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一百二十六 章 星移花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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月圓之夜的驚瀾城,比白日多了幾分靜謐。龍鱗碑廣場上,成片的淨魂花在晚風裏輕輕搖曳,花瓣上凝結的月光,像是撒了一層碎銀,順著花莖滑落,滲入青石板的縫隙中 —— 那是十年間,從龍眠淵移植而來的花株,如今已在這廣場四周紮了根,與矗立中央的龍鱗碑相映成趣。
碑體高逾十丈,青黑色的石麵上,楚驚瀾的龍魂浮雕在月光下泛著淡淡的金光,浮雕周圍,密密麻麻刻滿了當年抗邪之戰中犧牲者的名字,每一道刻痕都被精心打磨過,指尖撫過,能觸到歲月沉澱的溫潤。而在碑體西側,一塊半透明的水晶龕內嵌著那片特殊的淨魂花瓣 —— 十年前,沈星移刻下 “權欲蝕骨,真心無價” 八字的那片,此刻正隨著月輪的升高,緩緩亮起微光。
蘇硯提著一盞琉璃燈,輕步走在廣場上。他是驚瀾城新晉的史官,年方二十,生得眉目清秀,手裏捧著一卷泛黃的《抗邪實錄》,是當年蘇霓裳派人整理的戰史。今夜他來,是為了記錄這每月月圓時都會出現的奇景 —— 那片花瓣會在月光下 “顯字”,八字箴言如同活過來一般,在水晶龕內流轉,偶爾還會映在周圍的淨魂花上,引得花瓣輕輕震顫。
“蘇史官,你又來記錄啦?”
清脆的聲音從身後傳來,蘇硯回頭,見念兒提著一個竹籃,站在廣場入口處,籃子裏裝著剛從龍眠淵帶來的新鮮淨魂花瓣 —— 她每月月圓都會來這裏,用花瓣上的露水擦拭龍鱗碑上的刻痕,這是墨玄教她的,說能讓碑上的信仰之力更穩固。
“念兒姑娘,” 蘇硯拱手行禮,目光落在她腰間係著的玉佩上 —— 那玉佩半透明,裏麵隱約有龍紋流轉,他前幾次見時,總覺得這玉佩透著一股不凡的氣息,“今夜的月色正好,想來花瓣的異象會更明顯些。”
念兒笑著點頭,走到龍鱗碑前,放下竹籃,取出一塊柔軟的棉布,蘸了些籃子裏的露水,輕輕擦拭碑上的名字。“墨玄先生說,這花瓣能顯字,是因為沈星移先生的‘真心’和萬民的信仰融在了一起。” 她一邊擦,一邊輕聲說道,“當年沈先生燒了所有占卜用具,隻留下這刻字的花瓣,就是想告訴後人,別被權欲迷了眼。”
蘇硯聞言,若有所思地翻開《抗邪實錄》,其中一頁記載著沈星移的結局:“星移廢瞳,歸隱雪山,聞邪神滅,焚卜具,刻箴言於淨魂瓣,隨風寄往驚瀾,後不知所蹤。” 他此前一直不解,為何一片普通的花瓣能承載如此力量,甚至十年不枯,還能顯字。
正思索間,水晶龕內的花瓣忽然亮了起來。
起初隻是淡淡的金光,接著,“權欲蝕骨” 四個字率先浮現,字體是沈星移特有的瘦金體,筆鋒淩厲,卻又帶著一絲釋然;片刻後,“真心無價” 四字緊隨其後,字體則柔和了許多,像是在輕聲叮囑。兩道金色的字跡在水晶龕內緩緩流轉,偶爾觸碰到龕壁,便會折射出細碎的光紋,落在周圍的淨魂花上,讓花瓣的金光更盛了幾分。
“快看!” 蘇硯忍不住低呼,提筆在紙上快速記錄,“月圓子時,花瓣顯字,金光流轉,映於花上,無異常波動。”
念兒也停下了擦拭的動作,抬頭看著水晶龕。她腰間的玉佩不知何時也亮了起來,與花瓣的金光遙相呼應,玉佩內部的龍紋仿佛活了過來,在裏麵緩緩遊動。她下意識地伸手去摸玉佩,指尖剛觸到玉佩,水晶龕內的花瓣忽然發生了變化 ——
原本流轉的八字箴言漸漸淡去,取而代之的是一幅模糊的星圖。星圖由無數細小的金光組成,勾勒出北鬥七星的輪廓,而在北鬥七星的勺柄末端,還有一顆格外明亮的星,正朝著龍眠淵的方向閃爍。
蘇硯手中的筆猛地頓住,瞳孔微縮:“這…… 這是什麽?之前的記錄裏,從未提到過星圖!”
