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6章、蘇州民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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蘇州,除去兩京的政治地位,無論從人口還是稅收,經濟規模角度來說,都是實打實的大明第一府。僅僅蘇鬆常三府,就占據了大明整個天下稅賦的四分之一,而蘇州排名第一,這就是蘇州的底氣。
無論是蘇州的官員、士紳還是普通百姓,甚至大明中樞,沒有人相信,大明能夠承受得起蘇州動蕩的後果,除了牛逼轟轟的小奶皇。
蘇州城早已經容納不下海量的人口了,所以,即便是城外依然有無數建築,商鋪,酒家,客棧,官署,民居直接建在城外運河兩岸的不在少數。
三千多士兵站在城外,周圍依然有無數老百姓看稀奇一樣的遠遠看著他們,純鳥銃部隊,非常罕見,大炮部隊,更是古怪。
人群中有人無意間撞了一下警戒士兵,昭武衛士兵大怒,正要發作,手上解到一張紙條,耳中傳來一聲低語。
“給劉公公。”
士兵微愣,還是聰明的小聲告訴隊正,然後紙條被送到了馬士英身後的太監手上,太監低頭打開一看,臉色大變,慌忙又遞給蕭震虜。
馬士英說出自己是蘇州知府時,陳文瑞臉色一下蒼白,再也不顧體麵,也沒有了傲骨,慌忙跪了下去。
“下官不知是府尊當麵,今日沒有收到通知,請府尊贖罪。”
果然是縣官不如縣管,同樣是四品官,路過蘇州的馬士英和蘇州知府的馬士英完全是兩個物種。
看著眼前跪倒的一大片,馬士英胡須都在發抖,反而有些不知道怎麽發作了。沒來迎接他就算了,來了也不至於下跪吧?
“丁性如何在?”
丁啟睿,字性如,馬士英同年,天啟八年任蘇州同知。馬士英在蘇州官員名單上看到丁啟睿還是非常高興的,宦海沉浮,難得有同年同治一府,他已經把丁啟睿列為他的重要臂助了,雖然丁啟睿也隻比他早來蘇州幾個月。
馬士英出發比李若璉還早,但他又不是行軍,一路慢慢悠悠的,出門了才派人給蘇州送信,就是有想給丁啟睿一個驚喜的想法。
馬士英沒有想到幾年不見,這個丁啟睿竟敢怠慢於他。
朱慈炅來到南直後,南吏部已經有實權了,涉及南直的所有官員調動,都已經無需北京的監國聖旨了,這裏有天子印璽。
當然,這也是錢士升與謝陞幾番較量後的默契。謝陞向江寧派縣令,錢士升就往江西派縣令,謝陞手裏是監國聖旨,錢士升手裏有天子之印。
正值官場動蕩之際,北京很不滿錢士升借小皇帝攬權的行為,但錢士升背後也有孫承宗大佬。來宗道出麵調解,達成了不能宣之於口的默契,南吏部僅限於南直官員。
黃立極派出投靠他的劉廷元來南京接任侍郎,其實就是要製約限製錢士升的膨脹,給錢狀元拖後腿的。
馬士英級別還不夠,根本不知道這裏麵的彎彎繞,別說他,小皇帝朱慈炅拿著密密麻麻的的名單都不知道。
馬士英本來還想在南京等待北京的正式任命,結果錢士升甩給他一張聖旨。不用等,去吧,小皇帝的命令要從快從緊。
拖延,不存在的。
南京上下已經有漸漸要瘋了的節奏了,小奶皇的旨意是頭天下達第二天就要成果的,你還想拖延,還要不要加錢了?
其實,朱慈炅生病對南京官員來說,是件幸福的事。這魔帝天命所歸,沒那麽容易崩,你多休養幾天吧,病個一年半載最好。
馬士英的不爽流露,陳文瑞嚇得連忙磕頭。
“稟府尊,因為東廠李實抓捕士子,蘇州織造總局那邊發生民變,丁同知在那邊協調。”
民變?
又見民變!
