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章 歸期未有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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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此刻的他望著其其格,心中湧動著複雜的情感浪潮。
    既有難以抑製的激動,也有無處安放的恐慌,還夾雜著前路未卜的迷茫。
    令他激動的是,其其格眼中那份藏不住的悸動,像初春的草芽悄悄探出頭來。
    可恐慌也隨之而來,因為他分不清自己對其其格的這份好感,究竟是男女之情的萌動,還是知交摯友的珍視。
    盡管曾經寫過感天動地的愛情故事,但當感情真切地降臨在自己身上時,他就像個第一次握韁繩的牧人。
    理論說得頭頭是道,可真他真的騎上馬背卻反而手足無措。
    而內心最深的迷茫,是源於對未來的不確定。
    回家要麵對的是道難解的題,而感情的走向更是迷霧重重。
    現在的他就好像是站在了人生的岔路口,仿佛同時被多股力量拉扯,不知該往哪個方向邁步。
    祁明遠深吸一口氣,終於迎上其其格清澈的目光:“三天後,我得回湖北一趟。”
    “是回家呀?”其其格的眼睛像晴空下的賽裏木湖,不見絲毫陰霾,“那……什麽時候回來呢?”
    “暫時還說不準。”祁明遠的聲音裏帶著歉意,這次他說的是實話,歸期確實如同草原上捉摸不定的天氣。
    其其格卻綻開明亮的笑容,發間的銀飾在陽光下閃爍:“你安心去忙正事要緊,草原永遠會在這裏等著你。
    她轉身指向遠處吃草的馬群,裙擺劃出溫柔的弧度,仿佛把未盡的話語都藏進了風裏。
    “我……”祁明遠張了張口,話語在嘴邊輾轉,最終卻不知道該說什麽。
    沒辦法,他隻好改口低聲說道:“好,那我先教你直播。”
    有些心事,他不知該從何說起。
    畢竟連他自己,也尚未看清心底真正的回響。
    “行。”其其格點了頭,像是忽然想起什麽,補充道:“對了,差點忘了跟你說阿爸讓你有空去找他一趟。”
    “好,我也有這個想法。”祁明遠也同樣點著頭。
    即便是其其格不說,祁明遠也打算去找哈丹大叔問個清楚。
    隨後,二人回到房間,在巴特爾的幫助下很快搭好了直播的場景。
    開播前,祁明遠仔細向其其格講解了一些要點,其其格聽得很認真,不時點頭。
    起初祁明遠還有些擔心,可直播一開始,其其格便表現得鎮定自若、遊刃有餘,祁明遠看著不禁露出欣慰的笑容。
    “看來,你確實有做直播的天賦!”直播結束後,祁明遠由衷地誇讚道。
    整場直播除了開頭祁明遠說了幾句,其餘時間都是由其其格主導。
    令祁明遠驚訝的是,其其格剛一露麵,直播間人氣便迅速突破千人,最高時甚至達到五千餘人。
    這對於首次直播的她來說,表現堪稱出色。
    期間,不少觀眾詢問背景中和桌上擺放的手工藝品,但祁明遠並未急於銷售,而是讓其其格從容地向大家說明。
    由於所有產品均為純手工製作,需要等著上一批訂單全部發貨後,才會安排下一次帶貨直播。
    本次直播主要是為大家展示手工藝品的製作過程。
    “我也是提前做過功課的!”其其格揚起頭,語氣中帶著幾分驕傲。
    “太好了,看來你完全能獨當一麵了。”祁明遠語氣中帶著讚許,“記得多向大家搜集些手工藝品的背景故事,下次直播一定能用得上。我先去找哈丹大叔了。”
    他實在按捺不住想要見到哈丹大叔的心情,甚至沒等其其格回應,便利落地背起行囊出門,翻身上馬朝著烏雲家的方向馳騁而去。
    馬背上的路程仿佛被思緒拉長,祁明遠一遍遍回想著其其格的話語,又在心中反複斟酌待會兒要與哈丹大叔交談的每一句話。
    在祁明遠的老家,祁父正和三位鄰居圍坐一桌,打著“卡五星”麻將。
    “老祁,不是我說,現在的孩子是真難管。”鄰居老李一邊理牌一邊念叨,“不上進也就算了,萬一走上歪路可咋整?你看你家明遠,正經本科大學畢業的,哪能找不到工作?”
    “六餅!”對家的王媽利落地打出一張牌,接過話頭:“要我說啊,就是不肯扛壓力。這代孩子都這樣,沒吃過苦,也不願意吃苦。”
    “要不這樣,我幫你托托關係,給明遠安排個工作?”老楊打出一張牌,也跟著搭話。
    祁父臉色沉了沉,沒有接話。
    他哪會聽不出這幾人話裏有話?可偏偏又發作不得,他們說的句句是實情。
    自己兒子確實至今沒有著落,也確實是……不聽勸。
    幾圈牌過後,祁父猛地將牌一推,站起身來:“不打了!改天再說吧!”
    他實在沒了心情,隻覺得心口一陣絞痛,悶得喘不過氣。
    鄰居剛走,他轉身就衝著祁母發起火來:“你看看!我們辛辛苦苦花那麽多錢,把他供到大學畢業,他是怎麽回報我們的?都是你慣出來的!慈母多敗兒!”
    祁母還沒來得及回應,他又連珠炮似地罵下去:“你看看別人家的孩子,他那幾個同學,不是考上公務員,就是在大公司上班,再差的也成家立業了。可他呢?到現在還是個無業遊民!整個院子都在看咱們家的笑話,這就是你養出來的好大學生!”
    祁父越說越氣,整張臉漲得通紅,脖頸上青筋凸起,每一句話都像是從牙縫裏擠出來的。
    “這你能怪我?你滿腦子就是你那點麵子,你那可憐的自尊!”祁母終於忍不住反駁,“我倒不覺得遠遠現在這樣有什麽不好。你天天刷抖音,難道沒看到現在就業多難?壓力多大?再說了,遠遠寫書能賺錢,他寫書不僅獲獎了,還被邀請講課。現在還是市裏宣講團的講師,他哪一點差了?”
    她雖然也盼著兒子能有一份更安穩的工作,但內心深處,她並不認為祁明遠現在的選擇就是失敗。
    她更多隻是單純地想兒子,希望他能常回家看看。
    “你……”祁父氣得臉色通紅,剛要開口爭辯,卻突然捂住胸口,整個人踉蹌著倒了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