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一百二十五 章 淵畔麒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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龍眠淵的風,已不是十年前那裹挾著噬魂腐臭的凜冽,而是帶著淨魂花清冽的香氣,拂過淵口的青石台時,會卷起一片細碎的金芒 —— 那是花瓣上凝結的晨露,在朝陽下折射出柔和的光。
墨玄坐在青石台中央的玄紋陣眼上,一身墨色錦袍取代了當年的青衫,衣擺垂落的雲紋在風中微動,竟與周遭蔓延的淨魂花海渾然一體。他雙目輕闔,指尖縈繞著淡青色的靈力,正緩慢流轉過四肢百骸。十年前為護念兒、斷角瀕死的傷,在淨魂花的滋養與自身麒麟血脈的強悍恢複力下,已近痊愈,隻是每當運轉至內丹處,仍會有一絲極淡的滯澀 —— 那是萬噬之主邪力殘留的痕跡,如同跗骨之蛆,即便核心已被楚驚瀾以龍魂與信仰之力淨化,這絲餘穢仍需歲月慢慢消磨。
“墨玄先生,東邊那片花又長歪了,我用心念捋了捋,它們好像更精神了呢!”
清脆的女聲從花海深處傳來,伴隨著輕微的腳步聲,念兒提著一個竹編的小籃走了出來。她已不是當年那個需要墨玄牽著衣角的女童,身形長到了墨玄胸口,一身月白色的衣裙上繡著細碎的淨魂花圖案,烏黑的長發用一根簡單的木簪束起,發梢隨著動作輕輕晃動。最特別的是她的眼眸,瞳孔深處泛著極淡的金芒,那是楚驚瀾殘留龍氣與麒麟精血交融的印記,每當她催動心念之力時,這金芒便會亮一分。
墨玄睜開眼,目光落在念兒手中的籃子裏 —— 裏麵裝著幾片剛摘下的淨魂花瓣,邊緣還帶著濕潤的水汽。“不可貪多,” 他聲音沉穩,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溫和,“淨魂花雖能淨化邪穢、滋養心神,但每片花瓣都連著淵底的生機,過度采摘會削弱封印的根基。”
念兒吐了吐舌頭,將籃子放在青石台上,蹲下身去整理裙擺上沾到的花瓣:“我知道啦,這幾片是方才看到有隻受傷的靈雀落在花上,氣息奄奄,才摘了兩片準備搗成露給它治傷。” 她說著,指尖輕輕一抬,籃子裏的一片花瓣便飄了起來,在空中旋轉著,竟緩緩滲出一滴淡金色的汁液,落在她攤開的掌心。
這便是念兒獨有的能力。十年間,她不僅能與淨魂花心意相通,催發生機,還能引動花瓣中的精純能量,無需任何法器輔助。墨玄曾探查過她的體內,發現那股由麒麟精血、噬魂淵生機與楚驚瀾龍氣融合的力量,已在她丹田處凝成了一顆淡金色的 “心核”,每當她動用能力時,心核便會與淵口的龍鱗碑產生微弱的共鳴 —— 那是楚驚瀾遺留的信仰之力在呼應她。
“靈雀在哪?” 墨玄問道,目光掃過花海。
念兒指了指不遠處的一塊岩石:“在那邊石頭底下躲著呢,好像怕人。”
墨玄起身,走到岩石旁,果然看到一隻羽毛淩亂的青灰色靈雀,正警惕地縮在石縫裏,翅膀上有一道細小的傷口,滲出淡淡的黑血 —— 那是十年前邪力殘留的餘毒,雖已微弱,卻仍能讓普通生靈喪命。他沒有靠近,隻是朝念兒點了點頭。
念兒會意,捧著掌心的金色汁液,輕手輕腳地走過去,聲音放得極柔:“別怕呀,這個能治好你的傷。” 她指尖的汁液緩緩飄向靈雀,落在傷口上時,竟化作一層薄薄的光膜,包裹住傷口。靈雀起初還在掙紮,可片刻後,便放鬆下來,閉上眼睛,發出細微的啾鳴聲。
“好了,過一會兒它就能飛了。” 念兒站起身,臉上滿是笑意,轉頭看向墨玄時,卻見他正望著淵底的方向,眉頭微蹙,神色凝重。
“墨玄先生,怎麽了?” 念兒走到他身邊,順著他的目光望去 —— 淵底一片漆黑,隻有零星的淨魂花在深處閃爍著微光,像是散落的星辰,並無異常。
墨玄沒有立刻回答,而是抬手結了個印訣,青石台上的玄紋陣眼瞬間亮起淡青色的光,沿著淵口的邊緣蔓延,形成一道半透明的屏障。他凝神感應片刻,才緩緩開口:“方才運轉靈力時,又感覺到淵底的‘虛無’波動了。”
念兒的笑容微微一滯。她雖不知道 “虛無” 波動是什麽,但這些年偶爾也能感覺到淵底傳來的一股奇怪的氣息 —— 不是邪力的陰冷,也不是淨魂花的溫暖,而是一種空空蕩蕩的感覺,像是能把周圍的一切都吸進去。有一次她靠近淵口,那氣息甚至讓她心口的 “心核” 微微刺痛。
“比之前更明顯了嗎?” 念兒輕聲問。
墨玄點頭,目光落在淵底深處:“十年前淨化萬噬之心後,這波動便一直存在,起初微弱得幾乎察覺不到,可最近半年,它在慢慢變強,還在吸收淨魂花散逸的生機。” 他指著不遠處的一片淨魂花,“你看那裏。”
念兒順著他指的方向看去,隻見那片花的花瓣比其他地方的略淺一些,花蕊的金色也淡了幾分,甚至有兩三朵花的花瓣邊緣,出現了細微的、近乎透明的裂痕。她之前打理花海時竟沒注意到。
“那…… 那怎麽辦?” 念兒有些著急,“淨魂花要是枯萎了,會不會有危險?”
