之前第一次作戰，已經用實戰驗證了己方裝備雖有代差優勢，但也不是完全刀槍不入，子彈依然可以打穿他們的身體。
    不能拿手下士兵的命，去賭一個未知的可能性。
    僥幸心理在戰場上是墳墓的請柬。
    “湯米，用M203。”科恩下達了命令。
    “是！”
    湯米熟練地調整槍口，矮胖的槍榴彈帶著輕微的砰一聲悶響，劃出一道拋物線。
    轟！
    爆炸聲在山穀間回蕩。
    石塊和泥土被高高揚起，硝煙彌漫。
    科恩和另外幾名隊員立刻交替掩護著，呈戰鬥隊形衝了過去。
    煙塵散去。
    被炸開的岩石堆後麵，隻有一個綁在木棍上的爛頭盔，頭盔上還包著一塊破布。
    一切都是假的。
    科恩捏緊了拳頭。
    湯米看著眼前這一幕，他又一次把子彈浪費在了稻草人身上，可是不打，自己又安心不了。
    返回原定路線，繼續搜索。
    隊伍裏的氣氛變得沉悶。
    補給在急劇消耗。
    每個人的負重正隨著彈藥和食物的減少而減輕，但疲憊卻如山一般壓在心頭。
    那種無形的壓迫感，遠比正麵交火更令人煎熬。
    敵人像個看不見的幽靈，用這種方式嘲弄著他們，把他們這支世界上最精銳的特種部隊，當猴耍。
    黃昏時分，一名士兵的單兵終端發出了滴滴的低電量警報。
    “隊長，我們的食品壓縮塊隻剩下最後一餐的量了，醫療包也消耗了兩個，彈藥人均低於四十發。”
    副隊長向科恩報告著：“按照計劃，我們該返航了。”
    科恩看著天邊火紅的落日，又看了一眼死寂的山脈深處。
    他終於意識到，敵人似乎從未想過要和他們在這種狀態下交手。
    這些抵抗勢力雖然缺乏裝備，但是在這紮格羅斯山脈之中就像熟悉自家後花園一樣。
    對方更適應這裏的惡劣環境，甚至翻山越嶺這種高體力活動更吃的消！
    對方一定是吃準了他們會受限於後勤和給養，在用這座山本身消耗他們。
    “全體都有，目標變更。”科恩做出決定：“沿C3路線撤退，前往預定接應點，準備返航補給。”
    他感覺自己輸了。
    不是輸在火力上，而是輸在戰略的耐心上。
    雖然心有不甘，但科恩也很清楚。
    此刻撤離是明智的選擇，帶著一支彈藥不足士氣低落且補給匱乏的小隊在敵人熟悉的地盤上晃蕩，是無比愚蠢的選擇。
    隻要回去得到了補給，屆時又是龍精虎猛，他有的是耐心與這群抵抗勢力周旋。
    撤退的路似乎比來時要順暢。
    所有人都鬆了口氣，腳步也輕快了許多。
    回家的感覺，讓壓抑的神經得到了片刻的舒緩。
    就在他們穿過一條狹長的幹涸河穀時，走在隊尾的狙擊手麥克雷，那職業性的警惕讓他下意識地回頭看了一眼身後的山脊。
    “等等！”他突然大喊，聲音裏充滿了驚駭：“那是什麽？！”
    幾乎就在他喊出聲的瞬間。
    一種極其尖銳完全陌生的撕裂聲，從他們兩側的山脊上同時響起！
    科恩猛地抬頭。
    他看到數十道拖著尾焰的火光，像一群發了瘋的蝗蟲，從左右兩邊的山脊高點騰空而起，密密麻麻地撲向他們所在的穀底。
    那是一排排鋼鐵的暴雨！
    科恩的瞳孔驟然收縮到極致。
    火箭炮！
    這個念頭隻在他腦海裏存在了0.1秒。
    他拚盡全力，將離他最近的新兵湯米狠狠撲倒在地。
    下一刻。
    世界被無盡的爆炸所吞噬。
    轟！轟！轟！
    幾十枚火箭彈在狹窄的穀底內炸開，形成了一道無法躲避的彈片衝擊波。
    堅硬的河床被炸得土石翻飛，炙熱的氣浪掀翻了士兵們的身體，將他們像破布娃娃一樣拋向空中。
    撕心裂肺的慘叫聲瞬間響起，又瞬間被更劇烈的爆炸聲淹沒。
    一台價值三萬美元的單兵電台被直接命中，炸成一堆燃燒的零件。
    一名強壯的機槍手還沒來得及趴下，就被三發火箭彈同時撕碎，殘肢斷臂飛出十幾米遠。
    爆炸持續了整整七秒鍾。
    然後是死一樣的寂靜。
    科恩被震得七葷八素，耳朵裏全是尖銳的蜂鳴。
    他掙紮著抬起頭，滿眼都是焦黑的彈坑和燃燒的裝備殘骸。
    他身下的湯米大腿被一塊彈片切開，鮮血正汩汩地往外冒，人已經痛得昏厥了過去。
    視野中，還能動的，算上他自己，不足五人。
    轉瞬之間，死傷過半。
    科恩的大腦一片空白。
    他忍著劇痛抬頭看向剛才火箭彈飛來的山脊。
    在殘陽的映照下，他模糊地看到幾個身影正快速地將107火箭炮發射架進行拆卸，然後飛速消失在山脊的另一側。
    那一刻，之前所有的疑點、所有的偽裝、所有的佯動，劈開了科恩混沌的腦海。
    一個完整清晰的戰術鏈條，在他麵前緩緩展開。
    他們沒有失蹤……
    他們一直在暗處，像盯著獵物的狼，默默地觀察著自己這支闖入他們領地的隊伍。
    那些簡陋的偽裝物不是為了伏擊，而是為了讓他們開火，消耗他們寶貴的彈藥和注意力。
    那些難以尋找的蹤跡，不是他們蠢，是他們主動把自己抹去，把自己變成最讓鷹醬小隊看不懂的不存在的敵人！
    他們就是在用這片大山拖垮他們的體力，耗盡他們的補給。
    他們在等待。
    等到科恩小隊彈藥將盡、身心俱疲，在回家的路上精神最為鬆懈的那一刻。
    等到他們走到這處根本沒有任何遮擋和退路的狹窄河穀……
    一擊必殺！
    科恩趴在地上，看著手下士兵們的屍體與殘肢，鮮血染紅了身下的土地，他的身體因為恐懼和悔恨而劇烈顫抖起來。
    後勤即將耗盡時再進攻，他們不僅無法還擊，更因為彈盡糧絕而徹底喪失追擊的能力。
    這不是一次偶然的遭遇。
    這是一場為他們第10山地師科恩小隊，量身定做的完美圍獵！
    ……
    六角大樓，陸軍參謀部會議室。
    阿爾法小組的幸存者，已經被接走。
    最新的一份電傳報告被軍官助理用顫抖的雙手放在他麵前。
    部隊番號：第10山地師，第一營，阿爾法小組。
    交戰時間：本地時下午十八點零六分。
    戰後評估報告：
    我方人員情況：
    陣亡7人。
    重傷3人（其中兩人麵臨截肢）。
    輕傷2人（含隊長科恩上士，身體多處被彈片劃傷）。
    確認無法行動者5人。
    小隊完整戰鬥力，僅剩隊長科恩與一名輕傷士兵。
    建製已徹底打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