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6集殘碑字缺藏機鋒,舊友魂歸破迷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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風停了。
靜。
墨園前院的枯樹不搖了,錫鈴懸在枝椏上,像顆僵死的眼珠。山君的呼吸粗重,虎頭刀的寒氣比風更甚,刀身映著墨玄攥緊銅片的爪子——那爪子泛著白,毛尖沾的紅泥早幹成了褐點。
“密室在桃樹下。”
墨玄的聲音很輕,卻像冰錐戳破寂靜。他沒看山君,琥珀色的瞳仁盯著桃樹根——那裏的土比別處鬆,邊緣有規整的刻痕,是老猿當年砌密室時留的記號。
山君剛要伸手刨土,被墨玄用尾巴攔住。
“有符。”
貓的鼻子比刀還靈。山君湊近聞了聞,果然嗅到一絲焦糊味,混在枯草氣息裏,淡得幾乎不存在。土麵上有幾道細微的黑痕,像被火燎過的蛛網——是聖火符的餘燼。
“龜兒子的,連密室都下了套。”山君罵了句,手按在刀柄上,指節泛白。他緊張時總這樣,指尖會無意識地蹭刀鐔上的虎頭紋。
墨玄沒動,尾巴尖在地上劃了個圈。圈裏的土突然輕微起伏,一點青芒從石縫裏滲出來——是他早年布下的“守土符”,能防蠻力,卻擋不住聖火符的灼燒。現在青芒黯淡,像快熄滅的燭火。
“繞著樹走三圈,左腳踏第三塊青石板。”
這是墨玄和老猿的約定,隻有他們倆知道。山君依言照做,剛踏上去,桃樹根下的土“哢嗒”一聲陷下去,露出個黑黝黝的洞口,一股黴味混著藥香湧出來,嗆得山君皺了皺眉。
洞口窄,山君得彎腰才能進。墨玄先跳了下去,落地時爪子碰著個軟物,摸起來糙糙的——是老猿編的草墊,還帶著點陽光曬過的餘溫,像剛被人踩過。
“拿著。”墨玄把銅片丟給山君,“照路。”
銅片上的星紋遇暗發亮,淡藍的光映出密室的輪廓:四壁是青石砌的,擺著幾個陶罐,牆角堆著老猿曬的藥草,都枯了,一碰就碎成粉。最裏側立著塊石碑,上麵刻著字,被人鑿去了大半,隻剩些殘缺的筆畫。
“這是……”山君的聲音頓住。
石碑下趴著個人。
準確說,是個穿白衣的人,鬥篷破了個大洞,露出的布料沾著黑血,背後繡的“佛”字被劃得稀爛。他頭埋在臂彎裏,手裏攥著根錫杖——杖頭的鈴鐺碎了,鈴舌滾在腳邊。
墨玄的尾巴尖猛地繃直。
他認得這錫杖。去年西方苦行者來墨園時,就拄著這根杖,說杖頭的鈴鐺能“渡迷津”。當時老猿還笑,說“不如我的銅鈴鎮潮氣實在”。
山君剛要伸手去扶,那“死人”突然動了。
“咳咳……”
劇烈的咳嗽聲在密室裏撞出回音,那人緩緩抬頭,露出張蠟黃的臉,眼窩深陷,隻有一雙眼睛還亮著,看見墨玄時,突然瞪大了。
“墨……玄……”
是苦行者的聲音,卻比上次見麵時沙啞十倍,像被砂紙磨過的木頭。他想伸手,卻動不了,胸口插著半片青銅碎片——是墨玄丟失的另一塊星力銅片。
墨玄跳過去,爪子搭在他胸口。指尖傳來微弱的搏動,還有靈氣紊亂的震顫——是中了腐心草的毒,又被聖火符灼傷了經脈。
“老猿呢?”墨玄的聲音冷得像密室的石牆。
苦行者張了張嘴,嘴角溢出血沫。他看了眼石碑,又看了看墨玄爪子裏的草繩——那是從老猿鐮刀上解下來的,平安結還沒散。
“被……被‘假佛’擄走了……”他喘著氣,每說一個字都像在扯傷口,“他們要……要星力銅片……啟動‘轉輪’……”
“假佛?”山君追問,刀身往前遞了半寸。
苦行者突然劇烈掙紮起來,眼睛瞪得更大,盯著墨玄身後。墨玄猛地回頭,隻見密室門口站著個黑影,鬥篷和之前的一樣,隻是這次沒壓帽簷——那張臉和苦行者有七分像,卻沒有眼白,全是青黑色,像淬了瘴氣。
“孽障,竟敢私藏聖物。”
黑影的聲音沒有起伏,手裏的錫杖一抬,杖頭突然噴出火星,直撲苦行者。山君揮刀擋住,火星濺在刀身上,“滋滋”作響,燒出幾個小黑點。
“又是你龜兒子!”
山君的怒喝聲剛落,墨玄已經撲了上去。貓的速度比風快,爪子直抓黑影的臉。黑影側身躲開,錫杖橫掃,卻被墨玄借著衝力跳上石碑,尾巴掃過碑上的殘字。
就在這時,苦行者突然用盡全身力氣,將手裏的錫杖砸向黑影,嘶啞地喊:“那不是轉輪!是囚籠!”
黑影的動作頓了一下。
就是這一下,墨玄看清了他鬥篷下的衣角——沾著紅泥,還有一道拖痕,和後院的蹄印旁的痕跡一模一樣。更重要的是,衣角繡著個符號,和銅片背麵的“鈴”形符幾乎一樣,隻是多了個彎鉤,像個“殺”字。
“你不是西方教的人。”墨玄的聲音透著冰意。
黑影沒說話,錫杖再次噴出火星。這次的火星更旺,落地就燃,瞬間把密室門口堵死了。濃煙裏,墨玄聽見“哢嗒”一聲,是銅片碰撞的聲音。
“走!”