念兒也愣住了,她能感覺到,心口的 “心核” 正在微微發燙,與玉佩、花瓣的金光產生了共鳴,仿佛有什麽東西在牽引著她,朝著星圖指引的方向望去 —— 那正是龍眠淵的方向。
“是因為玉佩。”
沉穩的聲音從廣場入口傳來,墨玄緩步走來,一身墨色錦袍在月光下泛著暗光。他目光落在水晶龕內的星圖上,眉頭微蹙,卻沒有絲毫驚訝,仿佛早已預料到一般。
“墨玄先生!” 蘇硯連忙行禮,“為何今日會出現星圖?這星圖…… 指向何處?”
墨玄走到水晶龕前,目光在星圖上停留片刻,緩緩開口:“這星圖,是沈星移當年留在花瓣裏的‘後手’。他精通星象,早在邪神未滅時,就已算出淵底會有餘患,所以在刻下箴言的同時,還將一幅星圖藏在了花瓣中,需得特定的條件才能觸發。”
“特定的條件?” 念兒不解地問道,下意識地摸了摸腰間的玉佩,“是因為我的玉佩嗎?”
墨玄點頭,目光落在她的玉佩上:“這玉佩是太古龍帝遺留的‘引星佩’,能引動龍帝相關的星象與氣息。而沈星移的星圖,正是以龍帝陵的星象為基礎繪製的 —— 那北鬥勺柄末端的亮星,便是龍帝陵的方位,就在龍眠淵的最深處。”
蘇硯聞言,手中的筆飛速舞動,在紙上記錄下這關鍵信息,心中卻滿是疑惑:“龍帝陵為何會在龍眠淵底?沈先生留下這星圖,又是想告訴我們什麽?”
“沈星移當年歸隱,並非真的不問世事。” 墨玄的聲音低沉了幾分,目光望向龍眠淵的方向,“他廢瞳後,反而能感知到更細微的天機,算出淵底的‘虛無’波動與龍帝陵有關,甚至可能與萬噬之主的根源有關。他留下這星圖,就是怕有朝一日,虛無波動失控,我們能通過星圖找到龍帝陵,尋得鎮壓之法。”
這話一出,蘇硯和念兒都沉默了。他們終於明白,為何沈星移要將星圖藏在花瓣中 —— 他不僅是在警示後人 “權欲蝕骨”,更是在為未來的危機留下一線生機。那 “真心無價” 四字,不僅是對世人的叮囑,也是他自己的選擇:放棄能窺探天機的瞳術,放棄權欲,以一顆真心,為蒼生留下希望。
水晶龕內的星圖還在閃爍,而念兒腰間的玉佩,光芒越來越盛,甚至開始牽引著她朝著龍眠淵的方向走去。她能清晰地感覺到,玉佩與星圖之間,有著一種難以言喻的聯係,仿佛那龍帝陵深處,有什麽東西在呼喚著她。
“墨玄先生,” 念兒停下腳步,轉頭看向墨玄,眼中滿是疑惑,“我能感覺到,陵裏有東西在找我…… 是龍帝嗎?”
