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1章、雛鳳清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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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傳令兵急報時,薛棨正在向手下親兵顯擺身上金甲。
    “吾有侯爺幾分風采?”
    建奴突襲的情報讓他麵如金紙,他急衝衝的帶著親隨上了城牆,握劍的手都隱隱有些發抖。
    陽武侯薛濂,不管怎麽怎麽說也算是宿將,自殺成全家族也算悍不畏死。再推及祖上薛六,薛家後人更是沒一個能比。
    薛棨襲爵,薛家的陽武侯變成了陽武伯。此次京師四公子支援作戰,不管謀算如何,也算是為國出力
    薛棨是想以軍功複侯爵,這是一條正道,英國公和定國公都支持,隻有他有軍功,加上勳貴集體努力,這事才能成。
    在薛棨看來,三歲娃娃都能大破建奴,斬首十萬,他陽武伯出馬不得分分鍾滅掉建奴。況且,範景文未必敢派他們上場,不過是輕鬆走一趟,自然就有軍功了。
    當然,京城四公子都是這樣想的,來一趟撈點軍功。
    到寧遠後,果然不用上戰場,駐守錦州。成國公朱純臣自然是主將,薛棨和楊光龍還爭了下北門直麵建奴的任務,薛棨很幸運,抽簽勝出,畢竟北門直麵建奴,多少彰顯陽武伯的英勇。
    看到城下一身血跡的滿桂,薛棨很慌,顫聲應諾,趕緊吩咐手下準備吃食。
    就在此時,建奴萬馬奔騰,完全無視滿桂的殘兵。
    馬蹄聲驚破長空,錦州城的護城河在滿桂出征後就再無人破冰,此時不僅毫無作用,還為建奴憑添助力。
    滿桂殘兵原本緊湊的槍陣瞬間瓦解,步兵們爭先恐後的向城門湧去,接回兄長的小兵再也攔不住了。
    目瞪口呆的薛棨腦海裏一片空白,他手下還有一萬京營士兵,他竟然對於遼兵開城的舉動毫無反應,根本沒有想過鎮壓,或者把潰兵反推回去,重新關閉城門,再不然也可以放下千斤閘把人擋住。
    他毫無反應,神情木衲,直到建奴衝殺已經出現在城中。京營參將還以為薛伯爺要關門打狗,賺波大的,摩拳擦掌,上前提醒。
    “伯爺,可以了,再多吃不下。”
    結果這參將聽到了讓他魂飛魄散的聲音。
    “跑!快跑!”
    陽武伯的親隨們簇擁著薛棨,飛快的從城樓下來,向著南門倉皇逃離。一身成祖爺賜下的傳世金甲,在寒風中熠熠生輝。
    錦州遼兵胡亂的放了幾聲銃響,率先潰散,疲倦不堪的秦兵,大同兵,最先化作亡魂,滿編的五軍營,毫無防備的就把後背露給了建奴。
    已近力竭的滿桂睚眥俱裂,胸口一股逆血湧出,噴向古老的城牆。親兵攙扶他上馬,換了長刀,滿桂怒目圓睜,用盡力氣嘶吼。
    “錦州鎮,隨本鎮殺虜!”
