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7集墨池蹄印藏殺機,血書殘字照迷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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風又起了。
不是密室裏那股帶著焦糊味的熱風,是後山特有的、裹著紅土腥氣的冷風。
山君扛著苦行者的屍體,腳步壓得很輕。獸皮披風掃過枯草叢,發出“沙沙”的響,和他粗重的呼吸交替著,在寂靜的山道上格外刺耳。他指節又開始蹭刀鐔上的虎頭紋,這毛病從年輕時在黑風嶺打獵就有,越緊張越磨得厲害。
“這紅泥……當真能說明老猿還活著?”山君的聲音壓得很低,像怕驚飛了什麽。他瞥了眼腳邊的紅痕,那顏色比鮮血暗,比鐵鏽亮,混著若有若無的甜香——是凝露草的味道,老猿當年改良土壤時特意種的,說是能讓靈植長得更旺。
墨玄沒回頭,琥珀色的瞳仁在昏暗中亮得像兩點寒星。他的爪子踩過一塊青石板,上麵有道淺痕,是去年老猿幫他打磨銅片時,不小心掉在地上劃出來的。貓的記性比刀刻還深,尤其是關於朋友的痕跡。
“不是‘能’,是‘一定’。”墨玄的聲音很淡,尾巴尖卻在輕輕顫。他聞到了更多味道,除了紅泥和凝露草,還有一絲極淡的藥香——是老猿常用來治外傷的“止血藤”,混在黑風獸的瘴氣裏,淡得像錯覺。
山道越走越窄,兩邊的樹影張牙舞爪,像無數隻伸向他們的手。錫鈴在山君腰間晃蕩,是他剛才從桃樹枝椏上摘下來的,鈴舌上的黑毛還沾著紅泥,風一吹就蹭到他手腕,癢得像有蟲子爬。
“龜兒子的黑風獸,竟敢冒充西方教的人。”山君罵了句,聲音裏帶著火氣,“當年俺在黑風嶺見過這畜生,專挑靈植啃,沒想到現在還學會裝神弄鬼了。”他突然頓住腳,“你說那‘假佛’,會不會就是黑風獸的頭頭?”
墨玄停在一塊斷裂的青石板前。石板邊緣有新鮮的劃痕,不是刀砍的,是獸蹄蹬出來的,尖甲印子深嵌在石縫裏,沾著和錫鈴上一樣的紅泥。他蹲下來,鼻子湊上去嗅了嗅,瞳仁猛地收縮。
“不是頭頭。”墨玄的爪子按在蹄印上,“這蹄甲裏嵌著草屑——是‘鎖魂草’,能控心智。黑風獸是被他人控的。”
山君湊過來,借著銅片的淡藍光看清了草屑。那草葉子發黑,莖上有細刺,他認得,當年部落裏有獵人誤食,瘋瘋癲癲砍傷了自己人。“操,這鬼東西怎麽會出現在這兒?”他手一緊,苦行者的屍體晃了晃,錫杖的碎鈴舌從布兜裏掉出來,滾到墨玄腳邊。
墨玄的尾巴掃過鈴舌,上麵沾著點墨色的東西。他用爪子扒拉了一下,是幹涸的墨跡,帶著鬆煙的味道——是老猿磨墨時常用的那種鬆煙。
“快到了。”墨玄突然往前竄,爪子踩過的地方,紅泥越來越厚。
轉過一道山彎,眼前豁然開朗。
墨池就在那裏。
潭水黑得像凝固的墨,水麵平得沒有一絲波紋,倒映著灰蒙蒙的天,像塊摔碎的鏡子。池邊的紅土被踩得亂七八糟,全是深淺不一的蹄印,大的像磨盤,小的像拳頭,密密麻麻繞著池子圍了一圈——不是一隻黑風獸,是一群。
山君倒吸一口涼氣,手直接按在了刀柄上。“龜兒子的,這是把咱們堵這兒了?”他下意識地把苦行者的屍體往身後挪了挪,“老猿要是在這兒,怕是早被這群畜生撕成碎片了。”
“他不在這兒,但來過。”墨玄跳上池邊一塊大青石,青石上有個新鮮的刻痕——是個歪歪扭扭的鈴鐺,老猿的記號。刻痕邊緣的土還是濕的,手指按上去能感覺到餘溫,像剛刻下沒多久。
山君剛要說話,墨玄突然“喵”了一聲,聲音短促而尖銳。他順著貓的目光看去,隻見池邊的石縫裏,卡著半片布角,白得刺眼。
