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一章 審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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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站住!幹什麽的?”
    哨兵伸手攔住去路。
    老兵連忙上前,指了指江澈。
    “趙哥,這位是新來的,剛剛在王虎的手下過了三招,不光如此,還打贏了。”
    “煦公子說過了,能打贏王虎的,直接拉倒銳士營。”
    其中一個被稱為趙哥的哨兵,目光轉向江澈,從頭到腳掃了一遍。
    “就他?放倒了王虎?”
    另一個哨兵嗤笑一聲,滿臉不信。
    “千真萬確,兩招,就兩招。”
    趙哥沒再說話,隻是揮了揮手,示意放行。
    但江澈走過他身邊時,能清晰感覺到那兩道目光如同鋼針。
    營區內的景象,更是驗證了老兵養蠱壇子的說法。
    校場上,幾十個赤著上身的漢子正在進行著殘酷的對練。
    沒有護具,拳拳到肉,骨頭碰撞的悶響不絕於耳。
    有人被打翻在地,吐出一口血水,又掙紮著爬起來繼續撲上去。
    這裏的每一個人,眼神裏都透著一股狼性。
    江澈的出現,像是一隻羊闖進了狼窩。
    所有的對練都停了下來。
    幾十道充滿侵略性和挑釁意味的目光,齊刷刷射了過來。
    “新來的?”
    “看著挺白淨,細皮嫩肉的。”
    議論聲肆無忌憚。
    江澈神色自若,觀察這些人的站位。
    就在這時,一個高大的身影從營房裏走了出來。
    男人約莫三十出頭,他身上隻穿著一件簡單的皮甲。
    裸露的臂膀上肌肉虯結,青筋盤繞,充滿了爆炸性的力量。
    他一出現,整個校場瞬間安靜。
    所有人都垂下頭,恭敬地喊了一聲。
    “百戶長!”
    這位,就是銳士營的最高長官,百戶長,蕭山。
    蕭山的目光直接鎖定了江澈。
    “你叫什麽?”
    “江澈。”
    “王虎是我當年從死人堆裏拖出來的,他很能打。”
    蕭山緩緩踱步,圍繞著江澈走了一圈。
    “你能兩招放倒他,說明你比他更能打,或者,更狠。”
    他停在江澈麵前,幾乎是臉貼臉。
    一股濃重的血腥味混合著汗味撲來。
    “但是,我銳士營,不收來路不明的人。”
    蕭山咧開嘴,露出一口白牙,顯得格外可怖。
    “光能打,不夠。”
    他伸手指了指校場角落裏一個被綁在木樁上的血人。
    那人渾身是傷,奄奄一息,顯然是剛受過重刑。
    “那是我們昨天抓回來的北蠻探子,骨頭很硬,撬不開他的嘴。”
    蕭山收回手,拍了拍江澈的肩膀。
    “給你一炷香的時間。”
    “用你的法子,讓他開口。”
    “做到了,你就是我銳士營的人。”
    “做不到……”
    蕭山笑了,笑意卻未達眼底。
    “就滾回噸兵營!”
    聽到這話,江澈徑直走向角落的木樁。
    那個北蠻探子像一灘爛泥,腦袋耷拉著,生死不知。
    銳士營的漢子們抱臂而立,等著看好戲。
    他們見慣了烙鐵、水刑、剝皮。
    在他們看來,對付這種硬骨頭,唯有更殘忍的手段。
    這小子細皮嫩肉,能有什麽花樣?
