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卷 第42章 自證清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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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她看著陳香蓮,一時間有些不知所措。
    “蓮兒,我……”
    陳香蓮吼完,似乎也耗盡了全身的力氣。
    她猛地轉過頭去,背對著江芍。
    正因為她心裏清楚這一切,和江芍沒有關係,她才會這麽難過!
    江芍張了張嘴,最終還是什麽都沒說。
    她隻當,陳香蓮是真的傷心了。
    被人當麵那般殘忍地拒絕,換做是誰,心情都不會好。
    這一點,她太深有體會了!
    江芍在心裏歎了口氣,什麽話都沒有再說。
    一路無話。
    直到馬車駛入城,在丞相府的側門停下。
    “我到了。”
    陳香蓮的聲音,沙啞而平靜,聽不出任何情緒。
    她不等車夫放好腳凳,便自己掀開車簾,利落地跳了下去。
    “蓮兒,你……”江芍心中一緊,連忙探出頭去。
    “你沒事吧?要不要我陪你……”
    “不必了。”
    陳香蓮頭也不回地打斷了她的話,腳步沒有絲毫停頓。
    “我回府了,今日,便不去你家了。”
    江芍看著她快步走進門,不知為何,江芍的心裏,忽然空落落的,升起一股莫名的慌亂。
    回到將軍府,江芍隻覺得滿心疲憊。
    與陳香蓮在馬車上那番不歡而散,比在西山被沈清安氣到跳腳,更讓她感到一陣發自內心的無力與茫然。
    她以為自己是在為朋友出頭,是在仗義執言,可到頭來,卻似乎將一切都搞砸了。
    蓮兒最後看她的眼神,疏離、痛苦,又夾雜著一絲她看不懂的複雜情緒。
    那眼神紮得她心裏隱隱作痛。
    “小姐,您回來了。”清萍迎了上來,見她臉色蒼白,神情落寞,擔憂地問。
    “可是在路上遇到了什麽不快?”
    江芍搖了搖頭,連話都不想多說一句。
    她徑直穿過庭院,回了自己的房間,將自己重重地摔在軟榻上,拉過一旁的錦被,將頭蒙了進去。
    這世上的事,怎麽就這麽難呢?
    一時間,隻覺得這京城,竟比黃沙漫天的戰場,還要讓人窒息。
    也不知過了多久,就在江芍昏昏欲睡之際,房門被輕輕敲響。
    “小姐,小姐。”清萍的聲音帶著一絲壓抑不住的急切和緊張。
    “寧……寧王殿下,登門拜訪了。”
    “不見!”江芍悶在被子裏的聲音含糊不清,卻充滿了不耐煩。
    “就說我舟車勞頓,已經歇下了!”
    這個沈清安,是來看她笑話的不成?
    還是覺得在山裏罵他罵得不夠,特意追上門來找場子的?
    江芍現在一想到那張冰塊臉,心裏就莫名來氣。
    門外的清萍頓了頓,聲音壓得更低了,幾乎是在哀求:“小姐,那可是寧王殿下啊!咱們可得罪不起啊!”
    被子裏的人猛地一僵。
    是啊,那可是寧王沈清安。
    她江芍就算再混不吝,也不能將一位親王拒之門外。
    這是規矩,也是體統。
    一股煩躁湧上心頭,江芍猛地掀開被子,坐了起來,一頭青絲因方才的輾轉反側而顯得有些淩亂。
    她隨手抓了抓頭發,深吸一口氣,臉上寫滿了“不情不願”四個大字。
    “知道了,讓他去前廳候著!”
    她磨磨蹭蹭地換了身衣裳,連妝容都懶得整理,就這麽素著一張臉,帶著滿腹的怨氣,慢悠悠地往前廳挪去。
    她倒要看看,這位尊貴的王爺,葫蘆裏究竟賣的什麽藥。
    可當她一隻腳踏入前廳門檻時。
    “撲通——!”
    一道身影以一個極其誇張、甚至帶著些許滑稽的姿勢,從廳中直直地朝著她的方向滑跪而來,精準地停在了她的腳尖前,抱著她的裙擺。
    “江姐姐!我錯了!!”
    一聲淒厲的哭嚎響徹整個前廳。
    江芍被這突如其來的一幕嚇得倒退一步,然後才看清跪在自己麵前,一把鼻涕一把淚,哭得肝腸寸斷的人竟然沈知意!
    她腦子“嗡”的一聲,懵了。
    這是……唱的哪一出?
    “江姐姐,都是我的錯!”沈知意抱住她的裙擺。
    江芍下意識想抽回腳,卻被他死死抱住。
    “給陳小姐的回信,是我寫的!是我!不是我皇叔!”沈知意聲淚俱下地解釋著,那模樣,活像是被欺負慘了的小媳婦。
    “我就是……就是覺得好玩,想捉弄一下陳小姐,看她吃癟的樣子……我哪兒知道……哪兒知道事情會變成這樣啊!”
