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8章、銅罄寶未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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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跟在朱慈炅身後左右譚進、王坤差點沒停住腳步,臉色大變。
    譚進蹲下想將朱慈炅扶起,朱慈炅擺手示意不用。
    王坤看了下,轉身詢問旁邊侍衛,急問。“景嶽先生去哪了?”
    落後一步的房袖劉娥也急忙圍了上來,劉娥蹲下扶著朱慈炅,房袖急忙掏出隨身攜帶的清涼油,給朱慈炅擦上。
    “皇上頭疾又發作了?”
    跟在最後的曹化淳站在最外圍,反而有些手腳無措,他不算朱慈炅的近侍,第一次見到這情況。
    在他的印象裏,小皇帝是個天慧聰明,無所不知,無所不能,天命護身的神奇皇帝。他第一時間懷疑上朱慈炅今天的吃食了,不過聽到房袖的問話才知道小皇帝不是第一次出現這情況,他終於算是感覺到了小皇帝的脆弱。
    房袖想將朱慈炅抱回西宮,但小胖子雖然鍛煉也接近四十斤了,她感覺可以抱起來,但要再一路抱回去,有點累,於是看向譚進。
    “譚公公先將皇上抱回宮吧。”
    朱慈炅內心很抗拒,覺得被抱著有損威儀,但房袖不理他,讓譚進聽她的。
    一眾太監宮女圍著,朱慈炅還是被抱回了西宮,躺在床上,一臉不開心。
    “譚進,以後出宮,禦輦還是重新啟用吧。朕鍛煉不少的,不用刻意走路了。”
    譚進連忙答應,這禦輦,小皇爺一會要一會不要的,這脾氣就捉摸不透。還好他不是王坤他們那些聰明人,懶得琢磨,小皇爺說啥就是啥。
    他將手掌搓熱,略作調息,將朱慈炅的頭放在自己腿上,緩緩按壓,直到朱慈炅叫停。
    “無事了,好多了。曹化淳今天有事啊?”
    房袖有些生氣的打斷。“皇上,你休息會吧!”
    曹化淳也很有眼力,連忙附和房袖的意思。“皇上,不急的。要是真急,奴婢也不會一直在宮裏。”
    恰在此事,王坤拉著傅山急匆匆的進來了。
    傅山略作施禮就上前給朱慈炅把脈,朱慈炅很久沒見到他了,有些沒好氣的開口。
    “怎麽是你?”
    王坤連忙幫傅山解釋。
    “景嶽先生去城外新城了,他們幾位名醫要看看皇上說的醫學院具體布局,好像是保寧郡王還要宴請他們,景嶽先生今天不回宮了。奴婢正好遇到傅醫生。”
    朱慈炅搖頭。
    “這皇資公司真是無孔不入啊。保寧郡王,嗬嗬,他們想搞類似九真養生茶的保健品唄。”
    曹化淳連忙接話。
    “皇上放心,福德公司的九真養生茶無論南北都已經有口碑了,他們比不了的。”
    朱慈炅懶得理會,配合的將左手遞給傅山。
    “鼎臣把脈還把得準嗎?”
    傅山稍微一愣,剛剛的感覺又找不到了,忍不住有幾分抱怨。
    “陛下請禁聲,臣手藝還在的。”
    朱慈炅其實已經恢複了很多,一點也不配合庸醫。
    “聽說你最近治易,頗有心得啊。朕讓你跟景嶽先生他們學醫治病你不學,讓你研究農作物病蟲害你完全不能入門,一個進士就那麽香?你都已經有官身了,怎麽還一門心思想要科舉?”
    傅山小心把脈,感覺朱慈炅沒有大礙,可能身體疲倦,需要休息。
    他不接朱慈炅的話。
    “陛下最近可能睡眠不足,你們要保證陛下每天至少五個時辰的睡眠時間。”
    朱慈炅頗為驚訝,他一直覺得睡四個時辰足夠了,沒想到傅山直接讓多睡一個時辰。他有些疑惑。“一天四個時辰睡覺還不夠?”