是老猿的衣角。
布角上沾著黑血,還有幾道爪痕,邊緣被聖火符燒得焦黑,和密室裏的符痕一模一樣。山君的心往下沉了沉,剛要彎腰去撿,被墨玄用尾巴攔住。
“有血書。”
貓的眼睛能看見人眼看不到的東西。在銅片的藍光下,布角上隱約有字跡,不是用墨寫的,是用血——淡得幾乎透明,混著凝露草的汁液,不仔細看根本發現不了。
山君趕緊把銅片舉高。淡藍的光灑在布角上,字跡漸漸清晰起來,是斷斷續續的幾個字:“假佛非佛,轉輪是……鏡……墨池底……救……”後麵的字被撕掉了,隻留下半個“鈴”字的刻痕。
“鏡?什麽鏡?”山君皺著眉,手指無意識地敲著刀柄,“這龜兒子寫得也太碎了,跟殘碑似的。”
墨玄沒說話,尾巴尖在布角上掃了掃。他聞到了另一種味道,從墨池裏飄出來的,不是黴味,是靈氣——很淡,卻很純淨,和他體內的星力銅片隱隱呼應。池水麵突然泛起一絲漣漪,不是風刮的,是從池底湧上來的,帶著細碎的光。
“不對。”墨玄突然開口,“苦行者說轉輪是囚籠,老猿卻寫‘鏡’……”他的話沒說完,耳朵突然豎了起來。
蹄聲。
很輕,卻很多,從四麵八方湧過來,像潮水。
山君猛地轉身,虎頭刀“倉啷”一聲出鞘。刀光映出周圍的樹影裏,一雙雙青黑色的眼睛亮了起來,像鬼火。緊接著,黑影從樹後竄出來,個個長著鹿蹄,黑毛裏夾雜著紅毛,嘴裏叼著青銅碎片——是星力銅片的殘塊,一共三塊。
“黑風獸群。”山君的聲音發緊,指節泛白,“至少十幾隻。”
為首的那隻特別大,比剛才密室裏的那隻還壯一圈,額頭上有道傷疤,叼著的銅片最大,星紋閃著詭異的紅光。它盯著山君手裏的銅片,發出“嗚嗚”的低吼,瘴氣從鼻子裏噴出來,落在地上,枯草瞬間就黃了。
墨玄跳下青石,尾巴繃得像根鐵絲。他把布角叼到山君腳邊,銅片在他爪子下亮得更甚,淡藍的光形成一個半圓,擋住了撲麵而來的瘴氣。“你護著屍體,找機會往東邊退——那裏有老猿布的迷陣。”
“那你呢?”山君問,刀身已經對準了為首的黑風獸。
“我找老猿。”墨玄的聲音裏沒有絲毫猶豫,“池底有東西,他肯定在下麵。”
為首的黑風獸突然嘶吼一聲,猛地撲了過來。蹄子帶著瘴氣,掃過地麵留下一道黑痕。山君揮刀砍過去,“當”的一聲,刀身撞在獸蹄上,震得他手臂發麻。這畜生的蹄子比石頭還硬,虎口都被震裂了,血珠滴在紅泥上,瞬間就滲了進去。
其他黑風獸跟著撲上來,爪子抓向山君的後背。山君轉身橫掃,刀光劈開空氣,砍中一隻黑風獸的腿,那畜生慘叫一聲,滾在地上,卻立刻又爬起來,眼裏沒有痛意,隻有瘋狂。
“龜兒子的,是被鎖魂草控死了!”山君罵道,餘光瞥見墨玄已經跳到了墨池邊。
貓的身體很輕,落在水麵的枯荷葉上,居然沒沉下去。他爪子按在水麵,星力銅片的藍光滲進水裏,池麵的漣漪突然變大,一圈圈往外擴,露出水下的東西——是塊青石板,上麵刻著和密室殘碑一樣的符號,隻是這次沒有缺筆,是個完整的“鈴”字。
墨玄的爪子剛碰到青石板,池底突然傳來“哢嗒”一聲。
水麵猛地炸開,一道水柱噴了出來,帶著腥氣和藥香。裏麵卷著個東西,掉在紅泥上——是老猿的鐮刀,刀把上的平安結還在,隻是沾了黑血,斷了一根繩。
“老猿!”山君吼了一聲,分神間,一隻黑風獸的爪子抓在了他的披風上,撕下來一大塊布。
墨玄的心髒猛地一縮。他認得這把鐮刀,去年秋收時老猿還用它割過靈草,刀把上的平安結是他幫著編的,當時老猿還笑他爪子笨,編出來的結歪歪扭扭。可現在,平安結斷了,鐮刀上的血還沒幹。
池底又傳來動靜,這次是模糊的呼救聲,很輕,卻很清晰,是老猿的聲音!
