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陽城東，長街之上，人聲鼎沸。
    米香混雜著塵土的氣息，鑽入每個人的鼻腔，那味道，比逢年過節的肉香還要誘人。
    “帝女苑放糧嘍！十文錢一斤！”
    “不限量！是真的不限量！我買了三大袋！”
    百姓們的臉上，洋溢著一種近乎不真實的狂喜。
    他們看向那座由米袋堆成的小山，眼神虔誠得像是在朝拜神明。
    而在那座臨時搭建的高台上，端坐著的那道纖瘦身影，就是他們眼中的活菩薩。
    【叮！收獲來自平民張三的感激，龍氣+0.01！】
    【叮！收獲來自貧戶李四的擁戴，龍氣+0.01！】
    【叮！……】
    陳凡的意識裏，係統提示音刷成了瀑布。
    一股股細微卻源源不絕的暖流，匯入他的靈魂本源，舒泰得他想哼小曲兒。
    “看見沒，丫頭。”
    陳凡懶洋洋的聲音在洛青鸞腦中響起。
    “這叫什麽？這就叫公關活動，這就叫品牌建設。”
    “咱們賣的不是米，是人心。你看這龍氣漲的，比你打坐修煉快多了吧？”
    洛青鸞坐在高台之上，小手捧著一杯已經涼掉的茶。
    她看著下方那一張張樸實而激動的臉，心裏有一種奇妙的感覺在發酵。
    原來，讓別人吃飽飯，是這樣一種感覺。
    “師尊，李家……真的會坐以待斃嗎？”
    “坐以待斃？”陳凡笑了，“你太小看資本家的劣根性了。斷人財路如殺人父母，李長風那老小子現在估計已經急得火燒眉毛了。”
    “他自己搞不定，就一定會去找後台。”
    “咱們的魚餌，已經撒下去了。現在，就等那條大魚，自己咬鉤了。”
    ……
    李府。
    “啪！”
    上好的青瓷茶杯，被狠狠摔在地上，四分五裂。
    李長風胸口劇烈起伏，臉色鐵青，指著跪在地上、渾身發抖的胖管事。
    “廢物！一群廢物！”
    “一百玄甲衛就把你們嚇成這樣？他們還能當街殺人不成！”
    胖管事哭喪著臉。
    “家主啊！那不是一百玄甲衛，那是會走路的煞神啊！魏通那殺才就堵在咱們門口，眼睛瞪得跟銅鈴一樣，誰敢亂動？”
    “更別說那小丫頭……她把米價壓到十文錢！這是要咱們的命啊！”
    李長風何嚐不知道。
    十文錢一斤，連本錢都不夠。
    這是典型的傷敵一千，自損八百。
    可問題是，人家損的是趙雍的家底，是城主府的府庫，根本不心疼！
    再這麽下去，不出三天，他李家在青陽城百年的根基，就要被徹底挖斷。
    “不行……絕不能就這麽算了！”
    李長風眼中閃過一絲狠戾。
    他猛地站起身。
    “備車！去青竹小院！”
    青竹小院。
    天星宗外門執事，孫淼，正盤膝靜坐。
    他身為築基初期的修士，被派來駐守青陽城這個窮鄉僻壤，本就心懷不滿。
    聽到李長風帶著哭腔的陳述，他連眼皮都懶得抬一下。
    “區區一個黃毛丫頭，仗著背後有人撐腰，就把你嚇成這樣？”
    孫淼的聲音帶著一絲輕蔑。
    “你李家，每年給我天星宗上供的靈石，都喂了狗嗎？”
    李長風跪在地上，額頭冷汗直流。
    “孫長老明鑒！那丫頭邪門得很！她背後的師尊，更是神秘莫測，連城主趙雍都被他玩弄於股掌之間！”
    “哦？”孫淼終於睜開了眼，露出幾分興趣，“趙雍？他不是金丹修士嗎？”
    “是啊！”李長風趕緊道，“可那小丫頭的師尊，不知用了什麽手段，逼得趙雍交出城主大印，還把玄甲衛的指揮權都給了出去！”
    “我們派人打聽過，那小丫頭對外宣稱，她師尊……姓王，住她隔壁。”
    “噗……”
    孫淼差點一口氣沒喘上來。
    “姓王？住隔壁？”
    他眉頭緊鎖，隨即冷笑一聲。
    “裝神弄鬼！”
    “一個藏頭露尾的鼠輩，也敢在我天星宗的地盤上撒野？”
    他站起身，一股屬於築基修士的威壓，瞬間籠罩了整個院子。
    “也罷，本座就親自去會會他。”
    “我倒要看看，是何方神聖，敢動我天星宗的錢袋子！”
    ……
    糧行對麵，歡呼的人潮中，空氣突然一滯。
    一股冰冷沉重的壓力，從天而降。
    像一塊無形的巨石，壓在每個人的心頭。
