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5章、製度革命(十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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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曹思誠痛心疾首,扯著嗓子。
    “陛下所謂加稅,難道也要加十倍之稅嗎?”
    朱慈炅有些暈,這位前左都禦史似乎還沒有搞清楚狀況,劉一燝也淺淺提了下這個問題就不再開口,這會他又把這個看似問題的問題拋出來。
    朱慈炅臉色平靜的看向翁鴻業。
    “一恒,你來回答曹副使這個問題。”
    翁鴻業馬上苦著臉了,聲音毫無溫度。
    “大疫期間,應天府土地重新丈量和厘清了。
    天啟七年,應天府一年稅賦,含加派雜項等合計約六十八萬兩。經核算,若按舊規加征,重啟元年應天府的所有稅賦可能將超過四百七十萬兩。
    陛下旨意,廢除所有加征雜賦,若按陛下新規核算,僅皇田田稅,約為一百三十萬兩,淨增便是六十二萬兩,還不含商稅。
    新增十品官及原吏轉官一萬兩千餘人,官餉發放後,稅賦依然會大增。
    陛下說,應天為留都,不足為天下鑒,我們正在籌備江西饒州府和山東東昌府的重新清點核算。
    這些地方極可能不會出現一個應天府變兩個應天府這麽誇張的事,不過,應天府官衙眾多,其餘州府也不需要應天府這麽多官員。”
    曹思誠目瞪口呆,啞口無言。
    陛下悄無聲息的清丈了應天府的田畝?陛下還減免了賦役,居然是越減稅收反而越多,越加征實收越少。
    怪不得當初來閣老跟督糧禦史們說,應天府不用督了。
    曹思誠有點發慌,這東西有點超越他的認知。這等大事,曹思誠作為左都禦史現在的督政院副使,居然不知道,更讓他感覺自己似乎被邊緣化了。
    初次與聞的朱由崧,襄王,周王,劉廷元,陳子壯,洪承疇等人,全部目光凝固在翁鴻業身上。
    大明的財政問題,所有人或多或少都有了解,每個人都心知肚明士紳階層肯定拿走了一部分,但他們從來沒有人意識到士紳拿走的這部分居然是國家正稅的六、七倍。
    也不能說六、七倍,應該說國家收七成,他們拿走六成,國家實收一成,最底層還剩三成。難怪大明到處都是流民,到處都在造I反,怪不得小皇帝一直有武力犁遍天下的想法。
    沒有辦法,必須要變了,這樣下去,大明必崩。要是不改變,恐怕劉一燝也無法阻止小皇帝武力犁天下了。
    便是本就是貪汙國稅其中一員的襄王周王都有些出離憤怒了,大明還經得起這樣玩多久?大明完蛋,他們一樣跟著完蛋。
    這份統計結果,便是當初第一次看到的劉一燝和徐光啟也是一臉懵,兩個人對視苦笑。
    錢士升和呂圖南也知道這份統計結果,呂圖南先前是戶部侍郎,他雖然也因為蘇藥逆案被抓進去了,但審查後無事就放出來了。
    先前的南戶部尚書鄭三俊涉案太深,南戶部其實是他在頂著,他還參與了皇家銀行的籌備,與天工院深度合作過,一些核心機密,他也能與聞。
    呂圖南搖頭歎息不已。
    錢士升是南京十品官員改製的主官,他也曾就官餉俸祿問過小皇帝,早知道此事。此時,他在學小皇帝轉炭筆,但他似乎沒有小皇帝的天賦,炭筆一直掉,他玩不轉。
    此時,盧九德出現在門口,擊掌三聲,一群恐怕還不到十歲的瘦弱小宮女進來了,她們捧著青花瓷盤,裏麵是一大把鹽焗向陽花籽和兩個窖藏的桔子。
    她們如同軍隊布陣,排著整齊的隊列,先向朱慈炅屈膝行禮,然後分開給各位大人奉上果盤。
    連朱慈炅都十分意外她們的出現,更別說其他人。唯有盧九德一臉得意之色,湊到太監群後,小聲在李實耳邊說話。
    “福建急報,找不到你,先找的我。我也不敢打攪廷議,就想了這個辦法進來,你自己想辦法出去吧。”
    李實心裏暗暗呸了一聲,恐怕是想顯擺你訓練的新宮女,的確有幾分軍中風采,但做這點小事你就想複官,等你的幼兒園園長找到接班人再說吧。
    李實挪動胖胖的身體,靠近朱慈炅從袖中取出今日早報,放在禦案,低聲請示。
    “東廠有急事,奴婢先去處理下。”
    朱慈炅瞥了眼盧九德,微微點頭。
    盧九德心滿意足的帶著他的新宮女跟著李實又出去了,留下一殿驚訝的目光。
    連房袖和劉娥都不例外,這就是在禦花園訓練的那批小宮女,我二人的手下?
    劉一燝看著這幫人出去,忍不住想笑,小皇帝是真怕死啊,連宮女都準備打仗了。他自然的率先拿起桔子,輕輕剝開,隨意發問。
    “陛下這桔子就是先前說的窖藏過冬的那批?”
    朱慈炅點點頭,
    “是,窖藏主要是想保存皇莊的紅薯種過冬,他們說也許也能保存桔子,就弄了一批,想給朕元宵嚐呢。新鮮嗎?”
    劉一燝嘴裏含著桔子,連忙吞咽。
    “還不錯,比路然公的酸楊梅甜多了。這是高起潛的主意?”
    朱慈炅搖頭。
    “還不是往他臉上貼金,他從小在宮裏,哪裏知道這些。多半是宋應星從哪個老農嘴裏知道的,朕沒那麽好哄。”
    劉一燝也搖頭。
    “陛下,北京宮裏說不定早有這技術,隻不過南京這邊全是新人,您不知道罷了。”
    朱慈炅奇怪的看著劉一燝。
    “劉先生也收高起潛賄賂了?你會幫他說話?”
    劉一燝坦然回望。
    “老臣家裏全是東廠的人,陛下連東廠的人也不信了?陛下,不要覺得舉世皆敵,大明希望陛下好的人還是很多的,心懷叵測者不過鳳毛麟角。
    陛下幼小,有所不安,老臣能夠理解。但老臣請陛下心胸能夠多打開些了,君臣相疑於國政並非好事。
    陛下不是說要跳出北京的藩籬嗎,怎麽到了南京又自己把自己關起來了?試想下,連老臣入宮都要大廢周章的好幾道登記,其他人怎麽跟陛下溝通?”
    朱慈炅撅著小嘴,避重就輕。
    “不是說了,兩位先生不用親自登記的嗎?”
    劉一燝有些無奈。
    “老臣也有隨從啊。”
    朱慈炅搖搖頭。
    “那沒辦法,劉先生能保證自己,保證不了別人。梃擊案,朕至今讀來還心有餘悸,皇祖父大約就是被此事嚇壞了,留下了未知惡疾。朕還這麽小,更禁不起嚇。”
    他喵的,三歲殺人,三歲上戰場,你會害怕?
    但劉一燝趕緊閉嘴了,聽朱慈炅這口氣,給天啟爸爸洗白白還不夠,還要給他爺爺光宗也洗洗——你這娃都沒見過你爺爺。
    朱慈炅轉頭,看到群臣大多在劉一燝之後剝桔子吃,唯有曹思誠拿起了鹽焗向陽花籽。朱慈炅看他拿起送進嘴裏,嚼了嚼,然後臉色有些奇怪。
    這,這,這,這是瓜子啊,他居然全吞下去,連殼一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