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卷 第41章 你別說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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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江芍這一股腦的話,不僅炸得沈清安愣在當場,也把躲在不遠處樹後,正準備悄悄溜走的沈知意炸了個魂飛魄散。
    回信?
    他出走的腦子終於回來了,想起了那封惡作劇的回信!
    他心裏“咯噔”一下,暗道一聲“不好”,貓著腰,提著衣擺,就想腳底抹油,溜之大吉。
    然而,他才剛挪動了半步,一道冰冷如刀的視線便精準地鎖定了他。
    “什麽回信?”
    沈清安的聲音冷冽,目光越過江芍的肩膀,死死盯住了那個做賊心虛的侄子。
    “本王,怎麽不知道?”
    他每一個字都咬得極重。
    沈知意渾身一僵,冷汗瞬間就下來了。
    他僵硬地扯出一個比哭還難看的笑容,拚命地擺手,嘴裏卻一個字也發不出。
    完了,完了,這回真的玩脫了!
    江芍卻隻當沈清安是在演戲,是在故作不知,推卸責任。
    她看著他那副無辜模樣,心中最後一點對他好不容易升起的一點敬佩,也消失得無影無蹤。
    原來,天之驕子,也會是這般道貌岸然的偽君子!
    她眼裏隻剩下鄙夷。
    “寧王殿下,”她冷笑一聲,語氣裏的嘲諷不加掩飾。
    “你還真是敢做不敢當。以前,是我江芍看錯了你,沒想到你的品行,竟也如此不堪!”
    說完,她再也不看沈清安一眼,仿佛多看一眼都是對自己的侮辱。
    她轉身,抓住早已麵無人色、搖搖欲墜的陳香蓮的手臂。
    “蓮兒,我們走!這種人,不值得你我再多費半句唇舌!”
    這一次,江芍沒有再回頭。
    沈清安站在原地,看著她氣鼓鼓離去的背影。
    方才那滿腔的怒火與煩躁,竟鬼使神差地消散了些許,又是無奈又是寵溺的看著她的。
    這丫頭,永遠都是這樣,像個炮仗,一點就著。
    為了朋友,能豁出一切,連他這個寧王都敢指著鼻子罵。
    真是……傻得可愛。
    可這笑意還未達眼底,一想到那頂“道貌岸然”、“品行不堪”的大帽子,沈清安的臉色又瞬間沉了下來。
    他的目光,如兩道冰刃,緩緩轉向那個恨不得把自己縮進地縫裏的罪魁禍首。
    “沈、知、意。”
    他幾乎是從齒縫裏擠出這三個字。
    沈知意被他看得頭皮發麻,隻覺得一股寒氣從腳底板直衝天靈蓋。
    他猛地跳了起來,像一隻被踩了尾巴的貓,聲嘶力竭地大叫:
    “我什麽都不知道啊啊啊啊——!”
    喊完,他也不管什麽皇孫儀態了,提起袍子,手腳並用地張牙舞爪,以一種極其狼狽又滑稽的姿勢,頭也不回地朝著與江芍相反的方向,飛快地逃了。
    那速度,快得像身後有惡鬼在追。
    沈清安看著他落荒而逃的背影,氣得太陽穴又是一陣狂跳。
    好,很好。
    一個江芍,一個沈知意,平白無故給他扣了這麽大一頂黑鍋。
    扣完鍋,還有臉跑?
    他深吸一口氣,強行壓下立刻把沈知意抓回來吊打一頓的衝動。
    眼下,還有更重要的事。
    “長風。”
    沈清安對著空無一人的身後,冷聲喚道。
    話音剛落,長風立刻就從側邊的樹上跳了下來。
    “主子。”
    “去給本王查清楚,宋家與相府聯姻一事,究竟到了哪一步。”沈清安的聲音恢複了平日的冷冽與沉靜,眼中卻閃爍著危險的光。
    “記住,事無巨細,本王都要知道。”
    宋太傅那個老狐狸,一輩子都在明哲保身,如今卻想借著孫子的婚事,將手伸到丞相那邊去。他打的什麽算盤,沈清安一清二楚。
    若是宋、陳兩家聯姻,那宋彥恒在朝中的地位必然水漲船高。他背後站著的人,羽翼便會更加豐滿。
    父皇最忌憚的,便是朝堂失衡。
    這樁婚事,於公於私,都絕不能成!
    “是。”長風領命,身影一閃,便再次消失在林間。
    沈清安負手而立,山風吹動他墨色的衣袍。
    他望著沈知意倉皇逃竄的方向,眼裏忽然閃過一絲若有所思的光。
    或許,這件事,並非全無無解。
    回去的路上,馬車裏的氣氛壓抑得幾乎讓人窒息。
    來時還巧笑嫣然、滿懷期待的陳香蓮,此刻卻像一朵被霜打蔫了的嬌花。
    她縮在車廂的角落裏,一言不發,隻是低著頭,死死地絞著手中的絲帕。
    江芍坐在她身旁,看著她這副失魂落魄的樣子,心裏又疼又氣。
    疼的是她,氣的是沈清安。
    “蓮兒,你別難過了。”江芍笨拙地安慰著,她向來不擅長安慰人,隻能想到什麽說什麽。
    “那寧王有什麽好的?整天擺著一張冰塊臉,好像誰都欠他幾百萬兩銀子似的。為人還那麽差勁,表裏不一,根本配不上你!”
    “咱們蓮兒,是京城最好的姑娘!才貌雙全,家世顯赫,什麽樣的青年才俊找不到?何必在他一棵樹上吊死!”
    “等回去了,我就幫你物色!保管給你找個比他好一百倍、一千倍的如意郎君!到時候讓他沈清安悔得腸子都青了去!”
    江芍在一旁喋喋不休,說得口幹舌燥。
    她以為這樣能讓陳香蓮好受一些,卻沒發現,她每多說一句,陳香蓮的臉色就更白一分,垂在身側的手也攥得更緊一分。
    陳香蓮緩緩抬起頭,通紅的眼眸定定地看著江芍。
    看著她的關心不含一絲假意。
    可現在這份關心卻像是一把最鋒利的刀,在她的心上反複淩遲。
    憑什麽?
    憑什麽你什麽都不知道,什麽都不明白,就能輕而易舉地得到那個男人全部的庇護和心意?
    憑什麽我放下了所有的驕傲與尊嚴,也換不來他半分垂憐?
    而你,卻可以站著,指著他的鼻子,將他罵得一文不值。
    他心悅之人,是你啊……
    你卻在這裏,為了我,罵著他。
    這世上,還有比這更諷刺,更讓人心痛的事情嗎?
    她太痛苦糾結了!
    一股無法抑製的煩躁與嫉妒,從心底滋生,瞬間攫住了陳香蓮所有的理智。
    “你別說了!行不行!”
    她忽然尖叫出聲,聲音嘶啞而尖利。
    江芍被她這突如其來的怒吼嚇了一大跳,喋喋不休的話語卡在喉嚨裏,整個人都愣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