祁明遠沒有再繼續追問，其其格的這番話，已經是最好的回答。
    “接下來，我教你直播。還有，你不是一直想拍草原嗎？我可以告訴你該怎麽拍。有一部紀錄片是拍查幹陶勒蓋的手藝人的，還有黃璿他們那邊……”祁明遠一口氣把要交代的事都說了出來。
    他三天後就要回家一趟，至於什麽時候回來，甚至還會不會回來，連他自己也不清楚。
    這些事，隻能托付給其其格來完成。
    “好。那你……什麽時候教我認識真正的草原？”其其格點頭應下，目光清澈地望著他，帶著毫不掩飾的期待。
    “在拍攝的過程中……”祁明遠微微一笑，笑容裏藏著不易察覺的深意。
    起初他也不懂。
    但這段時間，在與牧民、林玘、黃璿他們朝夕相處的日子裏，他才漸漸明白：
    真正的草原，從來不是用眼睛看的。
    它要你用腳步去丈量，用呼吸去感受，用整顆心去慢慢貼近。
    就像考試時抄了別人的答案，寫得出結果，卻永遠算不出過程。
    有些路，必須自己一步一步地走；有些風，必須吹過你的皮膚；有些夕陽，必須落進你等待的雙眼。
    答案才不會隻是紙上的字，而是長進生命裏的東西。
    “拍攝的過程中……”其其格輕聲重複著祁明遠的話，眼神若有所思，仿佛已隨這句話走向了遠方。
    “我晚點把文案和拍攝腳本發你微信……”祁明遠話說到一半，突然頓住了。
    他這時才猛地意識到，他和其其格，竟然還沒有加過微信。
    他有些慌忙地掏出手機，臉上浮起一絲不易察覺的窘迫，聲音也低了幾分：“我們先加個微信吧？我……掃你。”
    話說出口的瞬間，祁明遠覺得自己耳根微微發熱。
    明明兩個人相識並沒有多久，甚至連最基本的微信都不曾有過，可兩人之間的氛圍卻像被歲月溫柔地浸染過，自然而親切，仿佛早已是相識多年的故人一樣。
    “啊？我們居然還沒加微信？”其其格也感到十分意外。她與祁明遠之間，竟不知何時遺漏了這最基本的聯係。
    “是啊，我也以為早就加過了，剛剛才突然意識到其實還沒有。”祁明遠苦笑了一下，語氣裏帶著幾分自嘲。
    “那現在就加！”其其格利落地取出手機，兩人相視一笑，迅速掃了碼，添上了聯係方式。
    之後，其其格的目光輕輕落在祁明遠背包側邊掛著的那隻舊荷包上。
    她嘴唇微動，剛想開口，就聽見祁明遠鄭重地說道：“我所有的設備都會留給你。我相信，你一定能拍出真正的草原。”
    祁明遠的語氣很肯定，話語間更是承載著沉甸甸的期盼。
    其其格沒有立刻回應，隻是鄭重地點了點頭，隨後微微低下頭，陷入了自己的思緒之中。
    之後，兩人不約而同地陷入了沉默。空氣仿佛凝滯，彌漫著一絲若有若無的尷尬。
    其其格仍然低著頭，沉浸在自己的思考中。
    而祁明遠有些不自在地抬手撓了撓頭，目光遊移，一時間也不知該說些什麽，顯得有些手足無措。
    過了好幾分鍾，祁明遠才終於鼓起勇氣，開口問道：“其其格，哈丹大叔說……你那婚約是假的，這到底是怎麽回事？”
    這件事一直壓在他心裏，哈丹大叔那樣恪守傳統的人，怎麽會說出這樣的話？
    畢竟這關乎其其格的名聲，絕不是能隨便拿來開玩笑的事。
    其其格抬起頭，目光澄澈地望著他，輕聲答道：“阿爸沒有完全說謊，隻是對你們說是假婚約罷了。因為，那家確實來提過親，很正式，阿爸壓力很大，但他看我不同意，就一直沒鬆口。”
    她頓了頓，眼神裏流露出感激和一絲狡黠：“他看你來了，索性就把這件真事當了‘試金石’。他對外隻說‘其其格的婚事快定了’，並沒提具體是誰家。他對你說下個月，是想看看你的反應。如果你因此退縮了，或者隻是想來一場露水情緣，那這件事就真的隻能按原來的路子走了。”
    祁明遠聽後，一時語塞，不知道該怎麽開口好了。
    原來哈丹大叔是借力打力，將一個真實的困境擺到了他的麵前。
    “你別怪阿爸，”其其格語氣柔和卻堅定，“草原上的規矩是重承諾，但父親的規矩是保護女兒。他這麽做，是急了，也是沒辦法的辦法。他怕你和李凱是同一類人，是來欺騙我的。”
    聽完其其格的話後，祁明遠沒有再繼續追問下去。
    尤其是“李凱”這個名字，即便是不問，他也猜到了幾分，那多半是其其格那位卷走假裝的“前男友”。
    從其其格的解釋中，他也算是明白了，哈丹大叔起初的確對他心存戒備，才不得不出此下策。
    當然，更多的還是誤會，從一開始他們就誤會了自己跟其其格，所以才有了後續這一係列事情。
    他原本還在困惑，一位一生恪守草原古訓的老牧民，怎麽會主動打破自己堅守的規矩？
    因為他現在很清楚，在這片土地上，“誠實”二字重如雪山，是做人最根本的底線。
    想到這兒，他不禁微微搖頭，嘴邊露出了一絲無奈的笑意。
    原來是他自己想得太過嚴重，所謂的“假婚約”，自始至終，隻是哈丹大叔說給他一個人聽的試探。
    那不是對規則的背叛，而是一個父親笨拙卻真切的守護。
    其其格仿佛看穿了祁明遠心中的疑慮，繼續解釋道：“其實阿爸說‘下個月結婚’，主要是說給你聽的。知道這件事的，除了我們家裏人，就隻有林醫生、璿姐，還有巴圖大哥……不過阿爸提前和他談過了。阿就連阿不都大哥那天對你透露消息，也是阿爸特意安排的，就是想看看你會有什麽反應。”
    她說話時目光始終坦然地看著祁明遠，那雙清澈的眼睛裏沒有絲毫閃躲。
    祁明遠在她的注視下漸漸有些不自在，下意識地眼神躲閃，手指更是無意識地摩挲著衣角。
    空氣中再次彌漫開一種微妙的氛圍，隻不過不同的是，這一次陷入沉默的換成了祁明遠。
    他是真的沒有想到，原來這一切，都隻是哈丹大叔為了試探他而設下的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