上的黑光更盛。光點越來越近,眼看就要碰到木牌,銅片突然發出金光,不是碎晶的淡金,是刺眼的亮金,像太陽。
金光裏,傳來陣極輕的貓叫,很嫩,卻帶著穿透力。假巫祝的臉色突然變了,像是聽到了什麽可怕的聲音,木牌“當啷”一聲掉在地上。
“這…這不可能!”他的聲音發顫,往後退了步,“銅片裏怎麽會有‘靈韻’?!”
墨玄沒說話。他能感覺到,銅片裏的不是鑰匙,是個意識,很弱,卻很純粹,像剛出生的小貓。那是…星力凝聚的靈?
就在這時,院門外突然傳來真老巫祝的聲音,啞得像破鑼,卻帶著怒氣:“孽障!敢冒充老夫!”
一道艾草煙從門外衝進來,直撲假巫祝。假巫祝想躲,卻被金光定在原地,艾草煙纏上他的脖子,他發出淒厲的尖叫,身體慢慢化作黑灰。
黑影見狀,轉身就要跑,卻被突然出現的幾隻靈鳥擋住了。靈鳥是伏羲部落的守護獸,尖嘴啄向黑影,黑氣瞬間散了大半。
墨玄蹲在井沿,看著銅片。金光慢慢退去,暗紋消失了,隻留下“宮”字的淡綠光。銅片裏的水聲又恢複了輕柔,像是在哼歌。
老巫祝拄著拐杖走進來,喘著粗氣。“還好趕上了。這孽障是天魔的‘掌印使’,專管暗紋之事。”他撿起地上的木牌,狠狠踩碎,“銅片裏的不是鑰匙,是‘星核’,是星力凝聚的靈,能解百咒,也能…喚醒舊物。”
墨玄抬頭看向老巫祝,銀爪按在銅片上。“喚醒什麽?”
老巫祝歎了口氣,往藥廬指了指。“醫仙閣的藥廬地下,埋著個舊陣,是上古留下的,能封印天魔。星核…就是陣眼的鑰匙。”
他頓了頓,又說:“隻是這陣…需要祭品。當年封印天魔時,用了整個醫仙閣的藥師。現在…恐怕要用人的靈韻來換。”
風又起了,吹得藥草葉子簌簌響。井裏的濕氣裹著腥氣,比之前更濃。墨玄盯著銅片,裏麵的水聲越來越清晰,像在呼喚什麽。
他知道,事情還沒結束。天魔要的不是星核,是陣眼,而陣眼後麵,藏著更大的秘密。
下集預告:藥廬埋舊陣,靈韻換封印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