還是李實。
這是周順昌案要重來一遍的節奏嗎?
馬士英小小的不快瞬間飛遠。他媽的,這群災賊,老子下車伊始就演這出?馬士英的拳頭緊握,胡須亂顫,連運河上吹來的秋風都憑空涼了大截。
此時,蕭震虜將手中紙條遞給馬士英。
馬士英低頭看去,又是一陣肉跳。
逆案?
天下有這麽多逆案嗎?
誹謗皇帝,散播疫情謠言,這幫讀書人吃飽了沒事幹?
粗鄙的草紙被馬士英的大手一把捏成團,扔在地上,官靴很不解恨的往上狠狠踩了一腳,還來回碾了兩遍。
胸前的雲燕起伏欲飛,但被腰間玉帶牢牢牽絆。馬士英微閉雙眼,然後眸光大熾,小皇帝派兵護送,是不是早料到這一幕了。
“陳知縣,你們都起來吧。煩請領本府先去城隍廟,另外,派人找丁啟睿給本府把大印送過來。蕭將軍,你忙你的事吧,不用陪同了。”
馬士英不愧是能在大明天崩之後出頭的能吏,短短片刻,就說出了一段毫不沾鍋的話術。
對下屬客氣之極,對同年看似生氣,實際卻是幫他脫身。對皇帝有交代,對蘇州也有交代,蕭震虜就這樣活生生的被他切割了。
傻不拉幾的蕭震虜還以為得到了馬知府的明確指示,蘇州官員則迅速感受到馬大人的威武霸氣,對於新知府再不敢怠慢。而他們深知馬大人是跟他們在一起,這些大兵跟他沒關係。
馬士英鑽進了剛下船的官轎,在家仆、南京官員和蘇州官員的簇擁下向城隍廟而去,身後錦衣衛更是高舉馬大人的儀仗,肅靜,回避,排麵拉滿。
停留原地的蕭震虜對於逆案非常憤怒。
“昭武衛留一千人與雷霄衛接管城防,另外一千人隨我去接李公公。”
蘇州的軍事力量在朱慈炅剛到南京時就經曆過一次重大打擊,衛所主官早就調離,其後衛所士兵也被整編入新六衛,蘇州目前的城防完全靠城防營兵。所以他們對昭武衛的到來其實是可以理解的,皇帝把人調走了,遲早還是要派人來的。
大明有兩個軍事係統,一個是隸屬五軍都督府的衛所製,一個是隸屬兵部的營兵製。不過,現在有個縫合怪,那就是新六衛。
他們既有衛所係統的指揮使,也有營兵係統的遊擊參將副將,士兵也說不清楚是營兵還是衛所兵,反正他們的上官隻有一人——皇帝朱慈炅,所以也沒有人計較這些編製什麽的。
蕭震虜原本是營兵係統的參將,蓋州先登立功後調入新六衛,居然還是參將。但現在這個參將有點特殊,不算太倉州的昭武衛海軍,他就是蘇州的最高軍事長官,堪比蘇州衛指揮使,或者蘇州總兵。
昭武衛鳥銃兵來南京後已經換裝了紙包彈,蕭震虜領的這兩千人全部是燕山大戰後立功轉入的北方兵,訓練雖然也不足,但士氣戰力差不了原來昭武衛老兵多少。
他們列陣而行,在東廠暗探的帶領下直奔江南織造總局,森森殺氣比馬士英的肅靜回避還好使,沿途居民紛紛避讓,有人還提前跑去通風報信。
蕭震虜不為所動,冷冷開口。
“向天開一銃後,如果聚集人群還不散開,直接向鬧得最凶的和衣著華麗的人開火,有沒有把握?”
沒有人多情回應蕭參將,但不少人臉上都露出了猙獰的笑容。開玩笑,老子十發七中,已經過了標準。這群亂民還比得了韃子不成,當初抹黑比刀子老子都不帶怕的。
繁忙的蘇州街道漸漸沉寂,唯有整齊的腳步聲越來越響亮,越來越靠近織造局。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