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8章 貞節牌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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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送走沈慕舟,連同他的茶具,桌椅板凳,隻留下了禦膳房的點心。
    池宴清盤膝坐下,拿點心充饑:“真會見縫插針,什麽時候來的?”
    靜初指了指一旁飯菜:“踩著飯點進來的。”
    “八成他爹派來的。”
    “那你是要妥協了嗎?”
    “我這叫借坡下驢,我主動妥協,皇上一高興,為了哄著我賣命,明兒就不會護著楚國舅,肯定要給你一個說道。”
    “可是,此舉會得罪朝堂上下很多人。”靜初心有虧欠。
    池宴清滿不在乎道:“我在你心裏就這麽蠢笨麽?此事,非但不會得罪人,我還要借此多賣點人情,然後借機砍掉楚國舅伸進錦衣衛的手。”
    靜初見他一副勢在必得的樣子,想必是已經有了主意。
    心底裏,除了感激,還是感激。
    在詔獄的這一夜,很是難熬。
    靜初這幾年心事重,一直都淺眠。如今換了陌生的地方,夜裏翻來覆去的,更是睡不安穩。
    第二日皇帝傳召的時候,便是頂著一臉的疲憊去的乾清宮。
    殿內,除了池宴清,還有楚國舅。
    皇帝端坐金龍案後,正在埋頭批閱奏章,似乎池宴清與楚國舅之間針鋒相對的風起雲湧,不過是一場看台之上的鬧劇。
    他作為看客,壓根就沒有往心裏去。
    白靜初依舊是低垂著頭,上前跪倒在地。
    皇帝手中筆走遊龍,並未停頓,隻是赦免平身,然後微微側臉,瞄了一眼楚國舅。
    楚國舅輕咳一聲,十分不情願地開口:
    “是本官禦下不嚴,府上管事昨日自作主張,竟然尋了三個潑皮無賴,想要教訓靜初姑娘。給你造成了驚嚇。
    這一切都是本官的責任,本官願意承擔一切責任,並自罰俸銀五千兩,作為慰藉,還請靜初姑娘原諒。”
    皇帝淡淡地出聲問:“靜初姑娘意下如何?”
    靜初知道,這已經是池宴清盡全力給自己爭取來的。
    楚府管事自己包攬了所有的罪責,他即便是招認了,楚國舅殺人放火的事兒做多了,皇上若是真能較真,他早就死了八百回。
    靜初懂得見好就收的道理。
    “既然是下人自作主張,隻要國舅大人保證日後管束好下人,不會再有類似的事情發生,靜初自然無話可說。”
    楚國舅一向囂張霸道慣了,估計生平第一次這般低聲下次地道歉。
    冷聲道:“我國舅府的下人,我自然管束得了,至於靜初姑娘你若是得罪了外麵什麽亂七八糟的人,可就難說了。”
    靜初反唇相譏:“以昨日之事為鑒,宴世子雷厲風行,皇上公正嚴明,我相信,即便我真的得罪過什麽人,除了國舅大人,沒有人再有這樣的膽量。”
    皇帝將批閱過的奏章擱在一旁,發出“啪”的一聲:
    “同樣的案件若是一而再再而三,多是執法不嚴,違法不究,沒有起到殺一儆百的警示作用。
    所以這刺客處斬之時,務必要廣而告之,以此警示。楚大人,朕命你作為監斬官,午時三刻行刑。”
    楚國舅麵色微變,身上囂張氣焰頓斂。
    “臣遵旨。”
    靜初的氣兒頓時就順了,而且知恩必報。池宴清這人情自己得還。
    “多謝皇上,也多謝宴世子,這五千兩白銀,靜初願以此酬謝錦衣衛的眾位兄弟,以表感激之情。”
    皇帝淡淡地道:“投之以李,報之以桃,看來靜初姑娘也是懂得感恩之人。
    朕念在你抗疫有功的份上,便功過相抵,以往罪過既往不咎。”
    靜初再次跪謝皇恩。
    “靜初姑娘功大於過,豈能功過相抵,皇上當重賞才是。”
    乾清殿外,環佩叮咚,女聲朗朗。
    一旁楚國舅頓時精神一震,腰板挺了挺。
    皇帝手中朱砂筆一頓,輕輕地擱於筆架之上,然後抬起臉來:“請皇後進殿。”
    靜初心裏頓時一緊。
    皇後駕到。
    她怎麽可能是來替自己請功?
    分明是自己替嫁一事,落了楚家的顏麵,她來興師問罪來了。
    頓時滿懷忐忑。
    皇帝話音剛落,靜初就覺得眼前驟然一亮,身著金絲鳳袍,十分明豔端莊的皇後,在一位二八少女的攙扶之下,步步生蓮地邁進大殿。
    那少女粉麵桃腮,窈窕纖細,並非尋常宮女裝扮,一進大殿目光便落在楚國舅身上,微微頷首。
    靜初與池宴清等人忙跪地相迎。
    皇後看也不看幾人一眼,鳳袍徑直擦著靜初的身邊,一路蕩漾著,行至皇帝金龍案前。
    見禮,賜座。
    皇後望向跪伏在地的白靜初:“抬起頭來,讓本宮瞧瞧。”
    靜初抬臉,抿了抿唇角,一雙如水的眸子睫毛微顫,便立即低垂了眼簾。
    皇後端坐的身子愣怔了一瞬,望向靜初的目光裏,無端多出一絲異樣,膠著在她的身上。
    靜初隻覺得皇後的一雙眸子銳利地緊盯著自己,似乎要從自己身上,臉上剝離出什麽來。
    心裏也如小鹿亂撞,忐忑不安。
    皇帝打破沉默:“抗疫之事,白靜初的確功不可沒,而且又義診施藥,花銷無數。
    隻是替嫁之事,過於任性,朕要小懲大戒,也好給楚大人一個交代,如此功過相抵。
    沒想到皇後寬宏大量,願意既往不咎,你覺得,應當如何嘉獎呢?”
    皇後望著白靜初,一字一頓道:“我聽聞,三年前靜初姑娘被白大人送去了李公公外宅,親身侍奉了李公公三載,乃是有情有義的節烈之女。
    再加上抗疫有功,所以本宮覺得,應當給靜初姑娘立一座貞節牌坊,以示嘉獎。皇上意下如何呢?”
    此話一出,白靜初與池宴清腦袋瓜子都“嗡”的一聲響,就跟進了一窩馬蜂似的。
    這哪是嘉獎,分明是羞辱。
    告訴世人,白靜初乃是李公公的對食,寡婦。
    貞節牌坊一立,她日後必須恪守婦德,不能與任何男人有瓜葛牽扯,休想再嫁。
    這才是報複靜初替嫁一事,最有力的反擊,最鋒利的刀,最能困住人的桎梏。
    而且還裹著一層糖衣。
    楚國舅頓時喜形於色:“皇後娘娘英明,此提議甚好。”
    皇帝不形於色,沒有絲毫的反應,隻是輕輕淡淡地道:“那皇後要先問問靜初姑娘,這三年裏來,她是以什麽身份伺候李公公的。”
    靜初低垂著頭:“養父感念李公公照拂之恩,隻說讓我好生孝敬李公公。我便謹記養父教誨,端茶遞水,診脈行針,開方煮藥,敬如長輩,從不敢懈怠。”
    皇後笑吟吟地道:“可本宮聽聞,李公公去世之後,可是讓你作為夫妻的名義殉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