    喧鬧聲戛然而止。
    所有人都感覺呼吸困難，雙腿發軟，臉上血色盡褪。
    人群自動分開一條道路。
    一名身穿青色長袍，麵容陰鷙的中年人，背著手，緩步走來。
    他每踏出一步，地麵的青石板上，就仿佛多了一層寒霜。
    “玄甲衛！戒備！”
    魏通發出一聲爆喝，身上煞氣勃發，勉強抵擋著那股威壓。
    他身後的百名衛士，齊刷刷舉起長戈，鐵甲鏗鏘，結成戰陣。
    高台之上，洛青鸞感覺自己像被一隻無形的大手扼住了喉嚨。
    那股壓力，九成以上都衝著她來。
    她的膝蓋開始發軟，臉色瞬間變得慘白。
    “師尊……他好強……是築基修士！”
    “淡定，淡定。”陳凡的聲音依舊四平八穩，甚至還帶著點看熱鬧的興奮，“築基怎麽了？又不能當飯吃。”
    “丫頭，記住，咱們是文化人，不跟他拚蠻力。咱們玩的是心理戰。”
    孫淼的腳步，停在了高台之下。
    他抬起頭，那雙鷹隼般的眼睛，死死鎖定了洛青鸞。
    “就是你，在青陽城興風作浪？”
    他的聲音不大，卻像一柄重錘，狠狠敲在洛青鸞的靈魂上。
    洛青鸞腦中嗡的一聲，差點從椅子上摔下去。
    “師尊！我……我該說什麽？”
    “說什麽？高手過招，搶先開口的就輸了。”陳凡嘿嘿一笑，“別說話，用你那看不起人的眼神瞅他，把他當成一隻亂叫的土狗。”
    洛青鸞咬著舌尖，強迫自己冷靜下來。
    她撐著桌子，緩緩站起，用那雙清冷的眸子，居高臨下地與孫淼對視。
    孫淼眉頭一皺。
    他沒想到，一個煉氣期的小丫頭，居然能在他築基期的威壓下站起來。
    “有點意思。”
    他加重了威壓，冷喝道：“本座乃天星宗外門執事孫淼！你背後那人是誰？讓他滾出來見我！”
    “跪下！”
    最後兩個字，如同炸雷。
    洛青鸞的膝蓋猛地一彎，骨頭發出不堪重負的呻吟。
    “我靠！玩不起是吧？直接人身攻擊？”陳凡的聲音也冷了下來。
    “丫頭，別怕！他不敢殺你！”
    “現在，轉頭，看著魏通，把你的王霸之氣拿出來！”
    洛青鸞用盡全身力氣，扭過頭，看向下方那位鐵塔般的統領。
    她的聲音，因為承受著巨大的壓力而有些顫抖，卻帶著一種不容置疑的命令口吻。
    “魏統領！”
    “玄甲衛，代表的是青陽城的顏麵。”
    “我，可以跪。”
    “青陽城，不能跪！”
    魏通那雙虎目，瞬間紅了。
    他本就對這憑空冒出來的孫長老心懷不滿，此刻聽到洛青鸞的話，胸中一股血氣直衝頭頂。
    “吼！”
    魏通發出一聲野獸般的咆哮。
    “天星宗！你們想造反嗎！”
    “玄甲衛聽令！結陣！！”
    “殺！”
    百名玄甲衛齊聲怒吼，身上的煞氣擰成一股，化作一頭猙獰的血色猛虎虛影，衝天而起，硬生生將孫淼的威壓撞得粉碎！
    孫淼臉色一變，蹬蹬蹬連退三步。
    他驚駭地看著那頭由純粹殺氣凝聚成的猛虎。
    該死！
    他忘了這群從屍山血海裏爬出來的瘋子！
    他們的修為不高，可這百人戰陣的煞氣，足以威脅到金丹！
    他可以殺了洛青鸞，但他若是敢對玄甲衛動手，那就是公然與赤月王朝為敵！
    這個罪名，他擔不起！
    場麵，瞬間僵持住了。
    孫淼的臉色陰沉得能滴出水。
    他死死盯著洛青鸞，試圖從她那張平靜得過分的臉上，看出些什麽。
    “你師尊，究竟是誰？”他從牙縫裏擠出這句話。
    洛青鸞感覺壓力一鬆，暗暗喘了口氣。
    她在心裏問：“師尊，現在怎麽說？”
    “嗯……時機差不多了。”陳凡沉吟片刻，給出了最終指示。
    “丫頭，看著他，笑一下。”
    “要那種，發自內心的，看傻子一樣的憐憫的笑。”
    洛青鸞照做了。
    她嘴角微微翹起，那雙清冷的眸子裏，流露出一絲毫不掩飾的……輕蔑。
    “你想見我師尊？”
    她的聲音很輕，卻清晰地傳遍了死寂的長街。
    她頓了頓，在孫淼愈發難看的臉色中，緩緩吐出最後四個字。
    “你也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