摩根城主緩緩站起身，那雙深邃的眼睛先是注視著常黎，帶著一絲複雜而深沉的意味，隨即又把目光掃過在場的所有人。
    他的聲音雖然不高，但其中蘊含的威嚴卻足以讓所有人心頭一凜。
    “現在地麵上有客人過來。”
    摩根城主再次開口，語氣中帶著一絲不滿和失望，“你們這些燈塔的核心成員，卻在人家麵前大吵大鬧，像什麽樣！”
    整個會議室瞬間陷入了死寂。所有人都低下了頭，無論是盛氣淩人的查爾斯，還是冷靜自持的鏡南，都不敢再發出一點聲音。
    城主的威嚴，在這一刻展現得淋漓盡致。
    摩根的目光最終再次落在常黎身上，那股威壓感瞬間消散，取而代之的是一種溫和的詢問：“年輕人，可以向我們分享一下地麵的生活嗎？”
    地麵的生活……這個問題，就像一把無形的利劍，刺破了燈塔高懸於空的假象。
    這是個逃不開的問題，尤其是在剛剛查爾斯當眾質疑他身份之後。
    摩根知道，今天如果隨意糊弄過去，隻會給在場所有人心裏，包括馬克他們，留下一根難以拔除的刺，如同當年的紅寇那樣。
    說到底，燈塔畢竟隻是一個巨大的牢籠，以前是，現在也是。在經曆了幾代人的禁錮之後，沒有人不期盼能夠重返地麵，回到那片曾經屬於人類的土地。
    本來，摩根將常黎邀請上來，是想私底下進行詢問的。
    畢竟這種關於地麵世界的信息，對於燈塔而言是顛覆性的，最好在可控範圍內進行消化。
    但查爾斯那個性子，急於攻擊馬克，卻把這個最尖銳、最敏感的話題當眾挑了出來。
    摩根不動聲色地瞥了一眼一臉陰沉的查爾斯，心中暗自歎了口氣。這孩子，還是太焦躁了，城主的位置，他不合適。
    “地麵……”
    常黎思考了幾秒，確認了摩根的意圖。他抬起頭，目光掃過會議室中一張張充滿期待、好奇、甚至有些質疑的臉、
    最終，他的視線落在摩根城主那雙飽含滄桑的眼睛上。
    你確定要我說？那我可就開始扯了。說了你可別急啊。
    常黎的聲音再次響起，這次卻帶著一種令人無法反駁的平靜與篤定：“我一路走來，看到你們分了什麽上民塵民之類的。地麵上，沒有這些。”
    此言一出，會議室裏立刻響起幾聲微不可察的抽氣聲。老一輩的城防軍官和科研人員，麵色雖然有些波瀾，但還能保持鎮定。
    然而，鏡南、冉冰、馬克這些年輕一代的代表，卻是驚訝得不行，眼神中充滿了難以置信和深深的震撼。
    他們從小接受的教育，就是燈塔的階級分化是末日生存的法則，是秩序的基石。
    常黎繼續說道：“隻要是勤勞肯出力的人，無論男女，無論職業，大家都會尊重。”他特意加重了尊重二字，“男女自由戀愛，結為家庭，不是為了延續基因，而是為了愛和陪伴。”
    開的很大家人們，一艘星際遠航時代的飛船可謂是降維打擊，能維持生存的資源廉價到要多少有多少。
    “每個人都有自己的職責，相互配合，一致對敵。我們不把資源浪費在無謂的階級爭鬥上，因為我們的敵人，隻有噬極獸。”
    “胡扯！”
    常黎的話音剛落，查爾斯便像被踩了尾巴的貓，瞬間從座位上彈了起來，他那張俊朗的麵龐因為憤怒而變得有些扭曲，聲音也尖銳起來。
    幾乎是怒吼著打斷了常黎的發言，“沒有光影之主的庇護，你們當然區分不出高貴的上民和低賤的塵民！還結為家庭，你說的這些不過是舊時代的糟粕，是早被拋棄的東西！是導致人類走向毀滅的罪惡之源！”
