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章 辰霄劍碑
字數:5786 加入書籤
《歸墟胎》
第四十章:辰霄劍碑
山崖上的樹木把星梭殘骸裹得密不透風,幾個孩一窩蜂將附近的星蟲收集一空後,開始了星梭的探索,這可是他們的日常操作,當然今天也不例外。
陳石峰剛用斷劍撬開一塊鬆動的艙板,就聽見身後傳來窸窣聲——十幾個半大孩子正從各自的“窩”裏鑽出來。虎子摟著最小的石頭,從堆著帆布的角落爬起,他膝蓋上的舊傷又裂了,血把帆布染出個暗點;二柱扛著磨尖的金屬杆,從星梭引擎的陰影裏走出來,他左邊的門牙沒了,說話漏風:“今、今天該我守東邊棺陣了。”
“孩子們,吃飯啦!”張芸的聲音從後方傳來。她扶著一棵樹,精神力凝成的淡藍絲線正纏著食星藤,藤上掛著幾顆皺巴巴的靈果——這是她昨天耗了半宿神念,才從棺縫裏“求”來的。孩子們立刻圍過去,阿苗踮腳夠到一顆最小的,塞給身邊缺了耳的女孩:“給你,補補。”
鐵岩靠著斷裂的艙門打磨長矛,空蕩蕩的左袖管被霧吹得晃蕩。他瞥了眼蹲在地上分果核的孩子們,忽然喊:“大柱,把你藏的幹肉拿出來,昨天說好分我半塊的。”
“才不!”大柱把布包往懷裏塞,卻被陳山母親用拐杖敲了敲後背。老人從懷裏摸出個油紙包,裏麵是烤得焦黑的星蟲幹:“分了。”她目光掃過孩子們,在雲草石化的右臂上停了停,又看向淩月凍裂的手背,“都長本事了,就是不知道疼。”
淩無雪從裏屋走出來,手裏端著個豁口的金屬碗,裏麵是煮得黏糊糊的草粥。他把碗遞給蘇晚——她左臂還是不能動,正用右手笨拙地給孩子們縫補破衣。“慢點喝。”淩無雪的聲音很輕,目光卻掃過屋外蠕動的棺陣,“昨夜西邊的石棺又不安分,挪動了近半尺。”
沒人接話。孩子們埋頭啃著蟲幹,草粥的熱氣混著他們的呼吸,在冷霧裏凝成白汽。陳石峰咬了口幹硬的星蟲,餘光瞥見虎子正把自己的那份往石頭手裏塞,忽然想起六年前剛墜進來時,這小子還會因為塊餅幹哭鼻子。
灰霧從門縫鑽進來,帶著棺木的腥氣。但屋內,十幾個孩子的呼吸聲、金屬摩擦聲、老人的咳嗽聲混在一起,倒比任何屏障都更能擋得住外麵的寒意。
……
此時秘境外麵,地裂深處的風,帶著一股鐵鏽般的腥氣,吹得陳山的衣襟獵獵作響。他已經在這道裂縫裏走了整整兩天,腳下的路越來越陡,兩邊的岩壁也從最初的黃土色,漸漸變成了暗紫色,像是被血浸透了似的。
歸墟刃在他手中微微發燙,刀柄上的紋路亮得驚人。自從劈開那片碑林後,這把刀就像是被喚醒了,總能在靠近危險時發出預警。此刻,刀身的震顫越來越急,陳山知道,前麵一定有什麽東西在等著他。
“咚……咚……咚……”
前方傳來沉悶的響聲,像是有人在用錘子敲打岩石。陳山放慢腳步,左眼的星璿悄然轉動——視野裏,岩壁的陰影中浮現出無數灰白色的光點,密密麻麻地擠在一起,像是某種生物的眼睛。
他貼著岩壁繞過去,眼前的景象讓他瞳孔一縮。
那是一片由石碑堆成的小山,足有十丈高,上千塊石碑雜亂地疊在一起,有些已經斷裂,有些則歪斜地插在石堆裏,碑身上布滿了坑窪,像是被什麽東西啃過。而在石堆頂端,站著一個巨大的身影。
那身影足有三丈高,身體像是用碎石塊拚起來的,四肢粗壯如柱,頭顱是一塊不規則的多邊形石塊,上麵沒有五官,卻在正麵刻著一個巨大的“禁”字。它的右手握著一根石錘,正一下下砸向腳下的石碑,每砸一下,就有無數石屑飛濺,而那些被砸中的石碑,會發出一聲淒厲的尖嘯,然後化作粉末。
