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手勢變得激動起來，筆尖在海圖上用力地點戳著。
    “一艘051，我們可以讓兩艘護衛艦在前方一百公裏處擔當佯攻，吸引敵人的注意力。”
    他畫了兩個代表護衛艦的箭頭。
    “而我們真正的主力驅逐艦，可以在一百五十公裏外的側翼保持無線電靜默！像幽靈一樣潛伏！”
    他的筆畫了一個叉。
    “誰來當我們的眼睛？是這些聽潮！我們可以提前五個小時，把十個這樣的潛航器像撒網一樣，撒遍整個預定戰區！”
    他的筆在戰區畫出了一個扇麵，然後用無數的小點將它填滿。
    “我們在敵主力艦隊的位置，他們的航向，甚至他們哪艘船的發動機出了問題，都能通過這些小家夥傳回來的情報，知道得一清二楚！”
    “而我們自己的聲呐，可以全程不開機！戰場，對我們而言是單向透明的！”
    他又拿起了藍色的筆。
    “在我們準備進攻的時候，甚至還可以讓兩個聽潮去另一個方向，模擬我們主力艦隊的聲紋。”
    “他們會把最精銳的反潛兵力，派去追逐那兩個我們製造的幻影！”
    整個海圖被他畫得五顏六色。
    過去的孤零零一個作戰點，現在變成了一張包含了偵察、欺騙、主力潛伏、多點聯動的，複雜無比的作戰網絡！
    原本的海戰，變成了信息戰！
    海戰的整個底層邏輯，從力量和火力的直接對撞，被硬生生地拔高到了全新的信息維度！
    這是足以寫進教科書，讓全世界海軍學院的教材全部重寫的顛覆性變革！
    第十五天。
    經過半個月廢寢忘食的刻苦訓練，潘鏡和朱英已經能極其嫻熟地操控著聽潮，做出各種匪夷所思的戰術動作。
    他們甚至已經能夠協調兩到三台潛航器，進行簡單的小範圍協同偵察。
    這一天，海軍總部派來了視察小組，由海軍副司令親自帶隊。
    潘鏡親自擔任了演示的主操控員。
    他的眼神專注，手指在搖杆上的動作已經如行雲流水般流暢。
    屏幕上，在軍港內的複雜水域，聽潮如同一條有了生命的黑魚，精準地避開所有海底管線和沉船廢墟，在能見度極差的水下，連續穿過了三個直徑隻有兩米的懸浮鐵環。
    視察小組的領導們看得目瞪口呆。
    演示的最後一項，是攻擊。
    一艘已經退役的靶船被拖到了港口外。
    潘鏡操縱著聽潮，從靶船船底發動了模擬突擊，並在最後一刻用聚能戰鬥部模擬鎖定。
    當模擬撞擊成功的信號在屏幕上亮起，數據顯示擊穿水線下方3號主機艙裝甲板時，那名海軍副司令的嘴巴張得足以塞下一個雞蛋。
    他清楚地看到，己方的警戒雷達和聲呐，自始至終沒有給出任何警報。
    這意味著，他們的戰艦，在不知不覺中，心髒就已經被敵人捅穿了！
    演示結束，潘鏡從操控台前站起身，環視了在場所有震驚的海軍將領，以及身後那些被特批前來觀摩的年輕官兵。
    “諸位，都看清楚了嗎？”
    “這個小東西，它的名字不應該叫什麽潛航器，它應該叫驅逐艦的未來，叫海軍的未來！”
    他指著那枚擺在展台上的聽潮1型實物，情緒激動。
    “一個熟練的操控組，一台聽潮，就能讓一艘老舊的051型驅逐艦，在海戰中發揮出堪比鷹醬最新式斯普魯恩斯級的戰場感知能力，甚至……超越它！”
    “如果是一個艦隊呢？如果我們每艘驅逐艦都能配發五到十個這樣的小家夥！由一個戰情中心統一指揮！我們就能編織出一張讓第七艦隊都感到恐懼的水下天羅地網！”
    他看著那些年輕士兵們一張張充滿了震撼渴望的臉，幾乎是在嘶吼。
    “所以，不能隻有我們兩個人會用！每一個！我們海軍的每一個驅逐艦官兵，每一個聲呐兵，每一個艦長！都必須把這東西，給我當成他們吃飯的筷子一樣，玩得滾瓜爛熟！”
    “這東西，是餘宏總師送給我們的神兵利器，但怎麽用好它，要靠我們自己！”
    “我要求，馬上從各艦隊抽調人員，成立第一批教導隊！這玩意兒的訓練和普及，必須要作為全海軍接下來十年最高優先級的戰術科目！”
    他的話狠狠地敲在了每一個海軍將士的心上。
    十五天後，051B航母的模擬訓練室和機庫，成了整個順港軍港最熱鬧也最神秘的地方。
    海軍司令部下達了死命令，從東海艦隊鞍山號驅逐艦，這個全國海軍戰備水平最高的單位，硬生生抽調了二十名最頂尖的聲呐兵和魚雷兵。
    這批平均年齡不到二十五歲的戰士，是海軍未來的種子。
    他們登艦時，每個人都昂首挺胸，臉上帶著百裏挑一的驕傲，還有對未知新裝備的濃濃好奇。
    領頭的，是一個名叫王東的年輕班長。
    他隻有二十三歲，皮膚是海風和烈日共同作用下的古銅色，手掌上布滿操作纜繩和維修機械留下的厚繭。
    他是110艦上最年輕的聲呐技師，耳朵靈敏得能從混雜的洋流聲中分辨出五十公裏外一艘漁船螺旋槳的轉速變化。
    他對即將接觸的新玩意兒，抱著審慎的態度。
    老舊的軍艦教會了他一個道理，任何花裏胡哨的東西，在狂暴的大海麵前都不可靠。
    可靠的，隻有自己厚實的艦船，還有耳邊冰冷耳機裏傳來的那一絲絲規律的聲波。
    他跟著潘鏡和朱英身後，走進了機庫。
    看到那個停在金屬支架上的暗灰色聽潮潛航器，王東的眉頭幾不可察地皺了一下。
    太小了。
    太纖細了。
    在他腦中，武器應該是有著厚重裝甲和巨大炮管的鋼鐵猛獸，而不是眼前這個甚至有點精致的小東西。
    第一天的訓練，在模擬器裏進行。
    王東自信滿滿地第一個坐上了操控台。
    他握住那個冰冷的金屬搖杆，感覺著那精確到毫米的活動範圍，心裏充滿了不以為然。
    這東西，能比操作幾十噸重的魚雷發射機更難嗎？
    他輕輕一推。
    屏幕上，潛航器的視角猛地向前竄出，速度顯示瞬間從0飆升到了15節。
    王東心中一驚，手腕下意識地向後一拉，動作大了零點五毫米。
    畫麵中的潛航器又一個急刹，然後由於巨大的慣性，整個視角開始劇烈地旋轉搖晃。
    屏幕變成了海水、天空、海底泥沙混雜的一片混沌。
    “注意姿態！修正！向右打滿舵，降低泵噴功率！”
    耳麥裏傳來教官，也就是那位351廠軍代表焦急的吼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