昆侖墟的臨時營地燈火通明，九界代表圍坐在巨大的沙盤前，每個人臉上都帶著凝重。沙盤中央，九界之門的虛影正散發著微弱的黑光，那是虛無氣息滲透的痕跡。
    “截至目前，已有十七處防禦陣被腐蝕。” 夢瑤用靈力筆在沙盤上圈出紅色的區域，輪回棺碎片懸浮在沙盤上方，投射出實時監測畫麵，“虛無生物雖然暫時退去，但它們的氣息像附骨之疽，普通符文根本擋不住。”
    高維長老的靈體閃爍著焦慮的橙光：“我們的情感水晶能量消耗了三成，再這樣下去，連維持高維通道都困難。必須想個一勞永逸的辦法。”
    “辦法不是沒有。” 林秀蓮突然開口，將一塊閃爍著七彩光芒的金屬放在沙盤中央，“這是‘情感合金’，用三棺碎片的核心粉末，混合九界最純粹的情感結晶煉製而成。守義說，這玩意兒能抵抗虛無腐蝕，甚至能反過來淨化它們的氣息。”
    金屬塊在燈光下流轉著奇異的光澤，表麵能看到細微的符文 —— 那是仙界的雲紋、凡界的隸書、高維的能量符號，在合金內部交織成穩定的循環。剛才還在沙盤上蔓延的黑色痕跡，一靠近金屬塊就自動退散了。
    “這東西…… 能行嗎？” 妖族狐帝用尾巴尖碰了碰合金，驚訝地發現自己的妖氣非但沒被吞噬，反而更凝練了，“虛無氣息不是連情感能量都能吞嗎？”
    “普通情感當然不行，但這合金裏的是‘本源情感’。” 陳守義的聲音從和平碑傳來，金光在沙盤上形成他的虛影，“就像水能滅火，但岩漿能燒幹水。極致純粹的情感本源，是虛無氣息的克星。”
    他指向沙盤上的九界之門：“現在的問題是，怎麽把這合金填進門扉的腐蝕處。門軸的裂縫隻有半尺寬，而且充滿了虛無氣息，普通人靠近就會被抽幹情感。”
    全場陷入沉默。誰都知道這意味著什麽 —— 去修複的人，必須同時具備強大的情感韌性和抗腐蝕能力，稍有不慎就是萬劫不複。
    “我去。” 夢瑤站起身，輪回棺碎片自動飛到她手中，“我的輪回之力能暫時凍結虛無氣息，而且…… 我體內有父親的情感烙印，應該能抵抗侵蝕。”
    “不行！” 林秀蓮立刻反對，青雲仙劍在鞘中嗡鳴，“你是聯盟的主心骨，不能冒險！要去也是我去，我的青雲仙力本就克製陰邪之物。”
    “林姨，您得坐鎮指揮。” 夢瑤按住她的手，眼神堅定，“而且隻有輪回之力能精準控製修複範圍，避免合金過度激活引發能量爆炸。這是最好的選擇。”
    高維長老突然開口：“我們可以提供‘情感屏障’，用三位長老的本源之力為夢瑤盟主護航，至少能抵擋八成的虛無侵蝕。”
    “妖族願出十滴心頭血，融入合金增強活性！”
    “幽冥界的往生燭能照亮虛無，我們派陰差引路！”
    “凡仙盟弟子願組成人牆，死守外圍！”
    九界代表紛紛表態，沙盤周圍的空氣不再沉重，反而湧動著一股眾誌成城的熱流。這就是陳守義想要的 —— 不是各自為戰，而是將九界的情感力量擰成一股繩。
    三日後，修複行動開始。
    夢瑤穿上用情感合金編織的防護服，頭盔上鑲嵌著高維情感水晶，手裏捧著那塊拳頭大的合金塊。林秀蓮親自為她係好防護帶，指尖的靈力在她眉心烙下守護符文：“記住，感覺不對就立刻退出來，別硬撐。”
    “放心吧娘。” 夢瑤笑著擁抱了她一下，轉身走向九界之門。
    門扉依舊卡在半開的位置，裂縫中溢出的虛無氣息比之前更濃鬱了。高維三位長老懸浮在門頂，合力撐開淡金色的情感屏障，將大部分黑霧擋在外麵。幽冥界的往生燭排成一列，幽藍的火光在黑霧中開辟出一條狹窄的通路。
    “準備好了嗎？” 淩霄在屏障外大喊，手裏緊握著備用的傳送符。
    夢瑤點頭，深吸一口氣，鑽進了那條僅容一人通過的裂縫。
    裂縫內部比想象中更詭異。沒有聲音，沒有光線，連時間感都變得模糊。虛無氣息像冰冷的潮水包裹著她，防護服上的符文立刻亮起，發出 “滋滋” 的抵抗聲。輪回棺碎片在她掌心發燙，不斷釋放出紫色光帶，將試圖靠近的黑霧凍結成冰晶。
    “還有三丈……” 夢瑤盯著前方門軸上的蜂窩狀孔洞，咬著牙前進。每走一步，都感覺有無數隻無形的手在拉扯她的意識，想把她拖進麻木的深淵。
    就在這時，前方的黑霧突然劇烈翻滾，一個人形的黑影從虛無中凝聚出來。它沒有五官，全身由純粹的黑霧組成，隻有眼眶的位置閃爍著灰白色的光 —— 正是虛無界的首領，無麵者。
    “又是你。” 無麵者的聲音像是無數人在同時低語，“帶著‘美味’的能量，主動送上門來了？”
    夢瑤瞬間戒備，輪回棺碎片擋在身前：“你怎麽會在這裏？”