    查爾斯狂吠的同時，還不著痕跡地瞥了摩根一眼。
    他希望從摩根那裏看到讚同和支持，然而，摩根依舊是那副威嚴而平靜的表情，並沒有任何回應。查爾斯心中難免失落，這份失落下一刻又化為更熾烈的憤怒。
    他把自己當成光影之主的代理人，是天選之人，是帶領人們走出末日之人，是燈塔唯一且正確的引導者。
    而現在，這個突然冒出來的地麵人卻告訴他，地麵上有人，而且沒有光影之主的庇護，也在好好生活，甚至活得比燈塔的塵民更有尊嚴。
    這完全對立了查爾斯所信奉的，以及他所創立的光影教會的全部教義！這簡直是對他個人信仰和權威的直接挑戰！
    你看，立馬急。
    常黎的聲音帶著一絲玩味，他笑了笑，學著鏡南之前懟人的語氣，語氣平淡卻充滿了殺傷力，“這位是會首大人是吧，你看起來有些急躁。是光影之主沒告訴過你地麵上有活人嗎？
    明明我從上燈塔開始，便一直期待著光影之主的教誨，想把光影之主的信仰帶回地麵呢。查爾斯會首，您不是說光影之主會保佑所有信徒嗎？難道不包括地麵上的我們？”
    “你！你在胡說什麽！”這一次，查爾斯是真的氣到咬牙切齒，麵容猙獰。他感覺自己被常黎徹底堵死了，眼前這個人讓他完全陷入了兩難的境地。
    要知道，用狂信徒信仰的神明來反駁狂信徒，比殺了他還難受。如果他說光影之主不是萬能的，或者無法庇護地麵人，那他就徹底動搖了光影教會的根基。
    這是他絕不能接受的。開什麽玩笑，他氣的牙根直發癢。
    而反之，如果光影之主是萬能的，那麽作為天選的光影教會會首的自己，便是有私心，隱瞞了所有人地麵有生機的事實，甚至阻撓燈塔重返地麵，這會徹底毀了他多年建立起來的權威和形象。
    鏡南看到查爾斯氣惱到猙獰的表情，又瞥了一眼常黎那副得逞的樣子，眼中閃過一絲笑意，她低下頭，不動聲色地偷偷比出一個大拇指。
    “哎……”
    摩根城主看著自己一手造成的局麵，心中人都麻了。他知道開啟這個話題會引出查爾斯這種極端反應，但他又不得不開啟，現在，他又得給自己的兒子救場。
    “好了，查爾斯。”
    摩根的聲音再次響起，這次帶著一絲不容置疑的命令，“光影之主庇護燈塔大家有目共睹，你無須再多言。
    而地麵人的信仰，這正是你身為光影教會會首，該努力去傳播和引導的，不是嗎？”
    摩根巧妙地給他指了一條“明路”，既維護了光影教會的權威，又將查爾斯的心思引導向了一個看起來積極的方向。
    查爾斯聽了這話，才稍微好了一些，那扭曲的麵容漸漸恢複平靜，眼中陰鷙的光芒卻並未完全消散。
    他的目光掃過馬克，最終落在馬克身邊的冉冰身上，嘴角突然勾起一抹不易察覺的弧度，看來是想到了什麽新的壞點子。
    所以說啊，熊孩子挨打不是沒道理的，常黎將這一切看在眼裏。
    “好了，今天的會議到此結束。”
    摩根城主再次宣布，他的目光轉向常黎，“年輕人，你先留下。”他又看向其他人，“其餘人散了吧。”
    點名讓自己留下，常黎並不覺得奇怪，畢竟他身上有太多燈塔迫切需要了解的秘密。
    奇怪的是，城主摩根並未如同原著中，宣布馬克作為燈塔城主的繼任者。
    這老登不會看上我了吧？不能啊，這才第一次見麵，馬克這家夥到底給他說了什麽？常黎心中湧起一絲疑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