    然後,一馬當先就先建奴衝過去,試圖阻止他們進城。
    入城騎兵隊列裏的莽古爾泰,淡淡掃了滿桂一眼。
    “去個甲喇,滅了他。”
    然後就躍馬入城。
    火光迅速在錦州城內點燃,黑煙漫卷全城,錦州軍民迎來滅頂之災。
    朱純臣此時也已經知道城破,起初他還點了兩將前去迎敵,這兩部沒走多遠就被潰兵衝擊而回。
    “公爺,擋不住了,走吧。”
    朱純臣一臉茫然,不知所措,被士兵裹挾著隨大流而退,他手下的士兵是莽古爾泰的兩倍還有餘,卻連建奴的影子都沒有看到就倉皇出城。
    甚至錦州城裏的物資財貨他也完好無損的留給了建奴,畢竟大明國公比較重要,大明國公要是落在建奴手上,後果不堪設想。
    與朱純臣同樣逃跑的還有朱慈炅的親親表叔楊光龍,他在西城門邊上,城中起火混亂後第一時間就發現了,然後他沒有猶豫,就近出了城,順便給建奴留下一座完全打開的城門。
    城中其實還有是抵抗的,滿桂舊部和錦州衛的幾個千戶都就地組織防守,和建奴展開巷戰。在他們看來,錦州城裏駐紮重兵,他們隻需要稍作抵抗就會有援兵支援。
    殺聲震天,火光彌漫,血腥刺鼻,他們推出家具雜物阻攔騎兵路線,滾刀砍斷馬腿,合身撲倒建奴,短刀從甲縫中刺穿敵人脖頸。
    他們忘我戰鬥,直到力竭,身邊的同袍越來越少,冰涼箭簇熄滅胸中熱血時,他們也沒有等到預想中的支援。
    三千營基本是重建的,原來的老兵還在薊州服苦役。他們的首領是恭順侯次子吳惟英,他的哥哥吳惟業被建奴嚇死,給恭順侯府留下了一個前所未有的汙點。
    老侯爺送他出征時再三叮囑,“你可以被人砍掉腦袋,但絕對不許被嚇死。否則你就不用回來了,老子沒你這個兒子。”
    三千營依然是朵顏騎兵和衛所騎兵混合編製的,此次來錦州有四千人,除了一千人跟隨朱純臣,其餘三千人都在吳惟英手下。
    他們駐守在東門,也算直麵建奴。北門被破時,他們隻收到了滿桂回師的通報,吳惟英整頓騎兵,出城接應滿桂。
    在吳惟英看來,騎兵就不是用來守城的,他領軍在城外繞了一圈。見到滿桂時,滿桂戰旗已墜,已經隻剩百餘人了。
    吳惟英大喝一聲,直接領兵就向建奴殺去,把都帖木兒的血脈在這一刻覺醒,朱慈炅手下第一個敢戰的大明勳貴子弟露臉。
    吳惟英身上早已經沒有了蒙古氣質,年輕的將軍頭戴銀盔,一撮小胡子倍顯英氣,高大的體格配上健壯的駿馬,宛如雛鳳清鳴。
    騎槍撞飛了想向滿桂補刀的甲喇章京,吳惟英趁機撒手,還順便俯身避過頭上掃過來狼牙棒。一提馬韁,駿馬躍蹄,吳惟英抽出三眼銃反手砸開供給他的建奴腦花。
    幾乎瞬間就斬落兩騎,放韁換刀,雙腿用力驅馬前躍,寒光再辟奴首。
    將軍如此勇猛,身後士兵也不甘落後,紛紛前進,將建奴殺得連連後退。
    清空敵人,吳惟英才發現建奴居然退回錦州城中,落下的千斤閘,阻止了他的進攻。城頭弓手閃現,箭簇寒光竟然紛紛對準三千營。
    吳惟英大驚失色,匆忙回馬,撈起落馬的滿桂,狂奔逃離城下。
    “滿總鎮!能聽到我說話嗎?”
    滿桂已經閉上了雙目,在吳惟英的搖晃下,隻有嘴角湧出一片血珠,沒有發出任何聲音,身體也漸漸冰涼。
    手下此時才來匯報。
    “公子,建奴已經關閉四門,我們怎麽辦?”
    吳惟英抱起滿桂,不甘心的望著錦州城,又看了下他救下的已經脫力了的滿桂殘兵。
    “有帶炊餅嗎?分給兄弟們一些。稍微歇歇,我們回寧遠。”
    注:史書關於恭順伯一家很有意思,長兄吳惟業四年襲爵,無嗣,吳惟英襲爵,甲申戰死殉國,其兩叔父合家自縊,其弟吳惟華降清襲爵。另附一首詩:《挽毛大將軍》 明·吳惟英昨夜營星色黯然,訃音忽向路人傳。但嗟韓信成擒日,不見蒙恬禦敵年。功業已沉沙磧雨,精靈猶鎖海門煙。好收戰骨鴟夷裏,歸葬西湖嶽墓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