院落裏，血匯成溪，倒映著殘缺的月。
    洛青鸞站在趙乾被劈開的屍身旁，神色平靜。
    她已經習慣了血腥味。
    “師尊，都處理幹淨了。”
    陳凡的靈體飄在她身邊，繞著主樓飛了一圈。
    “不，還差最後一步。”
    他停在洛青鸞麵前，指了指那些雕梁畫棟的建築。
    “這些東西留著，會招來蒼蠅。”
    “一把火，燒了它。”
    洛青鸞沒有半分遲疑。
    她抬起手，掌心凝聚起一團橘紅色的火焰。這是最基礎的火球術。
    “等等。”
    陳凡出聲製止。
    “普通的火，燒得太慢，也太髒。”
    他循循善誘。
    “丫頭，你試著將《九轉輪回訣》的靈力，渡一絲進去。”
    “讓火，也沾上你的意誌。”
    “讓它告訴所有看到這火的人，燒掉這裏的，是誰。”
    洛青鸞眼眸微動。
    她閉上眼，依言催動功法。一縷凝練如金線的靈力，從她指尖緩緩注入那團火球。
    火球的顏色，在瞬間變了。
    它從橘紅色，變成了幽深的白金色。不再跳動，不再搖曳，而是像一顆安靜的，凝固的太陽，散發著令人心悸的威能。
    它不再灼熱，反而透出一股焚盡萬物的絕對寒意。
    “去吧。”
    陳凡的聲音帶著笑意。
    洛青鸞手腕輕抖，那顆白金色的火球飄了出去。
    它沒有發出任何聲音，輕飄飄地落在了主樓的屋簷上。
    接觸的瞬間。
    轟——！
    沒有爆炸的巨響，隻有木材與磚石被瞬間分解、氣化的沉悶轟鳴。
    白金色的火焰，如活物般，沿著屋簷瘋狂蔓延。它不是在燃燒，而是在吞噬。木梁、瓦片、石牆，任何物質在它的麵前，都化作了最原始的粒子，消散於無形。
    火焰所過之處，隻留下一片絕對的虛無。
    連灰燼都沒有。
    “走吧，熊大。”
    洛青鸞轉身，輕聲喚道。
    巨熊低吼一聲，龐大的身軀化作一道黑影，跟在她身後。
    一人一熊，走出了這座即將從地圖上消失的宅院。
    在她們身後，一根巨大的，沉默的白金色火柱，衝天而起，捅破了青陽城的夜幕。
    ……
    萬寶閣，頂層。
    柳如煙在房中來回踱步，心神不寧。
    洛大師那句“斬草除根”，像魔音一樣在她腦中盤旋。
    她不敢睡，也不敢派人出去打探。
    她隻能等。
    忽然，窗外亮了一下，一種異樣的光芒，將她的影子投在牆壁上。
    那光，不是月光，也不是燈光。
    它很亮，卻帶著一種死寂。
    柳如煙心髒猛地一縮，她衝到水晶壁前，向城南望去。
    她看見了。
    一根直通天際的火柱。
    它燒得那麽安靜，那麽純粹，白金色的光芒，將半個青陽城照得如同白晝。
    火柱升起的位置……
    正是天星宗分舵所在！
    柳如煙的身體開始發抖。
    她想起了洛青鸞離開前那句平淡的問話。
    “你萬寶閣的門，夠結實嗎？”
    她想起了陳凡在她識海中那句溫和的警告。
    “今夜子時之前，讓你的人，不要開門。”
    原來，他們要做的，不是潛入，不是暗殺。
    他們要做的，是抹殺。
    “瘋了……”
    柳如煙雙腿一軟，癱坐在地上，眼中隻剩下那根白金色的火柱。
    “他們都是瘋子……”
    ……
    城主府，觀星樓。
    身穿四爪蛟龍袍的青陽城主，負手立於樓頂。
    他的身後，站著一名身穿甲胄，氣息彪悍的統領。
    “城主，火起於城南天星宗分舵。”
    統領的聲音低沉。
    “要派人去救火嗎？”
    青陽城主沒有回頭，他隻是靜靜看著那道詭異的火焰。
    “救？”
    他冷笑一聲。
    “你看那火，像是凡火嗎？”
    “你看那火裏，可有一絲掙紮的跡象，可有一聲慘叫傳出？”