“碑塚妖靈……”陳山低聲念出這東西的名字。他在星隕閣的古籍裏見過記載,這是一種守護石碑的妖物,由曆代守碑人的怨念和石碑的靈氣凝結而成,刀槍不入,水火不侵。
妖靈似乎察覺到了他的存在,猛地停下動作。那顆石質的頭顱緩緩轉動,“禁”字對著陳山的方向,一股無形的壓力瞬間籠罩下來,像是要把他壓進地裏。
陳山握緊歸墟刃,靈力順著手臂湧入刀身。刀身亮起一道金光,將那股壓力擋在外麵。“我要的是辰霄的石碑,不想跟你動手。”他沉聲道。
妖靈沒有回應,隻是舉起了石錘。隨著它的動作,周圍的石碑突然劇烈震動起來,那些斷裂的碑塊像是有了生命,紛紛從石堆裏跳出來,在空中組合成一個個小型的石人,手裏拿著石劍石矛,朝著陳山圍攏過來。
“敬酒不吃吃罰酒。”陳山冷哼一聲,身形猛地向前衝去。
歸墟刃劃出一道金色的弧線,第一式“開山”順勢而出。刀氣撞上最前麵的石人,發出“哢嚓”一聲脆響,那由石碑組成的身體瞬間被劈成兩半,化作無數碎石。但後麵的石人接踵而至,它們沒有痛覺,也不知畏懼,隻是機械地揮舞著武器,逼得陳山不得不連連後退。
“這樣下去不是辦法。”陳山暗道。他注意到,那些石人在靠近碑塚妖靈時,動作會變得更快,力量也更大,顯然是受到了妖靈的加持。
他目光一掃,盯上了妖靈腳下那塊最大的石碑。那塊石碑足有兩丈高,雖然邊角已經殘缺,但上麵刻著的字跡依然清晰,正是他要找的辰霄劍碑。
“第二式,裂地。”
陳山低喝一聲,歸墟刃斜指地麵。刀身的金光變得更加凝練,像一條金色的蛇,順著地麵蜿蜒向前。所過之處,地麵裂開一道深溝,那些衝過來的石人紛紛墜入溝中,瞬間被兩側的岩壁擠壓成粉末。
裂地的刀氣沒有停下,一直延伸到碑塚妖靈腳下。妖靈怒吼一聲,舉起石錘砸向地麵,試圖擋住刀氣。但金光與石錘碰撞的刹那,石錘竟像豆腐般碎裂開來,刀氣順勢而上,在妖靈的左腿上撕開一道口子。
“嗷——!”
妖靈發出一聲刺耳的尖嘯,身體劇烈晃動起來。它左腿的碎石塊紛紛脫落,露出裏麵灰白色的骨髓,像是某種凝固的漿液。
陳山抓住這個機會,縱身一躍,踩著那些還沒來得及組合的碎石塊,朝著石堆頂端衝去。歸墟刃在他手中翻轉,刀光如網,將周圍撲來的石人一一斬碎。
就在他即將觸碰到辰霄劍碑時,妖靈突然張開雙臂,身上的碎石塊紛紛飛出,在空中組合成一麵巨大的石盾,擋在了劍碑前麵。石盾上刻滿了密密麻麻的符文,發出淡淡的白光,竟將歸墟刃的刀氣彈了回來。
“有點意思。”陳山借力後退,落在一塊斷裂的石碑上。他右眼的陰陽瞳緩緩睜開,視野裏,妖靈的石盾上浮現出無數紅藍交織的線條——紅色代表陽剛之力,藍色代表陰柔之力,兩種力量在盾麵上快速流轉,形成了一個完美的循環,這也是石盾能擋住他刀氣的原因。
但在陰陽瞳的注視下,陳山敏銳地發現,在石盾右下角,有一處紅藍線條的銜接出現了一絲紊亂。那裏的紅色線條過於密集,藍色線條卻顯得稀薄,像是一個隨時會炸開的節點。
“就是這裏。”
陳山深吸一口氣,將靈力提到極致。歸墟刃的刀身不再發出金光,而是變得漆黑如墨,隻有刀刃處還殘留著一絲淡淡的光暈。這是他將“破天”的刀意凝聚到極致的表現,看似內斂,實則蘊藏著能撕裂一切的力量。
他沒有直接衝向石盾,而是突然轉身,朝著側麵的一塊石碑斬去。那石碑應聲而斷,碎石飛濺,其中一塊正好打在妖靈的右臂上。妖靈吃痛,下意識地抬臂去擋,石盾的角度也隨之發生了一絲偏移。
就是現在!
