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3章、向海圖強(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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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望著鄭芝龍在禦書房門口才轉身離去的背影,朱慈炅看著大理石麵上的碎玻璃,長吐了一口氣。
    “平子,你怎麽看今天這兩個人?”
    吳阿衡雖然新來南京,但因為昭武海軍新立,他和朱慈炅接觸頗多,已經和天工院的老人一樣算是朱慈炅的近臣了。
    他一臉正氣。
    “此二人,恐皆非純臣。”
    純臣?朱純臣嗎?那樣的廢物朱慈炅可不想要。
    管京營管不好,皇勳公司要合夥賺錢了,他也反應遲鈍。堂堂一個國公,股份和伯爵一樣。搞得朕好像要他錢一樣,純粹白癡一樣的耍小聰明。
    成國公府窮,是的,從你這這個白癡開始窮的。對比下福王爺,為了多一點點股份,連銀行客戶的錢都騙。
    或許這位純臣還沾沾自喜,他就是比英國公、定國公這兩個快入土的老家夥聰明,連沐天波這個未成年娃娃都不如。
    朱慈炅懶得關心這個純臣,他十分意外的看向吳阿衡。
    “怎麽說。”
    吳阿衡十分冷靜。
    “臣看熊文燦腰帶,那兩枚寶珠可不便宜。明知道是要陛見,還帶著這樣的玉帶來。便足見其人貪鄙,慕虛榮,做事也定然不夠謹慎。再聽其談吐,表麵看寵辱不驚,實在性偽,此人不可深交也。”
    朱慈炅咯咯大笑,拍了拍吳阿衡的放在大理石麵上的小手臂。
    “平子你如此觀人,怕是做不了吏部尚書了咯,天下官員都盡皆不可用了。”
    吳阿衡連忙低頭。
    “臣慚愧,不知陛下如何看待此人?臣確實有點擔心此人未必能完成陛下囑托。”
    朱慈炅收斂笑容。
    “此人有進取之心,有急才,夠冷靜,有官威,如此,便是一個合格的外交官。”
    吳阿衡沉默的想了想,才開口答道。
    “陛下明鑒,此人身上確實也有陛下所說優點。”
    朱慈炅旋轉手中剛拿起的炭筆。
    “那鄭芝龍呢?”
    吳阿衡慎重了一點。
    “此人城府頗深,雖然他不敢直視陛下,但目光在譚盧兩位公公,翁編修還有臣,甚至小宮女身上都有停留。熊文燦根本就不在意臣,但鄭芝龍尤其注意臣,在臣反對他擔任文官之前就如此。
    此人看似坦蕩易動情,但言語之中也暗藏機心。對於臣的出聲反對,也不見多少敵意,非常善於隱藏自己,這種人其實很危險。”
    朱慈炅笑了。
    “那不是很像平子?你說他不是純臣,莫非在說自己。”
    吳阿衡愣了下,也笑了。
    “的確有幾分像,但臣讀過聖賢書。”
    朱慈炅在自己筆記本上開始記錄,同時發問。
    “你對朕的安排有沒有看法?”
    吳阿衡也看向自己的記錄。
    “有的。陛下,先前關於東南海盜,我們已經知道了鄭芝龍的主要利益在日本,他恐怕不會輕易放棄日本利益,如此陛下讓他管理吉慶,恐怕會讓公私兩便。
    臣擔心,鄭芝龍的收編會非常有限,他恐怕會在吉慶辦公的同時扶持代理人繼續經營日本航線。”
    朱慈炅點點頭。
    “嗯,的確值得注意。不過當他發現首裏城和笨港都有大明駐軍後,他會很快清醒的。況且,皇店管理已經形成製度,不是總經理的一言堂,以公謀私他做不到。
    我們當前最重要的是要讓海軍形成戰力,要有同時對抗荷蘭人、西班牙人,甚至他們聯合海盜一起進攻的防禦準備。
    不管怎麽說,少了鄭芝龍,我們麵對的威脅就大減,況且這是彼消此漲的好事。所以還是要重視鄭芝龍,要給足禮遇。”
    吳阿衡微微點頭,沒有吱聲,居然和朱慈炅一樣低頭在紙上快速書寫。
    良久,他才開口。
    “鄭芝龍整編也有問題啊,陛下。這些海盜恐怕適應昭武衛海軍規矩的人不多,三萬人不好安頓啊。”
    朱慈炅停筆。
    “如果實在不行,就組建一隻受大明控製的海盜,效仿劉肇基、黃得功。”
    吳阿衡連忙記錄。
    “臣明白,但首領一定不能再用鄭芝龍的人。”
    朱慈炅點頭。
    “嗯,可以讓徐文西重操舊業。還有一個人,鎮嶽衛饒州指揮**會,可能他不適應海戰,沒關係,多吐幾次,吐著吐著就好了。”
    吳阿衡愣了下,他也聽說饒州鎮嶽衛屠殺礦工的事了,沒想到在這會有處理結果,**會據說可是元從出身,這是要被發配為海盜?