    然而江澈的舉動出乎所有人意料,他沒拿鞭子,也沒碰烙鐵。
    他蹲了下來,仿佛怕驚擾了那個垂死之人。
    仔細觀察探子的臉。
    那張臉腫脹不堪,布滿青紫和血汙,但江澈的目光卻落在了他的瞳孔上。
    渙散,卻又不是徹底的死寂。
    接著,他的視線緩緩下移,掃過探子身上的每一道傷口。
    左肩胛骨下方的貫穿傷,傷口邊緣有輕微的灼燒痕跡。
    卻沒傷及肺腑。
    這會壓迫臂叢神經,導致左臂產生幻痛和麻木感。
    腹部的鞭痕集中,但避開了要害髒器,手法老道。可反複的抽打會引發內出血,導致腹腔壓力增高,出現視物模糊和耳鳴。
    最關鍵的,是他的嘴唇。
    幹裂,起了白皮,舌苔厚重發黃。
    極度脫水。
    一個念頭在江澈腦中成型。
    他站起身,環顧四周,最後目光落在不遠處的水桶上。
    “能給我一瓢水嗎?”
    士兵們麵麵相覷,有人甚至噗嗤一聲笑了出來。
    給他水?
    這是審訊還是伺候?
    蕭山麵無表情,隻是微微抬了抬下巴,立刻有人舀了一瓢水遞過來。
    江澈接過水瓢,再次蹲下。
    他沒有直接給探子灌下去,而是用手指沾了點水,輕輕塗抹在探子幹裂的嘴唇上。
    一遍,又一遍。
    動作耐心得像個照顧病人的郎中。
    那探子喉結滾動了一下,發出微弱的嘶鳴。
    “想喝?”
    江澈輕聲問,用的是半生不熟的北蠻語。
    探子遲鈍地抬了抬眼皮,渾濁的眼中閃過渴望。
    江澈搖了搖頭,用那口音古怪的北蠻語(蒙古語),以一種閑聊的口吻說道。
    “你的左手是不是感覺又燙又麻,像有幾百隻蟲子在爬?”
    木樁上的人影猛然一顫!
    他那雙幾乎睜不開的眼睛,此刻竟死死盯住了江澈,裏麵是全然的驚恐。
    “耳朵裏也嗡嗡響吧?像是有蒼蠅在飛,怎麽都趕不走。”
    “閉上眼,還能看到一些彩色的光斑,對不對?一圈一圈的,像水波。”
    江澈每說一句,探子的呼吸就急促一分。
    這些折磨他、讓他以為自己快要瘋掉的感覺,全被這個陌生人說了出來!
    銳士營的士兵們也聽不懂江澈在說什麽,但他們看得懂探子的反應。
    那是一種發自靈魂深處的恐懼,比麵對烙鐵時更甚!
    蕭山的眉毛擰了起來,江澈卻沒有停。
    “你的部落,信奉‘蒼狼神’,對嗎?”
    他從探子腰間一個幾乎被血肉粘住的小皮囊裏,拈起一小撮灰黑色的粉末。
    “這是狼的骨灰,出征前,薩滿會賜予勇士,保佑你們像狼一樣凶猛,即便戰死,靈魂也能回歸狼群。”
    江澈將骨灰湊到鼻子前聞了聞,然後嫌惡地彈掉。
    “可憐的家夥。”
    “你的百夫長,他出發前拿到的是什麽,你知道嗎?”
    江澈直視著探子驚駭的眼睛。
    “是鷹的羽毛。”
    “狼在地上跑,鷹在天上飛,他能看到哪裏有埋伏,哪裏是死路,而你,隻是被派來探路的狼,消耗品而已。”
    “你被抓了,他會帶著剩下的人繞開這裏,你的死亡,為他換來了功勳。”
    “你在這裏忍受折磨,守住秘密。”
    “可你的秘密,對他來說一文不值。他甚至會感謝我們,幫你清理掉了一個分功勞的人。”
    探子開始劇烈地顫抖,口中發出嗬嗬的怪響,眼淚和鼻涕混著血水流下。
    他堅守的信念,對部落的忠誠,對同伴的信任,在這一刻被擊得粉碎。
    比起肉體的痛苦,這種背叛感和被拋棄的絕望,才是壓垮駱駝的最後一根稻草。
    “噗!”
    他猛地噴出一口黑血,整個人徹底癱軟下來。
    “我說……我說……”
    他開始用含糊不清的語言,顛三倒四地招供。
    斷斷續續,卻吐出了幾個關鍵的地名和人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