“在下麵!”墨玄回頭喊了一聲,正要跳進水裏,突然瞥見為首的黑風獸嘴裏的銅片——那上麵的符號,不是“殺”,也不是“迷”,是個“鏡”字,和布角上的字一模一樣。
他突然明白了。
苦行者沒說錯,轉輪是囚籠。但老猿也沒說錯,池底是鏡——這不是普通的鏡子,是能照出真相的“映心鏡”,而轉輪,就是藏在鏡後的囚籠。黑風獸要的不是銅片,是用銅片啟動映心鏡,打開囚籠!
為首的黑風獸似乎察覺到了什麽,突然放棄山君,猛地撲向墨池。蹄子直指墨玄的後背,瘴氣已經纏上了貓的尾巴尖。
墨玄猛地轉身,爪子亮出寒光,星力銅片的藍光突然暴漲。他沒有躲,反而迎著黑風獸衝了上去,爪子抓向那畜生嘴裏的銅片——隻要拿到這塊,就能啟動映心鏡!
就在爪子快要碰到銅片的瞬間,墨玄突然看見黑風獸的眼睛裏,映出了池底的景象:不是囚籠,是個密室,老猿被綁在石柱上,胸口插著半片銅片,卻還活著,正用鐮刀敲擊石柱,發出求救聲。
而在老猿身後,站著個穿白衣的人,鬥篷上繡著“佛”字,臉卻藏在陰影裏,手裏拿著最後一塊星力銅片。
是“假佛”!
墨玄的爪子突然加快,抓住了銅片。為首的黑風獸慘叫一聲,想要掙脫,卻被星力銅片的藍光燙得渾身抽搐。墨玄趁機跳開,落在青石板上,三塊銅片突然合在一起,發出刺眼的光。
池底的青石板緩緩移開,露出個洞口,裏麵傳來老猿清晰的呼救聲:“墨玄!小心假佛——他是西方教的叛徒!”
為首的黑風獸突然發出一聲淒厲的嘶吼,身體開始膨脹,像要炸開一樣。其他黑風獸也跟著躁動起來,眼裏的瘋狂更甚,不顧一切地撲向山君。
山君已經殺紅了眼,刀身染滿了黑血,手臂上劃了好幾道傷口,卻依舊死死守在墨池邊。“你快下去!俺頂著!”
墨玄回頭看了一眼山君,又看了一眼洞口裏的微光。他把銅片丟給山君:“拿著,這東西能破瘴氣。”說完,縱身跳進了洞口。
黑暗瞬間吞噬了他。
隻留下山君的怒喝聲,黑風獸的嘶吼聲,還有墨池水麵不斷擴大的漣漪,以及紅泥上那道新鮮的、帶著爪痕的蹄印——不是黑風獸的,是鹿蹄,卻比黑風獸的蹄子小,更幹淨,沾著凝露草的汁液。
這蹄印,剛才明明沒有。
風又停了。
紅泥上的血珠,漸漸和紅土融在了一起,分不清哪是血,哪是泥。隻有老猿的鐮刀,還躺在那裏,刀把上的平安結,又斷了一根繩。
下集預告:
池底密室遇假佛,鎖魂草毒漫全身,映心鏡照出真凶影。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