    說到後麵,他的聲音越來越小,頭也越垂越低,像一隻做錯了事,等待審判的鵪鶉。
    江芍腦子瞬間一片空白後。
    回信……是沈知意寫的?
    所以,沈清安從頭到尾,根本就沒給陳香蓮回過什麽信?
    那她在山洞前,指著他的鼻子,罵他“道貌岸然”、“暗通款曲”、“品行不堪”……
    “轟”的一聲,江芍隻覺得一股熱血從腳底板直衝天靈蓋,整張臉瞬間燒得滾燙。
    她僵硬地、一寸一寸地轉過頭,視線越過跪在地上哭唧唧的沈知意,落在了廳堂的主位上。
    隻見沈清安正端坐於太師椅中,姿態優雅地端著一杯清茶,慢條斯理的喝著。
    可江芍卻從他那氣定神閑的姿態裏,清清楚楚地讀出了四個字——
    自證清白。
    所以,他根本不是來找茬的,也不是來看笑話的。
    他是壓著罪魁禍首,上門來,讓她看清真相的。
    江芍忽然覺得,這前廳裏的空氣,稀薄得讓她快要喘不過氣來。
    那些在山洞前擲地有聲的指責,此刻卻像一個個回旋鏢,狠狠扇紮在自己的身上。
    火辣辣地疼。
    她冤枉他了。
    還當著蓮兒的麵,把他罵得狗血淋頭,把他和她最瞧不上的宋彥恒歸為一類。
    天……
    江芍尷尬得腳趾都快能在鞋子裏摳出一座皇宮來了。
    她恨不得現在立刻找條地縫鑽進去,再也不要出來。
    “你……你先起來。”
    她喉嚨發幹,聲音都有些艱澀,隻能先彎腰去扶還抱著她腳踝的沈知意。不
    管怎麽說,讓一個皇太孫這麽跪著,傳出去她江芍就是有一百個腦袋也不夠砍的。
    然而,她的手還沒碰到沈知意的胳膊,一道清冷的聲音便從主位上飄了過來,不輕不重,卻帶著不容置喙的威嚴。
    “本王讓你起來了嗎?”
    沈知意那剛要借力起身的姿勢猛地一僵,像是被施了定身咒。
    他驚恐地看了一眼自家皇叔,然後,在江芍錯愕的目光中,“撲通”一聲,又結結實實地跪了回去。
    那姿勢,比剛才還要標準,還要卑微。
    “……”江芍扶也不是,不扶也不是,整個人僵在當場,尷尬得無以複加。
    沈知意見江芍不說話,隻當她還在生氣,連忙又哭嚎起來:“江姐姐,這事兒真的不關我皇叔的事!千錯萬錯都是我的錯!你要打要罵,衝我來!你可千萬別生皇叔的氣了!皇叔他……他為了你的事,向來都是最上心的!”
    這小子,求饒還不忘替他叔叔說好話。
    江芍此刻已經完全不知道該說什麽好了,她自知理虧,麵對沈清安那平靜無波的眼神,隻覺得如芒在背。
    終於,主位上的那位爺,像是看夠了戲,緩緩放下了手中的茶盞。
    “你可以滾了。”沈清安淡淡地開口,連個眼神都沒再給沈知意。
    “好嘞!”江芍答應的飛快,轉身就要走,可卻被沈知意拉住裙擺。
    “皇叔說的是我!”沈知意小聲的說。
    江芍瞪他一眼,她當然知道說的是他,她不也是不敢麵對嘛,還是先走為妙!
    沈知意如蒙大赦,幾乎是立刻從地上彈了起來。
    “謝皇叔!謝江姐姐!”
    他嘴裏胡亂喊著,也顧不上什麽皇孫儀態了,提起袍子,手腳並用地朝著門外衝去,那連滾帶爬的狼狽模樣,生怕他那位閻王皇叔會反悔似的,眨眼間就消失得無影無蹤。
    江芍也提著裙擺,悄悄的轉身想走。
    “江小姐,你去哪?”沈清安的聲音不疾不徐!
    江芍瞬間挺直脊背,僵硬的轉身!
    她尷尬的回身,見沈清安直勾勾的支著下巴饒有興趣的盯著她。
    江芍站在原地,手腳都不知道該往哪裏放。
    她隻能低著頭,盯著自己的鞋尖,感覺自己像是被架在火上烤,每一分每一秒都是煎熬。
    道歉?
    她該怎麽開口?
    光是想想那個畫麵,她就覺得自己的臉皮都要被燒穿了。
    她不說話,沈清安也不說話。
    他隻是安靜地,眼帶笑意的看著她,欣賞著此時尷尬又害羞的小姑娘!
    江芍甚至能清晰地聽到自己“怦怦”的心跳聲,一下,又一下。
    她能感覺到,他的視線,正落在自己的頭頂。
    仿佛能看清她此刻所有的窘迫與慌亂。
    完了。
    這次的臉,丟得太大了。
    撿都撿不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