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0章、雛龍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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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宋應星愣了好一會才反應過來,發出怯懦的聲音。
    “回陛下,卑職這邊隻負責南方農物,玉米高梁南直皇莊沒有種啊。”
    楊一鵬剛端起茶碗,聞言暗道一聲不好,這小舉人也要挨批,趕緊不動聲色的把茶碗放下,看向自己膝蓋。
    朱慈炅果然停筆抬頭,露出一個難看的微笑。
    “哦,朕怎麽記得八月以前你一直在順天皇莊,怎麽,盡吃幹飯了?北方的事你就不管了?你不是皇莊農技總管,朕什麽時候給你分南北了?”
    宋應星腦袋一片空白,再也不能安坐,向前一撲就跪倒在禦前,腦袋叩著地,屁股翹得高高的。
    “卑職有罪,卑職下去就讓北京把玉米高梁種子送過來。”
    朱慈炅氣得幾近發笑,目光四下掃視,一時竟不知如何宣泄怒火。旁邊太監王坤實在看不下去,非常擔心朱慈炅的頭疼症發作,趕緊上前輕撫朱慈炅後背。
    “陛下息怒!”
    朱慈炅沒有理會王坤,反問宋應星。
    “你既然知道是北方作物,送到南京來幹啥?看嗎?”
    最後接近破音的兩個字別說宋應星,楊一鵬都抖了一下,也趕緊勸解。
    “陛下息怒!”
    朱慈炅看著話都說不出來的宋應星,長歎了一口氣。
    “稻種和薯苗要盡量保證南直皇民所需,玉米和紅薯間種技術要推廣,田埂小道和休耕土地可以試種豆子。
    北方有水之地要改黍為麥,春麥實際也不好,今年要嚐試冬麥,不過,氣候多變,具體地方可以有不同的耕作策略。
    還有棉花,糧食能夠高產的地方,盡量不要種棉花,當然這擋不住,朕也很難取舍。戶部可以適當征收種棉稅,楊卿下來和郭卿商量下,南北都做好棉糧比例的調查。
    棉花需求,朕已經責成禮部和澳門的葡萄牙人聯係了,我們今年會從果阿大量進口棉花,希望他們那裏能擴大生產。”
    楊一鵬趕緊回話,
    “臣明白,臣會安排的。”
    朱慈炅瞥了眼宋應星。
    “皇莊不是朕的私產,是大明的農業研究基地,戶部如果有這方麵的人才可以安排到皇莊去協助宋卿。這是一項需要長期堅持的工作,要耐得住寂寞,也要帶腦子。你倆下去吧。”
    楊一鵬、宋應星告退,王坤連忙給朱慈炅遞上竹葉開水,他感覺今天的朱慈炅火氣有點大。
    “小皇爺,你是萬乘之尊,犯不著和一個幸進舉人生氣。”
    朱慈炅白了他一眼,語氣恢複了平靜。
    “宋應星不是幸進,單單他提出的因地分種就是個正確的建議,在南京皇莊裏,我們研究不了全大明的農產,所有他其實是有能力的。
    他是一個很好的研究者,隻是不是一個很好的管理者。一個人的才能是有限的,要有合適的位置才能發揮人才的作用。
    朕可以怒其不爭,但你們對他放尊重點。他從事的工作是解決我大明問題的關鍵,要有耐心,朕隻是這兩天心煩得很,急躁了一點。
    對於宋應星,讓他專心做事,管理的工作交給高起潛。這混蛋管人的本事還是有的,但並不是朕原諒他了,讓他多配合宋應星吧。隻有宋應星拿出成果了,他才可能回來。”
    王坤連忙答應。
    “欸,奴婢明白了。小皇爺,邱致中正在乾清門上調試他的窺天神鏡,奴婢早上過來時聽他們說已經能模糊的看到鍾山上的樹了,就是還是看不清月亮。小皇爺要不也去把玩下,指點他們一下。”
    “不去,這鏡奴瘋魔了。想要看月亮,最好還是反射,需要鏡子的,就他現在那玩意,要成功需要的體積可大了去了,透明水晶大了根本磨不成,最好的材料還是玻璃。方向錯了,事倍功半,朕懶得管他。”
    朱慈炅在筆記本上快速記錄農業問題,沒有考慮王坤說的遊玩放鬆問題。寫著寫著突然開口,
    “孫先生那邊有消息嗎?他應該已經收到朕的信了。陝西今年種土豆,這東西多少能有點收成,宋應星說可以種兩季的,成熟期也快。”
    王坤試了水杯的水溫,微笑勸說。
    “小皇爺,孫閣老就算收到,回信也要時間啊。皇莊培育的土豆都送到陝西去了,你放心,今年一定有收成的。”
    朱慈炅也笑了。
    “是朕太急了。今年的收成可能還是要指望湖廣和山東,內廷也要安排人去這兩個地方督辦春耕,皇民土地政策在這兩地的麵積很可觀,產出應該要大增才是。
    水利工程要不吝投入,內廷存著銀子不用的習慣朕很不喜歡,那東西不用就是石頭。老百姓有錢了,皇店公司的貨才賣得出去,這個道理你們要明白。”
    王坤連忙追問,
    “小皇爺,是雇工修水利嗎?”
    “當然是雇工修水利,怎麽,你們太監也要征發徭役不成?”
    “奴婢就是覺得,小皇爺對這些庶民太好了,從古至今沒有聽說過,皇家出錢給百姓修水利的,太便宜他們了。再說升米恩,鬥米仇,以後要征徭役就困難了。”
    “你懂啥,他們向朕交了稅,也要服兵役的。照朕的意思做就是了。”
    這時,田維章疾步而入。
    “小皇爺,京師消息,慈壽太皇太貴妃病危。”
    朱慈炅愣了一下,抬起頭。
    “多危?”
    自從朱慈炅駐蹕南京,這位鄭貴妃每個月病危一次,這都第三次了,朱慈炅都麻木了。就算朕讓朱常洵和朱由崧到北京去,你這老太婆問問他們敢不敢登基。
    田維章抿了抿嘴唇,這個問題不好回答。
    本就心煩的朱慈炅看了眼他。
    “內廷消息還是東廠消息?”
    田維章這才出聲。
    “內廷,不過這次是慈寧宮的人傳過來。”
    朱慈炅手中炭筆扔在禦案上打轉,小臉憤怒無比。
    “等劉若愚消息。如果東廠沒有消息,讓瑞王領曹鳴雷、衛時忠進宮,封宮三日,告訴王體乾,慈寧宮、仁壽殿通通給朕清理一遍。順便替朕問問鄭太貴妃,其欲福王先薨乎?
    一幫混帳玩意,朕這邊國事繁難,一點助力沒有,還盡添亂!”
    乾清宮禦書房內,田維章、王坤噤如寒蟬,隻聽得見地龍熱氣呼呼的聲音。燭光映照的朱慈炅頭頂的翼善冠,投射到兩京十三省的輿圖屏風上,有些小,但很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