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3章、冬陽照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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從慈慶宮返回乾清宮,朱慈炅在月華門下了禦輦,轉身進了旁邊的懋勤殿。這裏收錄了他登基以來的所有聖旨副本,雖然都是以他的名義發的,但其中不少內容朱慈炅其實不知道。
不到一年時間,這裏麵竟然已經存放了數百本,天啟八年最多的聖旨內容是任命獎賞,有時一天發好幾十份,比如長城賞功和京察大計期間。
對於朱慈炅來說,最重要的是登基詔書和正旦詔諭,因為是發給全天下。登基詔書是張瑞圖擬的,中規中舉,但最滿意的還是正旦詔諭,因為完全是他白話口述的。
這份聖旨雖然被翰林院吐槽不斷,但充分繼承了太祖成祖親筆手書聖旨的傳統,全天下都聽得懂,地方官吏基本沒有曲解聖旨的餘地了。
朱慈炅翻閱著北京最近發出的聖旨,突然,他目光一凝,看到上麵任命李精白為都察院右副都禦史、山東承宣布政使司巡撫。
李精白這個人他沒有覺得有問題,閹黨嘛,史書上說他家後院有個萬人坑。朱慈炅反正想不通李精白家後院到底有多大,怎麽埋下萬人的,也想不通這玩意到底多變態,殺萬人埋後院。
有個有趣的傳說,說李岩是李精白的兒子,反正幹翻大明的反賊就是李賊生的,不過也有史書記載,李精白的孫子死於袁時忠之手,卻是大明忠烈。
李精白這輩子應該幹不到兵部尚書去了,但巡撫資曆已經足夠了,這是一次很正常的任命。
前任山東巡撫幹不過山東總兵,早氣得掛冠而去了,但他的動作隻能逼得方懋昌的忠誠度再加一,朱慈炅當時一笑而過,不過這個位置空缺了下來,如今李精白上任很合適。
閹黨嘛,不至於再和方懋昌鬧翻,對於黃立極的用人大局觀,朱慈炅還是滿意的。
可讓朱慈炅刺眼的是李精白前麵的官職,都察院右副都禦史。
都察院在哪?南北都沒有了,可是隸屬於都察院係統的天下督撫全都在呢。
朱慈炅瞬間頭大,都察院轉為督政院,還留了個這麽大的尾巴,怪不得督政院完全不起作用,而根據大明的自動糾錯機製,天下督撫現在全歸內閣管了。
朱慈炅頹然放下手中備份的聖旨,兩眼放空的看著吳良輔將他動過的文書又整理好放回書架,看得吳良輔拿在手裏的文書,有些不自信的問道。
“小皇爺,還要看嗎?”
朱慈炅緩緩搖頭,一個字都不想說。政治改革真不是發一份聖旨就完事了,誰執行,怎麽執行,這其中的變數太大了。
他自以為從文官集團嘴裏摳了塊肥肉出來,實際上他隻吃了一層薄薄的豬皮,油水全在文官集團嘴裏,還養得更肥了。
朱慈炅自嘲的笑了笑。開口道。
“良輔,你拿紙筆記錄下。
督政院下設行省部,設總理大臣一員,正二品,比左右都禦史,設協理大臣若幹,正三品,比左右副都禦使,全國督撫轉兼此職,設輔理大臣若幹,正四品,比左右僉都禦史。”
吳良輔寫好放下筆墨,抬頭詢問。
“這個要讓內閣擬旨嗎?”
朱慈炅麵無表情的搖頭。
“暫時不要,朕要再想想,你夾放到朕筆記本裏。收拾好出去隨便走走,快黃昏了還出太陽了。走,曬曬去,這冬天人都快發黴了。”
朱慈炅把自己神經緊繃的原罪歸咎於戶外活動少了,讓自己心情壓抑,他覺得很不好,需要自我調整。
冬日裏難得遇到一次半下午的大太陽,在琉璃瓦上閃耀光芒,照在身上也暖洋洋的,很舒服,心境一下就開了。
朱慈炅小胖手伸了個大大的懶腰,又在天井裏小屁股左右扭動了幾下,惹得月華門值崗的昭武衛士兵紛紛向他瞟過來。
朱慈炅也看到他們了,對他們微微一笑,卻發現他們領隊是一個熟悉的身影。
小手招了招。
“長伯,過來。”
吳三桂快速跑到他麵前,按劍行禮,十分乖巧。
“陛下。”
朱慈炅上下打量了他一下。
“哈,朕怎麽感覺你又長高了一點。朕好久沒看到你,你們騎兵營春節也出去拉練嗎?”
吳三桂趕緊躬身。
“回陛下,沒有。我們輪休了五天假,末將還回了一趟祖地。末將一直在武樓那邊值崗,陛下搬過來後,我們才分到月華門,每天都一段時間在這的。
陛下您是從隆福門進西宮的,今天才從月華門過的,末將都遠遠看到過您幾次。”
朱慈炅咯咯大笑。
“這麽說,朕想見下我未來的大將軍,還得挑地方選時候,還不能乘輦。”
吳三桂頭更低,臉上反而有點羞澀。
“末將不敢。”
朱慈炅收起笑容。
“對了,朕聽說驤雲衛和昭武衛年前都死了一批戰馬,又說不是馬瘟,是不適應南方氣候還是怎麽回事,你清楚嗎?”
吳三桂正色道。
“回陛下,末將以為陛下不必擔心,死的都是劣馬,好馬都能適應。”
朱慈炅有些奇怪。
“你怎麽知道死的都是劣馬,裏麵難道就沒有一匹好馬?”
吳三桂又解釋。
“陛下,死掉的肯定都是劣馬,因為好馬不會死。哪怕它看起來像好馬,隻要病死了,那它就是劣馬。”
朱慈炅這下懂他的意思了,大眼睛眨巴眨巴。哇,這小子說得好有道理,朕竟然無言以對。
這時,一身大紅蟒袍的田維章從乾清門進到天井,他本來想去天工院,遠遠看到朱慈炅在這邊,提起裙擺三步並兩步就衝了過來。
朱慈炅看身形就知道是田維章,但朱慈炅身後的譚進被吳三桂擋了視線,他才不管是誰,擺出架勢準備一腳踢飛,最後時刻看清是誰,好懸收住了腿。連吳三桂都聽到動靜,側身按劍。
田維章快速表示他有事情稟報。
“小皇爺,雲南奏章。”
朱慈炅的笑臉瞬間凝固,心裏咯噔了一下。
“朕的哪匹劣馬又死了?”
田維章有點莫名其妙,喏喏道。
“黔國公世子沐天波請求開春來南京陛見。”
朱慈炅長舒了一口,唉,這世上果然有驚弓之鳥,草木皆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