    “這裏是我的世界。” 無麵者緩緩抬起手，黑霧中突然浮現出無數張臉 —— 有高維使者的驚恐，有妖族狐帝的憤怒，甚至還有淩霄剛才擔憂的表情，“你們的情感真有趣，恐懼、憤怒、思念…… 每種都有不同的味道。可惜，終究是會被吞噬的。”
    它猛地揮手，那些浮現的臉化作黑色光彈射向夢瑤！更詭異的是，光彈上竟帶著對應的情感波動 —— 恐懼彈讓人頭皮發麻，憤怒彈灼燒著理智，思念彈勾起心底最柔軟的記憶，試圖瓦解她的意誌。
    “複製情感？” 夢瑤瞳孔一縮，立刻明白這就是無麵者的能力，“可惜，你隻會複製，卻不懂它們真正的意義！”
    她沒有硬接，而是將輪回之力注入情感合金。合金突然爆發出七彩光芒，那些黑色光彈一接觸光芒就像冰雪消融，連帶著無麵者的黑霧都後退了幾分。
    “這是什麽？” 無麵者的灰白色眼睛閃過一絲波動，似乎很驚訝。
    “這是你永遠不懂的東西。” 夢瑤趁機衝向門軸，同時將合金塊按向腐蝕處，“情感不是能量，是連接彼此的紐帶！是守護的信念！是……”
    她的話沒說完，無麵者突然化作一道黑影纏了上來，黑霧中浮現出夢瑤自己的臉 —— 那張臉帶著她剛才堅定的表情，眼神卻冰冷空洞：“守護？信念？這些不過是自欺欺人的謊言。你以為你的情感很特別？我現在就變成你，看看你所謂的‘紐帶’有多脆弱！”
    被複製的 “夢瑤” 舉著黑色的輪回棺碎片，使出了和她一模一樣的招式。紫色的光帶帶著虛無氣息襲來，逼得她連連後退，好不容易靠近的門軸又遠了。
    “怎麽樣？” 無麵者的聲音帶著嘲諷，“連自己的情感都能被我用來攻擊你，這就是你說的‘意義’？”
    夢瑤確實有些狼狽，但她的眼神卻越來越亮：“你說得對，你能複製我的招式，我的表情，甚至我的情感波動。但你知道嗎？我剛才想到的，是我娘為我縫防護服時，指尖不小心被針紮到的樣子；是我爹在光河裏，為了給我傳遞力量，靈體都變得透明的樣子。”
    她突然不再躲閃，迎著黑色光帶衝了上去，同時將全身的情感之力注入合金：“這些細微的、溫暖的、帶著疼痛和牽掛的情感，你能複製嗎？你能理解一個母親看到女兒冒險時，心裏又疼又驕傲的感覺嗎？”
    “什麽……” 無麵者的複製體動作突然一滯，黑霧組成的臉上出現了混亂的紋路。它確實複製了夢瑤的情感波動，卻無法解析那股複雜到極致的母愛 —— 那裏麵有擔憂、有不舍、有信任、有放手，無數種情感交織在一起，像一張網，網住了它的虛無核心。
    “不…… 無法解析……” 無麵者發出痛苦的尖嘯，複製體開始崩潰，黑霧像沸騰的水一樣翻滾，“這種情感…… 為什麽會同時存在？痛苦和溫暖…… 怎麽可能共存？”
    它的核心出現了裂痕！純粹的虛無無法理解這種矛盾而深刻的情感，就像電腦無法運行互相衝突的程序。
    “這就是情感啊。” 夢瑤抓住機會，將情感合金狠狠砸進門軸的腐蝕處，“它從來都不是單一的，是複雜的，是矛盾的，是…… 活生生的！”
    合金與門軸接觸的瞬間，爆發出刺眼的七彩光芒。那些蜂窩狀的孔洞被光芒填滿，虛無氣息發出淒厲的慘叫，如同被灼燒的野獸般退散。門軸上的黑色紋路以肉眼可見的速度消退，露出了星辰鐵原本的銀白色。
    無麵者看著修複的門軸，又看看自己不斷消散的黑霧，灰白色的眼睛裏第一次露出類似 “恐懼” 的情緒 —— 雖然它自己可能都不知道那是什麽。
    “不可能…… 我會回來的……” 它發出最後的嘶吼，化作一縷黑煙縮回了九界之門深處的裂縫，消失不見。
    夢瑤癱坐在門軸旁，大口大口地喘氣。防護服已經被腐蝕得坑坑窪窪，皮膚上也出現了淡淡的灰斑，但她的眼神卻充滿了力量。她做到了，不僅修複了門扉，還擊退了無麵者。
    遠處傳來林秀蓮和淩霄的呼喊聲，情感屏障正在緩緩打開。
    夢瑤笑著揮手回應，同時低頭看向修複好的門軸。合金與星辰鐵完美融合，表麵的七彩光芒如同呼吸般起伏，穩穩地壓製著殘留的虛無氣息。
    暫時…… 安全了。
    但她心裏清楚，這隻是暫時的。無麵者雖然退了，卻留下了那句 “我會回來的”。而且剛才在對抗中，她分明感覺到，無麵者在崩潰前的瞬間，似乎對 “母愛” 這種情感，產生了一絲…… 好奇？
    這種好奇，是比憤怒更危險的信號。
    夢瑤站起身，拍了拍身上的灰塵，轉身走向營地。夕陽的餘暉透過九界之門的縫隙照進來，在她身後拉出長長的影子。影子的盡頭，門扉深處的黑暗中，一雙灰白色的眼睛，正悄然注視著她的背影，瞳孔裏第一次映出了微弱的、不屬於虛無的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