“暫時不會。” 墨玄安撫道,“我已在淵底布下了三重封印,用的是龍帝當年留下的‘鎮虛陣’,能暫時壓製那波動。隻是這波動的源頭不明,既不是萬噬之主的惡念,也不是任何已知的邪物,倒像是……” 他頓了頓,沒有繼續說下去。
其實他心中已有猜測。當年龍帝鎮壓自身惡念,形成噬魂淵,而萬噬之主隻是惡念的具象化。如今惡念被楚驚瀾以龍魂與信仰之力淨化,可龍帝當年剝離惡念時,是否還留下了其他東西?比如那剝離過程中產生的 “虛無”—— 畢竟惡念也是 “存在” 的一種,剝離惡念後,留下的 “空缺”,會不會就是這波動的源頭?
這個猜測他沒告訴念兒,一是怕她擔心,二是此事太過重大,若真與龍帝有關,牽扯的恐怕不隻是龍眠淵,甚至可能影響整個大陸的氣運。
“對了,墨玄先生,” 念兒忽然想起什麽,從懷裏掏出一塊半透明的玉佩,遞到墨玄麵前,“昨天我在花海深處撿到的,它好像能吸收淨魂花的香氣。”
墨玄接過玉佩,入手微涼,玉佩內部隱約有一道淡金色的紋路,像是一條蜷縮的小龍。他運轉靈力探入玉佩,瞬間瞳孔微縮 —— 這玉佩中竟蘊含著一絲極其精純的龍氣,與楚驚瀾的龍氣同源,卻又帶著一絲更古老的氣息,像是…… 太古龍帝的氣息!
“你是在哪個位置撿到的?” 墨玄的聲音比之前更沉了幾分。
念兒指著淵底深處的方向:“就在靠近封印的地方,埋在土裏,隻露出一點點。我覺得它好看,就撿回來了。”
墨玄握著玉佩,指尖微微用力。這玉佩絕不是凡物,大概率是當年龍帝留在噬魂淵的器物,或許是用來鎮壓某種東西的。如今玉佩被念兒撿到,是不是意味著淵底的封印,或者那 “虛無” 波動,與這玉佩有關?
他將玉佩遞還給念兒,叮囑道:“這玉佩你好生收著,不要輕易示人,也不要靠近淵底的封印處了。”
念兒接過玉佩,小心翼翼地揣回懷裏,點了點頭:“我知道了。” 她看著墨玄凝重的神色,猶豫了一下,還是問道,“墨玄先生,這波動會不會和楚驚瀾哥哥有關?”
墨玄沉默片刻,目光落在遠方 —— 那裏是驚瀾城的方向,即便隔著千裏,也能隱約感應到龍鱗碑傳來的信仰之力,溫暖而堅定。“楚驚瀾的龍魂雖已消散,但他的意誌與信仰之力仍在,護佑著這片土地。那波動與他無關,你不必擔心。”
話雖如此,墨玄心中卻另有隱憂。方才握著玉佩時,他隱約感覺到玉佩與念兒心口的 “心核” 產生了共鳴 —— 念兒的 “心核” 融合了楚驚瀾的龍氣,而玉佩帶著龍帝的氣息,這共鳴是否意味著,念兒與龍帝、楚驚瀾之間,還有更深的羈絆?而這羈絆,會不會被淵底的 “虛無” 波動盯上?
夕陽西下,金色的餘暉灑在龍眠淵口,將淨魂花海染成一片暖金色。靈雀已恢複過來,振翅飛向天空,在花海上方盤旋一圈,才朝著驚瀾城的方向飛去。
墨玄與念兒坐在青石台上,看著夕陽緩緩沉入地平線。念兒靠在墨玄身邊,把玩著懷裏的玉佩,忽然輕聲說道:“墨玄先生,我剛才好像聽到淵底有聲音。”
“嗯?” 墨玄看向她,“什麽聲音?”
“說不清楚,” 念兒皺著眉,仔細回想,“像是很低很低的龍吟,又像是有人在說話,模模糊糊的,聽不真切。”
墨玄的心猛地一沉,他凝神聽了片刻,卻什麽也沒聽到。是念兒的 “心核” 感應到了什麽,還是那 “虛無” 波動在作祟?他沒有告訴念兒這些疑問,隻是伸手摸了摸她的頭,輕聲道:“那是風穿過淵底的聲音,別多想了。天黑了,我們該回去了。”
念兒點了點頭,站起身,跟著墨玄朝著不遠處的木屋走去。她走在後麵,忍不住回頭看了一眼龍眠淵 —— 淵底的黑暗中,似乎有一點極淡的、近乎透明的光點,在緩緩閃爍,像是一顆快要熄滅的星。
而她懷裏的玉佩,不知何時,竟微微發燙起來。
墨玄走在前麵,指尖的靈力悄然運轉,再次加固了淵口的封印。他知道,這平靜的日子,或許不會一直持續下去。淵底的 “虛無” 波動、龍帝遺留的玉佩、念兒與龍氣的深層羈絆…… 這些線索纏繞在一起,像是一張無形的網,正慢慢收緊。
他抬頭望向天空,月色漸明,灑在淨魂花海上,泛起一片銀輝。當年龍帝鎮壓惡念,楚驚瀾犧牲龍魂淨化萬噬之心,而他如今守護在這裏,便是要守住這份來之不易的和平。無論淵底隱藏著什麽,他都不會讓它再次危害蒼生 —— 這是他對龍帝的承諾,也是對楚驚瀾的交代。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