墨玄跳過去叼住苦行者的衣領,往密室深處拖。山君揮刀砍開一條火路,剛要跟上,突然瞥見石碑上的殘字——被鑿去的地方,隱約能看見個“墨”字的輪廓,隻是最後一筆缺了,像被人故意削掉的。
濃煙嗆得人睜不開眼。墨玄拖著苦行者躲到陶罐後麵,爪子無意中碰倒了一個罐子,裏麵滾出些東西——是老猿曬的“醒神草”,還沒完全枯,散發著淡香。苦行者聞了,咳嗽稍緩,從懷裏掏出個布包,塞給墨玄。
“這是……老猿留的……”
布包很輕,裏麵是半片枯葉,還有塊木牌,上麵刻著個“水”字,旁邊畫著三道波浪——是南山穀後山的溪流記號。墨玄剛想問什麽,就聽見苦行者的呼吸突然弱了下去。
回頭時,苦行者已經閉上了眼,嘴角卻帶著點笑意,手裏攥著根白毛——是老猿的,沒被染黑,還帶著點藥草香。
黑影的腳步聲近了。
墨玄把布包塞進嘴裏,叼著苦行者的屍體往密室深處退。那裏有個暗門,是他當年留的後路,隻有貓能鑽進去。山君正和黑影纏鬥,虎頭刀和錫杖撞得“當當”響,火星濺在他披風上,燒出個小洞。
“墨玄!你先走!”
山君的喊聲剛落,墨玄突然瞥見黑影的腳——那不是人的腳,是獸蹄,裹在布靴裏,卻在動作間露出個尖甲,沾著紅泥。
是小鹿妖的蹄印?不對,這蹄甲更尖,更硬,像某種凶獸的。
“他不是人!是獸化形!”墨玄喊了一聲,爪子抓起塊石頭,砸向黑影的膝蓋。
黑影吃痛,動作一滯。山君趁機砍向他的鬥篷,“刺啦”一聲,鬥篷裂開更大的口子,露出裏麵的皮毛——是黑色的,夾雜著幾根紅毛,像被血染過。
“是‘黑風獸’!”山君驚喝,“當年俺在黑風嶺見過,專吃靈植,還能模仿人聲!”
黑影見狀,不再偽裝,發出一聲低吼,身形突然變大,鬥篷撐破,露出真身——像隻巨型山貓,卻長著鹿蹄,眼睛是青黑色的,嘴裏叼著塊星力銅片,正是密室裏丟失的那半塊。
“吼!”
黑風獸撲向山君,爪子帶著瘴氣。山君揮刀格擋,卻被震得後退兩步,撞在石碑上。石碑晃了晃,上麵的殘字掉下來幾塊石屑,落在墨玄腳邊。
墨玄突然明白了。
殘碑上的字不是被鑿去的,是老猿故意刻的。缺筆的“墨”字,加上布包裏的“水”字,合起來就是“墨水”——不是真的水,是後山溪流旁的“墨池”,那是他當年種靈植的地方,埋著最後一塊星力銅片。
黑風獸又撲過來了。墨玄沒躲,反而迎著它衝上去,爪子亮出寒光——他的靈氣在體內運轉,比平時快了三倍,貓身周圍泛起淡藍的光,是星力銅片的共鳴。
“山君,砍它的蹄子!”
墨玄的喊聲剛落,就跳到黑風獸背上,爪子抓進它的皮毛。黑風獸吃痛,瘋狂甩動身體,卻把嘴裏的銅片甩了出去。山君趁機揮刀砍向它的前蹄,“哢嚓”一聲,蹄甲斷裂,紅泥濺了一地。
黑風獸發出一聲慘叫,轉身撞開密室的牆,逃了出去。
濃煙漸漸散了。密室裏狼藉一片,石碑歪在一邊,苦行者的屍體靜靜躺著,手裏還攥著那根白毛。墨玄撿起地上的銅片,兩片合在一起,正好拚成完整的星紋,隻是背麵的符號合起來,不是“鈴”也不是“囚”,是個“迷”字。
山君拄著刀喘氣,披風上的洞更大了,臉上沾著灰。他看了眼苦行者的屍體,又看了看墨玄,沒說話。
墨玄叼起布包,走到石碑前,用爪子拂去上麵的石屑。缺筆的“墨”字旁,還有個更淡的刻痕,像個小鈴鐺——是老猿的記號,意思是“平安”。
可平安結還在,人卻沒了。
“走。”墨玄把銅片塞進山君手裏,“去後山墨池。”
山君點頭,彎腰扛起苦行者的屍體——總不能讓他埋在塌了一半的密室裏。剛走出洞口,就看見枝椏上的錫鈴動了一下,不是風刮的,是鈴舌上的黑毛掉了下來,落在地上,沾了點新的紅泥。
墨玄的尾巴尖顫了顫。
他認得這紅泥——不是流沙河畔的,是墨池旁的紅土,裏麵混著凝露草的汁液,是老猿特意改良的土壤。
老猿可能去過墨池。
甚至,他可能還活著。
墨玄抬頭望向南山穀後山的方向,那裏的瘴氣似乎淡了些,卻有更濃的殺機,像張看不見的網,正等著他們鑽進去。
下集預告:
墨池紅泥現蹄印,黑風獸群圍堵山穀,苦行者血書藏玄機。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