    統領沉默了。
    那火太安靜了，安靜得讓人遍體生寒。仿佛不是在燒毀一座宅院，而是在執行一場莊嚴的儀式。
    “那……我們該如何？”
    “什麽都不做。”
    青陽城主緩緩道。
    “傳我命令，封鎖全城，許進不許出。”
    “另外，備一份厚禮，天亮之後，送到萬寶閣。”
    統領一愣。
    “送到萬寶閣？城主，此事……”
    “此事與萬寶閣無關，但做這事的人，和萬寶閣有關。”
    城主轉過身，目光深邃。
    “在拍賣會上，有人花了十五萬靈石，買了一堆星鍛金沙。”
    “天星宗的淩天，想搶。”
    “現在，天星宗的分舵沒了。”
    他看著統領，一字一句道。
    “你告訴我，這火，叫什麽名字？”
    統領渾身一震，冷汗瞬間濕透了背甲。
    他明白了。
    這火，沒有名字。
    因為敢給它起名字的人，都得掂量一下自己，夠不夠它燒。
    “屬下，明白了。”
    ……
    夜色深處，一處不起眼的民宅屋頂。
    洛青鸞與熊大靜立於陰影中，遙望著那場大火。
    白金色的火焰，在她的瞳孔中燃燒。
    “丫頭，看到了嗎？”
    陳凡的靈體飄在她身旁。
    “這，就是權柄。”
    “你不需要跟每個人解釋，你有多強，你的背景有多深。”
    他指著那衝天的火光。
    “你隻需要點一盞燈。”
    “一盞讓他們所有人，在午夜夢回時，都會被驚醒的燈。”
    “恐懼，是最好的韁繩。”
    洛青鸞沒有說話，她隻是看著。
    看著那火焰如何吞噬一切，看著那光芒如何映照眾生。
    她能感覺到，城中無數道強大的氣息被驚動。
    有金丹，甚至有更強的存在。
    但沒有一道氣息，敢於靠近那片火場。
    他們都在看。
    都在猜。
    都在怕。
    “師尊。”
    許久，她開口了。
    聲音比夜風更冷。
    “我看到了一個空位。”
    陳凡笑了。
    “什麽空位？”
    “天星宗，在青陽城的位置，空出來了。”
    洛青鸞緩緩道。
    “今夜之後，會有很多人，想來填補這個位置。”
    “也會有很多人，想知道我們是誰，想來試探我們。”
    陳凡讚許地點頭。
    “不錯，孺子可教。”
    “那你說，該怎麽辦？”
    洛青鸞轉過頭，火光勾勒出她清冷的側臉。
    “讓他們來。”
    她的聲音裏，沒有殺意，隻有一種理所當然的平靜。
    “來一個，殺一個。”
    “來一雙，殺一雙。”
    “直到，再也無人敢來。”
    “直到，他們明白，那個位置，不是他們能坐的。”
    陳凡哈哈大笑，聲音卻隻在洛青鸞的識海中響起。
    “好！有幾分女帝的雛形了！”
    “不過，殺人隻是最低級的手段。”
    他飄到洛青鸞麵前，臉上露出一抹高深莫測的笑容。
    “丫頭，為師再教你一課。”
    “一個勢力的倒下，是另一群勢力的狂歡。”
    “明天，青陽城會很熱鬧。”
    “那些覬覦天星宗產業的，想要瓜分地盤的，會像聞到血腥味的鯊魚一樣湧上來。”
    他頓了頓，話鋒一轉。
    “而我們，不做鯊魚。”
    “我們要做那個，給鯊魚分食的人。”
    洛青鸞的眼中，第一次露出些許困惑。
    “師尊的意思是？”
    “明天一早，你去一個地方。”
    陳凡的笑容，像一隻偷了雞的狐狸。
    “城主府。”
    “去告訴青陽城主。”
    “天星宗的所有產業，從今天起，姓洛。”
    “誰想分一杯羹，可以。”
    “讓他，帶著誠意來見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