    他咽了咽口水。
    “陛下,鄭芝龍的人最好轉化為皇民安置。
    昨日我問過洪參謀,皇田隻有湖廣、陝西、山西還沒有完全分配,另外,還有部分皇親領到銀幣後已經開始返程了,他們也要土地。我們也不可能把這幫人安置到北方去啊。”
    朱慈炅皺了皺眉頭。
    “造船廠呢?實在不行,讓鄭芝龍帶進吉慶運輸吧,他初來乍到,也需要有批自己人,能安他的心。跟他說清楚,雖然不是務農,但生活反而會更好。”
    吳阿衡想了一下。
    “好的,臣明白了。”
    話音未落,卻看到劉一燝怒氣衝衝的直闖進來,毫無禮數。
    “陛下,你要追封鄭和?誰的主意?”
    老劉看了眼譚進,這個不像。盧九德?這死太監怕是要上天了。
    朱慈炅十分意外,停下書寫,有些無奈的合上筆記本。
    “劉先生請坐,上茶。”
    劉一燝這才躬身施禮。
    “陛下贖罪,老臣乍聞此事,心急如焚,老臣失禮。”
    朱慈炅點點頭。
    “嗯,對的,咱們尚書閣老學禮的活動要盡快開展了。朕無妨,先生坐吧。”
    劉一燝鬧了個紅臉,氣勢一下就被小皇帝拿捏,一口老血差點沒噴出來。
    吳阿衡見勢不妙,連忙收拾自己文書。
    “陛下,臣先出去整理下意見,陛下有事召我就行。”
    開玩笑,你走了,老家夥絕對會不給朕麵子,朱慈炅連忙叫停。
    “別走,朕還有事要與你相商。”
    又對劉一燝堆出笑臉。
    “先生見到熊文燦了?”
    劉一燝坐在了朱慈炅踩過的那張椅子上,也不說話,似乎在耐心的等著小宮女沏茶。等捧過茶碗才緩緩開口。
    “見了。陛下,老臣的問題,你似乎沒有回答。”
    劉一燝想靜坐奪回主動,朱慈炅已經利用這短短時間,仔細思考了內閣反對的理由。
    魏閹專權時代剛剛結束,朝野一片清算之聲,這個時候,居然給另一名太監立碑封侯,配享太廟。哪怕鄭和功勞再大也不行,這甚至會埋下無窮後患。
    武廟時“八虎”之一的張永就流傳過鄭和封侯,想要給自己也弄個爵位。但大明實際上並沒有給鄭和封過侯,從成祖直到天啟都沒有。
    朱慈炅此舉,要捅馬蜂窩。
    朱慈炅端正坐姿,目光平靜的看著劉一燝。
    “沒有人慫恿,是朕自己的主意。朕要向海圖強,所以朕要告訴天下:一萬年來誰著史?三千裏外覓封侯。
    朕的意誌十分堅定,要以太監身份否定開海侯,且回家多讀幾遍《史記》。
    之前朕說要給張居正全麵恢複名譽,陪祀神廟,你們也是拖拖拉拉。朕不妨告訴你們,這是神廟遺誌。
    父皇曾經給朕講過一個故事,那時父皇還是皇太孫,神廟給父皇講到輪台詔,便說他也有遺憾事,讓父皇在他駕崩後十年,定要給張居正平反昭雪,讓張先生陪祀身旁。”
    劉一燝嘴角抽搐,忍不住嘲諷。
    “神廟的確下旨封先帝為皇太孫,不過,當時是神廟彌留之際,所有沒有執行,先帝直接就是太子了。”
    朱慈炅毫無被戳穿的自覺,臉色一點也沒有變。
    “哦,這是細節問題,可能是朕太小記差了,反正有這麽一回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