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米爾一言不發，點了點頭。
    他像一隻壁虎，利用岩石的陰影，小心翼翼地向下移動。
    剩下的七個人，包括費薩爾在內，心全都提到了嗓子眼。
    他們躲在石頭後麵，槍口全部對著阿米爾消失的方向，做好了隨時開火掩護的準備。
    接下來的一個小時，每一秒鍾都無比漫長。
    就在眾人的耐心快要耗盡時，阿米爾的身影再次出現在下方的山坡上。
    他沒有跑，隻是步履平穩地走著。
    當他走到眾人麵前時，大家才看到，他的懷裏揣著幾個還帶著包裝的鷹醬軍用食品壓縮包，腋下還夾著兩瓶未開封的飲用水。
    他把這些東西放到費薩爾麵前。
    “首領，他們真的撤了。”
    阿米爾字字清晰。
    “我沿著路走了兩公裏，所有雷區全部被清理幹淨，戰壕裏一根煙頭都沒剩下。我在他們的營地裏找到了這些。”
    他指了指地上的食物和水。
    “他們走得很徹底。”
    那一瞬間，現實衝擊過來。
    一直緊繃著的那根弦，啪的一聲，徹底斷了。
    一名戰士手裏的AK步槍脫手，當啷一聲掉在石頭上。
    他本人則像被抽掉了全部的骨頭，沿著岩壁滑坐到地上，雙手捂住滿是汙垢的臉，肩膀劇烈地聳動起來。
    壓抑的哭聲從他指縫裏傳出來，那是劫後餘生，什麽都無法形容的宣泄。
    另一個人雙腿一軟，直接跪倒在地，不顧地麵石子的尖銳，對著遙遠的天空不斷地磕頭，嘴裏胡亂地念叨著什麽。
    一直將北鬥終端機抱在懷裏的法哈德，低下頭，用他幹裂的嘴唇，在那冰冷的機器外殼上，虔誠地印下了一個吻。
    他一遍又一遍地親吻著這個拯救了他們所有人性命的聖物。
    隻有費薩爾站著沒動。
    他走到懸崖邊，看著沐浴在陽光下的遼闊群山。
    深深地，深深地吸了一口帶著草木清香的空氣。
    再緩緩地，將肺裏最後一口濁氣全部吐出。
    他還活著。
    紮格羅斯之狼，還活著。
    對兔子的感激，已經不需要任何語言來形容。
    費薩爾帶著剩下的七個人，沒有急於慶祝。
    他們找回了一些傷員，收集了死難戰友的身份牌，然後尋了一處最隱蔽的山洞休整。
    傍晚，山洞裏燃起一小堆篝火。
    每個人分到了一小塊壓縮餅幹，一小口純淨水。
    脫離死亡威脅後，之前不曾感覺到的疲憊，排山倒海般襲來。
    費薩爾靠著冰冷的岩壁，看著跳躍的火苗，腦子裏反複回想著過去這十幾天經曆的地獄和昨夜發生的神跡。
    法哈德小口地喝著水，他走到費薩爾身邊坐下，眼睛裏除了疲憊，更多的是崇拜和不解。
    “首領，一個電話……真的有這麽大的力量嗎？”
    費薩爾沒有立刻回答。
    他的目光穿過火光，看向其他人，所有幸存的戰士都看了過來。
    他們都知道發生了什麽，但他們不理解為什麽會發生。
    “當然不是一個電話的力量。”
    費薩爾的聲音很輕，卻異常沉重。
    “兔子年輕的時候，他們的國家也受盡了欺辱，腳盆雞的士兵，在他們的大地上燒殺搶掠，幾千萬人死於侵略。”
    “倫城的海軍，漢斯貓的大炮，鷹醬的商品……都覺得他們是可以隨意分割的肥肉。”
    他收回手指，看著眾人，一字一句。
    “可現在呢？他們打出的一個電話，就能讓世界第一強國的精銳部隊，在即將勝利的前夜，無條件後撤。”
    他伸出了一根手指。
    “隻有一個原因。”
    “兔子已經變成了一個沒有人敢輕易和它動手的國家，它的拳頭足夠硬。”
    費薩爾的目光落在那台已經被擦得幹幹淨淨的北鬥終端機上。
    “鷹醬很強大，他要一邊按著毛熊打，一邊從我們這裏搶石油。”
    “鷹醬承擔不起同時再跟一個同樣強大的兔子開戰的代價，尤其是在他跟毛熊的鬥爭還沒有分出勝負之前。”
    山洞裏的人靜靜地聽著。
    他們中的大部分人隻是山裏的獵戶和牧羊人，這是他們第一次從自己的領袖口中，聽到如此清晰的國際格局。
    費薩爾感慨地歎了口氣。
    “所以啊……說到底，不是兔子的電話有什麽魔力。”
    “是兔子能造出讓鷹醬的標準2變成笑話的殲20戰機。”
    他停頓了一下，最終，目光變得無比深邃，仿佛能看到所有力量背後的那個源頭。
    “更是因為，兔子有一個人。”
    “一個叫餘宏的科學家。”
    這個名字一出口，所有人的呼吸都為之一滯。
    費薩爾伸出自己的手，上麵滿是老繭傷疤。
    “我們之前打鷹醬，靠什麽？”
    他指了指牆角堆放的武器：“靠這幾杆破AK？還是幾具隻能靠運氣命中目標的RPG？”
    “不！”他否決了這個答案。
    “我們能打贏伏擊戰，是因為兔子賣給我們的107火箭炮，被改進了，是它們告訴了我們這東西可以在衛星的幫助下指哪兒打哪兒！”
    “我們能在這片跟迷宮一樣的山裏不迷路，甚至還能規劃出完美的伏擊路線，是因為這台北鬥終端機！”
    “沒有這兩樣東西，我們在鷹醬的第10山地師麵前，連還手的機會都沒有，早就被人家全殲了，更別說能撐到兔子打出那個電話了。”
    他說到這裏，抬起頭，眼神中第一次出現了類似於朝聖者的神情。
    “殲20是他造的，北鬥衛星是他造的，連我們手上的火箭炮火控係統，都是出自他之手。”
    “所以，你們要明白。”
    “命令鷹醬退兵的，不是一個電話，是我們不知道的地方，那個叫餘宏的男人，所掌握的力量。”
    “這才是真正的，能讓一個國家不再被欺負的根源。”
    山洞裏，陷入了長時間的沉默。
    幸存的戰士們看著那堆篝火，火光映照在他們每個人的臉上。
    那是劫後餘生之後，所產生的更加深遠的覺悟。
    他們的國家要想不再任人宰割。
    需要的不是幾百個像費薩爾這樣悍不畏死的勇士。
    而是需要一個，屬於他們自己的餘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