陳山的身影如電,瞬間出現在石盾右下角。歸墟刃帶著一股破風之聲,精準地刺向那處紊亂的節點。
“嗤——”
刀身沒入石盾半寸,石盾上的符文瞬間黯淡下去。紅藍線條像是被點燃的引線,瘋狂地朝著節點匯聚,然後“砰”的一聲炸開。
石盾四分五裂,碎片如雨點般落下。失去了石盾的保護,辰霄劍碑完全暴露在陳山麵前。碑塚妖靈發出一聲絕望的嘶吼,身體開始崩潰,無數碎石塊從它身上脫落,最終化作一灘灰白色的漿液,滲入地下。
陳山沒有理會那些正在消散的石人,徑直走到辰霄劍碑前。這石碑比他想象的還要高大,碑身光潔如鏡,上麵刻著的不是文字,而是一幅畫。
畫中,一個穿著銀色戰甲的男子,正站在一片星空下,雙手結印。他的周圍,無數星辰圍繞著他旋轉,每一顆星辰都發出耀眼的光芒,匯入他的體內。男子的臉上帶著自信的笑容,眼神裏充滿了對力量的渴望。
陳山伸出手,輕輕按在碑麵上。就在他的指尖觸碰到石碑的刹那,畫中的景象突然活了過來。
星辰的光芒變得更加耀眼,男子的身體開始膨脹,越來越大,最後竟與星辰融為一體。但就在這時,畫麵突然一變。
星空的背景變成了一片漆黑,那些原本耀眼的星辰,開始一個個熄滅,化作黑色的霧氣。而在霧氣深處,出現了一隻巨大的眼睛,瞳孔是暗金色的,正冷冷地注視著那個與星辰融為一體的男子。
“辰霄,你果然沒讓我失望。”一個低沉的聲音在陳山腦海裏響起,像是直接鑽進了他的神識,“這些星辰的力量,足夠讓我再進一步了。”
畫麵中的男子驚恐地發現,自己體內的星辰之力正在快速流失,順著某種無形的通道,流向那隻巨大的眼睛。他想掙脫,卻發現自己早已被黑色的霧氣纏住,動彈不得。
“你是誰?為什麽騙我!”男子嘶吼道。
“我是誰不重要。”那聲音帶著一絲戲謔,“重要的是,從今天起,你就是我身體的一部分了。”
黑色的霧氣猛地收緊,將男子完全吞噬。畫麵開始扭曲,最後定格在那隻巨大的眼睛上,瞳孔中的暗金色紋路緩緩流動,組成了一行字:
“千棺逆時,歸墟喉藏。”
陳山猛地收回手,大口喘著氣。剛才那番景象,耗費了他大量的心神,額頭已經布滿了冷汗。他終於明白了辰霄的結局——被那個名叫蝕皇的存在欺騙,以為煉化星辰能獲得無上力量,到頭來卻成了蝕皇的養料。
“千棺逆時,歸墟喉藏……”又是這八個字!陳山再次重複著這句話,心裏漸漸有了明悟,“千棺林,歸墟的喉嚨……石峰他們,就在蝕皇的嘴裏!”
歸墟刃突然發出一聲清越的鳴叫,刀身的光芒變得前所未有的明亮。陳山低頭一看,隻見刀身上倒映出石碑背麵的一行小字:
“星隕閣後人,持歸墟刃者,可破喉而入。”
他握緊刀柄,眼神變得無比堅定。蝕皇也好,歸墟喉也罷,隻要能找到石峰和張芸,就算是刀山火海,他也闖定了。
陳山轉身,朝著地裂深處走去。辰霄劍碑在他身後漸漸亮起青光,將周圍的黑暗驅散了不少。而那些散落的石碑,像是受到了感召,開始自行排列,組成一條通往深處的石階,仿佛在為他指引方向。
風依然在吹,但陳山的腳步卻比來時更加沉穩。他知道,離千棺林越來越近了,離他的家人,也越來越近了。歸墟刃的光芒照亮了前方的路,也照亮了他眼中那從未動搖的決心。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