墨玄搖了搖頭,伸手按住她的肩膀,讓她停下腳步:“不是龍帝。龍帝早已羽化,隻留下意誌與傳承。陵裏呼喚你的,或許是龍帝當年鎮壓虛無波動的‘鎮虛石’—— 你的‘心核’融合了楚驚瀾的龍氣與麒麟精血,與龍帝的氣息同源,而鎮虛石需要同源的氣息才能催動。”
他頓了頓,繼續說道:“沈星移留下星圖,又讓引星佩在此時出現,或許就是想讓你成為鎮壓虛無波動的關鍵。隻是……” 他話鋒一轉,目光再次落在星圖上,“這星圖還有一處異常。”
蘇硯和念兒順著他的目光看去,隻見星圖的北鬥七星之間,還有幾道極淡的黑線,像是蛛網一樣纏繞著星象,而那道黑線的源頭,正指向驚瀾城的西方 —— 那裏是當年大乾皇室的舊址,如今已成為一片廢墟。
“這黑線是什麽?” 蘇硯連忙問道。
“是‘穢氣’。” 墨玄的聲音帶著一絲凝重,“不是萬噬之主的惡念,而是更古老的穢氣,像是…… 從地底深處滲透出來的。沈星移當年或許也察覺到了這穢氣,卻沒能算出它的根源。”
水晶龕內的星圖漸漸淡去,八字箴言再次浮現,緩緩流轉。念兒腰間的玉佩也恢複了平靜,隻是心口的 “心核”,仍在微微發燙,像是在提醒她,未來的路,或許比想象中更艱難。
蘇硯收起紙筆,看著水晶龕內的花瓣,心中滿是敬佩:“沈先生真是深謀遠慮,即便歸隱,也在為蒼生謀劃。”
“他隻是守住了自己的‘真心’。” 墨玄輕聲說道,目光落在龍鱗碑上楚驚瀾的龍魂浮雕上,“楚驚瀾犧牲龍魂淨化惡念,沈星移留下星圖警示危機,林晚意行醫濟世,蘇霓裳建設民生…… 他們都是在用自己的方式,踐行‘真心無價’這四個字。”
念兒走到水晶龕前,伸出手,輕輕貼在龕壁上。花瓣的金光透過水晶,落在她的手背上,溫暖而柔和。她忽然想起十年前,墨玄告訴她,她是 “希望之子”,那時她還不懂什麽是希望,如今她明白了 —— 希望,就是像楚驚瀾、沈星移他們一樣,即便知道前路艱難,也願意為守護的東西,付出一切。
晚風再次吹過廣場,淨魂花輕輕搖曳,花瓣上的月光與水晶龕內的金光交織在一起,將 “權欲蝕骨,真心無價” 八個字映得格外清晰。蘇硯提著琉璃燈,緩緩走出廣場,他要將今夜的發現記錄在《抗邪實錄》中,讓後人知道,在這片土地上,曾有這樣一群人,用真心守護著和平。
墨玄和念兒留在廣場上,看著月光下的龍鱗碑。許久,墨玄才緩緩開口:“星圖已現,引星佩也已蘇醒,或許用不了多久,我們就得去龍帝陵一趟了。”
念兒點了點頭,握緊了腰間的玉佩:“我不怕。有墨玄先生在,還有楚驚瀾哥哥的信仰之力,我們一定能鎮壓住虛無波動。”
墨玄看著她堅定的眼神,輕輕頷首。隻是他心中清楚,那星圖上的黑線,那未知的穢氣,或許會成為比虛無波動更可怕的危機。而這一切,或許都與龍帝當年剝離惡念時,留下的秘密有關。
月光下,龍鱗碑的龍魂浮雕仿佛活了過來,目光望向龍眠淵的方向,像是在守護著這片土地,也像是在警示著未來的挑戰。而那片承載著沈星移真心的花瓣,仍在水晶龕內緩緩發光,訴說著那段關於犧牲、傳承與守護的過往。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