    傅山自信微笑。
    “成人當然夠,但陛下還是孩子,不要用成人的標準。臣聽說陛下單獨住之後,晚上有時睡得很晚,這肯定不行。如果臣沒有猜錯,陛下昨晚肯定又熬夜了,然後白天又睡懶覺。這個絕對不行,景嶽先生來也會得出和臣同樣的結論。”
    朱慈炅其實已經知道傅山是對的了,昨晚,他修改了部分三年級的數學教材,不知道熬到多晚,反正是感覺到疲倦才睡的。
    不再和任太後一起睡後,他有些放飛自我了,不禁有些後怕。他總有種急迫感,總想將所有事情一口氣做完,來南京後已經很少發作的頭痛再次發作,讓朱慈炅警惕了。
    在大明,無論是誰,敢直接傷害皇帝的人其實萬中無一,朱慈炅的門禁製度基本就是無用功,但如果他自己作死,都不用別人出手了。
    朱慈炅早就對自己的性格缺陷有所了解,雖然曆史早就改變,他還是不停的想起煤山上的歪脖子樹,做事情總有些急迫。
    朱慈炅決定自我調整了,午後好好睡了一覺,神清氣爽。王坤匯報說,禦書房的會議還在開,朱慈炅又想去,然後王坤一臉難色,正要示意吳良輔去找房袖。
    朱由梁和朱由榔一起來找朱慈炅了。
    “皇帝侄兒,三伯王回來了,送了我們白玉釣竿,我們去玄武湖釣大魚吧。”
    朱慈炅一愣,轉身看去。
    兩個娃娃一人拿了一條就成人身高差不多長的玉色細竿,還帶著小鬥笠,背著金絲竹簍,活脫脫兩個小漁翁,直接闖進了宮中。
    他們身後兩個小太監緊追不舍,直到見到朱慈炅才躬身施禮。
    朱慈炅板著小臉,看向兩個小太監。
    “怎麽回事?”
    “慧世子說國公別院的小蓮池裏盡是福王讓人放的小魚,想到湖裏釣大魚,穎衝王不讓,他們就進宮來找皇上了。”
    朱慈炅從朱由梁手裏奪過魚竿,仔細看了看,這東西是藝術品吧。還釣大魚,不知道朱家子孫易溶於水嗎?
    “由梁叔你倆今天不上課?”
    朱由榔一臉抗議。
    “皇帝侄兒說過七天休一天的。”
    朱慈炅笑了。
    “由榔叔又會數數了?”
    朱由榔胖臉朝天。
    “我本來就會,早上三伯王考過我們倆的,我比朱由梁多吃了兩塊小蛋糕,三伯王要朱由梁多努力呢。皇帝侄兒要不也考考,我要答對,就帶我們去玄武湖釣大魚,如何?”
    朱慈炅很認真的想了下,突然覺得釣魚也許是個休養心性的好辦法。
    “玄武湖去不了,可以去禦花園裏的小湖,那裏和玄武湖是連同的,魚都一樣。”
    說完對王坤吩咐,
    “安排下,要保證安全。給我也找一根釣竿,朕也去釣釣魚,讓曹化淳來湖邊見我吧。”
    湖裏的魚和池子裏放的魚完全不是一回事,朱由梁朱由榔兄弟大失所望,剛學會釣魚的兩個娃忙活半天,連吃餌的都沒有,最後終於沒了耐心,吵著還是回去釣小魚。
    隻有朱慈炅一直盯著浮漂安靜守著,雖然他也沒有釣上魚來。
    曹化淳躬在他身邊,還不時幫他灑米打窩。
    “事情就是這樣的。”
    朱慈炅沉吟了片刻,臉色有些不好看。
    “鎮嶽衛把人全殺了,一個活口都沒有留?”
    曹化淳點頭。
    “沒有,可能是德興縣的意思。不過錦衣衛事後查出這些人不全是礦工,可能是有人煽動。”
    朱慈炅盯著湖麵。
    “高文采去平遼了,淮遠侯連這麽大的事也不上報,還需要你來告訴朕?”
    曹化淳攪拌盆中酒米的手抖了一下。
    “可能是鎮嶽衛沒有明顯損傷,錦衣衛覺得事情不大吧。”
    朱慈炅冷笑一聲。
    “六百多條人命,竟然事情不大?這事跟你無關。德興銅礦場,你準備怎麽辦?”
    曹化淳抿了抿嘴唇。
    “奴婢的意思是,就近從廣信府招募礦工,奴婢不敢再相信德興本地人了。”
    朱慈炅微微頷首。
    “那死者家屬呢?”
    曹化淳狠聲出口,酒米灑向皇帝釣竿浮漂周圍。
    “奴婢的意思是,礦場周圍那幫人全部發配台灣。”
    朱慈炅握住釣竿的手都不自覺抖了下。
    “有多少人?”
    曹化淳卻很是平靜。
    “粗略估計有三萬人。”
    朱慈炅轉頭看著曹化淳,久久不語。
    礦工暴動,被鎮壓屠殺得一幹二淨,然後周圍的居民集體連坐發配台灣?德興銅礦關係到重啟通寶的發行,這群人幹擾到朱慈炅的大計,殺了就殺了。
    但不知道為何,他心裏堵得慌。他隱約感覺是自己催逼太急,下麵壓迫礦工才導致的這起事件,他突然有些茫然。
    這算什麽殺伐果斷?這難道不是殘民暴政?大明連坐最多不過七百戶,發配三萬人合適嗎?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