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章 進城賣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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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番話,說得曾琴眼眶發熱,心裏暖洋洋的。
    她重重點了點頭,不再推辭,拿著雞進了灶房。
    徐大牛看著江澈的背影,最後隻化作一聲複雜的歎息。
    這個男人,有本事,有情義。
    可一想到會替自己上戰場。
    “以後要是雪柔有了孩子!俺就是餓死!也要讓孩子吃飽!”
    曾琴一進屋,就看到了床上的情形。
    柳雪柔和小芸正在給一個陌生的女人擦洗身體。
    而那個女人即便雙目緊閉,麵無血色,也美得讓她一個婦道人家都感到窒息。
    “這……這是?”
    曾琴手裏的雞差點掉在地上。
    柳雪柔回頭看了她一眼,沒說話,眼神裏有種說不清道不明的意味。
    還是小芸嘴快:“是江叔從山裏救回來的,傷得好重呢!”
    救回來的?
    曾琴和徐大牛對視一眼,都從對方眼中看到了震驚。
    今天這信息量,實在太大了。
    直到中午時分,濃鬱的雞湯香味從灶房裏飄了出來,彌漫了整個小院。
    那香味霸道地鑽進每個人的鼻孔。
    江澈把另一隻山雞用草繩捆好,掛在屋簷下風幹。
    屋裏,曾琴已經盛出了一碗最濃的雞湯,遞給柳雪柔。
    “雪柔妹子,先給這位姑娘喂一點吧,看能不能喝下去。”
    柳雪柔接過湯碗,熱氣氤氳了她的臉。
    她用勺子舀起一點,吹了吹,小心地送到那女子的唇邊。
    溫熱的雞湯順著女子的嘴角緩緩流入。
    對方眼睫微微顫動,喉結處傳來一聲幾不可聞的吞咽聲。
    真的喝下去了。
    柳雪柔端著空了一小半的碗,心頭莫名一鬆。
    但旋即又被一種更複雜的情緒攫住。
    “嫂子,她喝下去了。”
    她的聲音很輕,像怕驚擾了什麽。
    午飯的桌上,氣氛有些沉悶。
    一大盆金黃油亮的雞湯擺在中央,香氣四溢。
    可徐大牛卻拿著筷子,半天沒動一下。
    他喝了一口悶酒,粗糙的臉上滿是愁雲。
    “江兄弟。”
    他終於忍不住開了口,聲音壓得很低,像做賊一樣。
    “不是俺多嘴……屋裏那位……來路不明啊。”
    “你看她那身料子,那長相,一看就不是咱們這種莊戶人家的人。”
    “萬一是哪家逃出來的……是惹了什麽大禍的……咱們這小門小戶的,可經不起折騰啊!”
    曾琴也在一旁猛點頭,顯然是和丈夫想一塊兒去了。
    這年頭,多一事不如少一事。
    救人是好心,可要是把全家都搭進去,那就成了蠢事。
    小芸埋頭扒飯,耳朵卻豎得尖尖的,大氣也不敢出。
    柳雪柔捏著筷子,她沒有看徐大牛,目光卻一直落在江澈的臉上。
    想從他臉上看出點什麽。
    江澈慢條斯理地啃著一個雞腿,仿佛沒聽見徐大牛的話。
    直到他把骨頭上的最後一點肉絲都撕幹淨,才把骨頭往桌上一扔。
    屋裏瞬間安靜下來。
    他抬起頭,目光掃過眾人,最後落在徐大牛身上。
    “大牛哥,我隻問你一句。”
    江澈的語氣很平淡,卻有種不容置疑的力量。
    “換做是你,在山裏頭看見一個快死的人,你救,還是不救?”
    徐大牛張了張嘴,臉憋得通紅,一個字也說不出來。
    是啊,他是個粗人,可不是個壞人。
    見死不救的事,他還真幹不出來。
    江澈笑了笑,給徐大牛的碗裏夾了一大塊雞胸肉。
    “這不就結了?”
    他端起酒碗,朝徐大牛舉了舉。
    “人是我救回來的,真要有什麽事,天塌下來,有我頂著。”
    “你們,還有雪柔和小芸,安安穩穩過日子就行。”
    徐大牛看著碗裏的肉,又看看江澈,最後長歎一聲,端起酒碗一飲而盡。
    “兄弟!俺信你!”
    柳雪柔的心跳漏了一拍。
    他好像總能解決一切麻煩。
    可他真的什麽都知道嗎?
    還是說,他隻是習慣了把所有事都自己扛?
    一頓飯,就在這複雜的氣氛中吃完了。
    江澈站起身,拍了拍身上的灰。
    “我吃飽了。”
    他轉向眾人,很自然地轉換了話題。
    “那頭大蟲的骨頭不能再放了,再放幾天,藥性都要跑沒了。”
    “我下午去趟縣城,找個藥鋪給賣了,換點錢回來,家裏的米缸也快見底了。”
    去縣城?
    這話一出,眾人又是一愣。
    徐大牛連忙道:“兄弟,我陪你去!縣城裏頭三教九流的人多,你一個人……”
    “不用。”
    江澈擺擺手,態度堅決。
    “你腿腳不方便,嫂子和小芸要照顧家裏,雪柔還要照看那位姑娘。”
    “我一個人去,快去快回。”
    他頓了頓,目光落在柳雪柔身上
    “家裏,就拜托你們了。”
    很快,江澈就將虎骨都收拾了一下。
    這才向著縣城的路上走去。
    江澈背著沉甸甸的虎骨,一步一個腳印,走得不快。
    身後的小河村越來越遠,最後消失在山坳裏。
    縣城比他想象中更熱鬧。
    挑著擔子的貨郎,搖著撥浪鼓,吆喝聲清脆。
    趕著馬車的商隊,車輪滾滾,卷起一陣塵土。
    酒樓的旗幡在風中招搖,飄出勾人的酒肉香氣。
    江澈沒有急,在城裏不緊不慢地逛著。
    他看見了高牆大院的縣衙,門口的石獅子威風凜凜,衙役靠著門打哈欠。
    也看見了最肮髒的巷子,衣不蔽體的乞丐蜷縮在牆角,眼神麻木。
    整個縣城在江澈看來,那就是一鍋五味雜陳的湯,什麽料都有。
    最終,他的腳步停在了城東最大的一家藥鋪門前。
    仁和堂。
    三個燙金大字,掛在黑漆的牌匾上,氣派十足。
    門口人來人往,一股濃鬱的藥香撲麵而來。
    就是這兒了。
    江澈深吸一口氣,調整了一下背上麻袋的位置,邁步走了進去。
    藥鋪裏,夥計正低頭用戥子稱藥,算盤打得劈啪響。
    一個穿著綢衫、留著山羊胡的半百男人,正坐在櫃台後喝茶。
    他就是掌櫃,孫德勝。
    夥計眼尖,瞥見江澈一身洗得發白的粗布短打,腳上還沾著黃泥,便扯著嗓子喊。
    “看病往左,抓藥排隊!別杵在門口擋光!”
    江澈沒理會夥計,徑直走到櫃台前,將背上的麻袋砰一聲放在了櫃麵上。
    沉悶的響聲,震得櫃台上的茶杯都跳了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