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所有人的視線中心，會議室的頂端，端坐著一位白發蒼蒼卻不失威嚴的老人。
    他麵容清瘦，但那雙深邃的眼睛卻充滿了堅韌。他正是燈塔的最高領導者——城主摩根。
    他的目光落在走進門的常黎身上，帶著一絲複雜的審視，但隨即，又不動聲色地瞥了一眼身旁那個站姿挺拔、眼神陰鷙的查爾斯。
    查爾斯眼底那轉瞬即逝的陰毒與算計，摩根自然看在眼中，他不動聲色地歎了口氣，卻並未點破。
    “開始吧。”摩根的聲音帶著歲月的沉澱，卻依然威嚴。
    他身邊背手而立的城防總指揮維克托立刻接話，聲音洪亮而有力：“各部門，開始匯報！”
    首先是冉冰，她從馬克身邊走出，清脆的聲音在會議室中響起：“報告城主，此次獵荒者收集到的資源主要有可控能源、壓縮食品、稀有金屬，以及舊世界戰鬥裝備若幹，所有物資已安全送達分配區，正在清點中。”
    鏡南緊接著站出來，開始匯報：“經過統計，物資能供燈塔最低消耗三個月。但之前通過亂流層時，部分藥品遺失。”
    她頓了頓，語氣變得沉重了幾分：“本次任務，獵荒者陣亡一人，另有輕傷三人。塵民搬運隊損失一人，輕傷五人。”
    當陣亡一人這個結果被報出時，會議室裏先是一片肅靜，隨即響起一陣壓抑不住的低聲議論。
    埃隆教官更是激動地攥緊了拳頭，獵荒者外出任務，九死一生，每次都有大量傷亡。
    像這次這樣，在遭遇噬極獸圍攻的情況下，僅僅犧牲一人，這已經是前所未有的、堪稱奇跡的戰績。
    摩根城主緩緩閉上了眼睛，抬起手，示意眾人安靜。
    “為犧牲的英雄，默哀。”
    整個會議室瞬間陷入了死寂，所有人都低下了頭。
    一分鍾後，摩根才重新睜開眼，聲音恢複了往日的冷硬與決絕：“按照燈塔法則，即刻收繳唐尼的所有個人物品，封存其住所，等待重新分配。”
    冷酷的命令，彰顯著末日生存的鐵則。
    常黎敏銳地注意到，光影教會的會首查爾斯，在聽到唐尼陣亡的消息時，嘴角那抹不易察覺的、因戰績過於亮眼而帶來的不悅，瞬間就轉換成了一種病態的、悲天憫人的哀傷。
    他眼底深處，甚至閃爍著一絲興奮的光芒。
    他精心準備的、用來攻擊馬克的棋子，又多了一枚。
    果然，在埃隆教官匯報完人口培育的概況後，查爾斯便迫不及待地站了出來。
    他的動作帶著一種近乎表演的戲劇性，麵向摩根，那張俊朗的麵龐上此刻被一種狂熱的虔誠所占據。
    他從容地行禮，聲音慷慨激昂，帶著一種蠱惑人心的力量：“在光影之主的庇護下！我們又一次獲得了生存的資源。
    但，我也為逝去的靈魂感到悲痛！唐尼，一位優秀的獵荒者，他的生命隕落在冰冷的廢土，再也無法沐浴吾主的光輝！”
    僅僅第一句話，摩根便眉頭一皺，想必他也察覺到了過於扭曲的信仰帶來的危害。
    常黎在心裏開始吐槽，信仰在末日環境下確實滋生得很快，也確實有必要在一些苦難的時刻設立信仰來維持思想，這是領導者控製以及安撫民眾的手段之一。但查爾斯的表情告訴常黎，這家夥純的不像演的。
    麻了，作為高層被自己編織的信仰套進去了。
    不過這家夥小時候見過所謂的光影之主來著。
    這下，更純了。
    好在，常黎注意到，在查爾斯激情澎湃的發言中，會議廳內的其他一些高層臉上表情各異。醫療與生態區主管嘉莉甚至不屑地打了個哈欠，引得冉冰忍不住投去好奇的目光。
    顯然，查爾斯這種表演性質的發言，對燈塔內部一些務實派高層來說，早就習以為常。
    幾句場麵話過後，查爾斯終於露出了獠牙，將話題引導到常黎身上。
    他眼神如毒蛇般迅速掃過常黎，隨即又不動聲色地瞥向馬克，聲音卻故作平靜，帶著一絲公事公辦的腔調。
    “唐尼的犧牲固然令人痛心，但這是否也暴露了馬克隊長在指揮上的一些問題？我有些不解，為何此次任務，會帶回一位……地麵上的外來者？
    馬克隊長，您此舉是否有些草率？將不明身份之人帶入燈塔，是否對燈塔的安全構成隱患？甚至……是否別有用心？”
    查爾斯這家夥的腦子倒是轉得飛快。就在其他人匯報情況的這幾句話功夫，他便迅速切換了對馬克的攻擊方向。
    他巧妙地利用唐尼的死作為引子，將外人這個標簽貼在了常黎身上，同時又用“別有用心”這種字眼，對馬克的忠誠進行陰險的質疑。
    “將鐵馭先生帶上來是城主允許的，查爾斯會長！”
    鏡南倒是不慣著查爾斯，立刻出口反駁，聲音清冷而有力，“城主大人的命令，也需要向你做出解釋嗎？”
    鏡南此言一出，會議室的氣氛頓時緊繃。
    她此番回擊，一方麵明確指出常黎的到來是城主摩根的親自授意，將查爾斯的質疑直接引向了摩根城主本人，讓查爾斯投鼠忌器。
    另一方麵，她也為自己辯護。這一路常黎的住行都是她親自安排的，按照查爾斯的說法，她這個城主指定的接應人，同樣有“對燈塔別有用心”的嫌疑。
    她不反對為常黎先生站台，畢竟馬克等人看起來足夠信任常黎，特別是冉冰，別看她看起來傻乎乎的，實際上機靈著呢，她對常黎的信任絕不是盲目的。
    所以，查爾斯潑過來的髒水，鏡南是一定要頂回去的。
    “你！”查爾斯那張俊朗的臉龐瞬間扭曲了一瞬，眼神中的陰鷙如墨般濃鬱，他猛地轉身，用那雙細長的眼睛怒視鏡南，仿佛要將她吞噬。
    鏡南也毫不示弱，那雙鳳眼中射出冷冽的光芒，直視著查爾斯的眼睛，仿佛兩把無形的利刃在空中交鋒，誰也不肯退讓半分。
    “夠了！”
    還沒等查爾斯再說什麽，一直端坐在主位的摩根城主便重重地敲了一下桌子，將兩人的爭吵打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