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9章、保耕棄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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朱慈炅親自主持會議,一般人數都不多。大朝會他是不想參加,群臣也不想他參加,他一開大朝會,必然有大事發生。
天工院的小會議室內,左首是劉一燝,右首是畢自嚴,左二是徐光啟,右二是郭允厚,左三是曹化淳,右三是楊一鵬。隔了個座位,陳子壯、蔣德璟和張國維坐在了一起。
王坤安排人給幾位大人擺上了橙子、茶水,就是上午他們沒吃的。上午看戲時,文樓上的基本沒動過。文樓下麵,連瓜子皮都沒剩,包括郡王們也是,有皇帝的便宜不占都是傻子。
王坤是很鬱悶的,劉若愚來了,他和田維章都要靠邊站。這位新任監國司的掌印太監,似乎他的位置就是在小皇帝身邊,朱慈炅起床他在,朱慈炅睡了他也在,都不需要輪休的。
劉若愚不僅搶了王坤他們的活,連房袖她們的活也搶了,活脫脫的魏忠賢第二,太討厭了,但卻沒人能壓他,這混蛋管天管地管空氣,誰都能指使。
有他在,田維章都啞火了,也不打壓王坤了,李實、曹化淳也不明爭暗鬥了。真正的大總管駕到,通通閃開。
“皇爺,有台階小心!”劉若愚的聲音傳來,群臣起身,鞠躬。
朱慈炅牽著劉若愚的手登上禦座,麵露微笑。
“坐吧,不用多禮。”
王坤走到劉若愚身邊小聲說,“公公,有坐位。”
劉若愚擺手,“不用,你去坐吧,咱家就守著皇爺。”
這下王坤也不走了,就站在劉若愚身後,從屁股後麵掏出拂塵抱在懷裏,宛如雕像。
朱慈炅白了劉若愚一眼。
“別說朕苛待你啊。”
劉若愚低頭輕笑道:
“奴婢怎敢。”
然後又轉頭,“那個小吳,皇爺的本子拿上來。”
吳良輔趕緊上前,但劉若愚直接截胡,親手把朱慈炅的筆記本攤開在朱慈炅麵前。
閣老們都有些神色古怪,似乎好像有個姓魏的家夥複活了,一樣的紅袍,一樣統管廠衛,一樣在皇帝麵前事必躬親,唯一不同的是,眼前這位更有文化。
朱慈炅的身體側向左邊,半臉後腦勺留給了劉一燝。
“郭尚書,最近身體如何?不會再吵著要致仕了吧?”
郭允厚本來正襟危坐,準備給朱慈炅先來波訴苦的,沒有想到小皇帝先開起了玩笑。
“老臣推薦的接班人,陛下總不滿意,陛下不是擺明車馬要把老臣用到死,老臣哪裏敢身體不好。
老臣剛剛還在海上,被那個叫鄭芝鳳的家夥顛得連苦膽汁都吐出來了,不過倒也恢複過來了。”
朱慈炅依然溫和。
“這不應該啊,朕在地圖上看,曹州離海不遠啊,郭尚書年輕的時候沒有去海邊玩過。”
郭允厚見朱慈炅隻和自己閑聊,有些不好意思。
“陛下,書上得來終覺淺,絕知此事要躬行。老臣老家離海遠著呢,再說,年輕時讀書,哪有時間遊玩。”
朱慈炅大笑。
“陸少遊這首詩好,一會郭尚書留個墨寶唄,朕要掛在禦書房自省。”
郭允厚愣了一下,感覺到皇帝濃濃的親近,陛下對老臣實在太好了,都有點不好意思訴苦了。
“老臣敢不從命。”
朱慈炅依然在和郭允厚單獨說話,讓內閣三人都有些尷尬。
“郭尚書在膠澳考察,感覺如何?方懋昌是不是真把山東搞亂了?李精白的春耕籌備如何了?朕可是給他們連發了三道聖旨,不會都當成耳旁風了吧?”
朱慈炅終於是提到正事,內閣三人都看向郭允厚,沒想到郭允厚南下還附帶有考察山東的任務,山東現在的情況,中樞的確需要有人考察下。
郭允厚也收斂笑容,正色開口。
“山東的皇民村莊,老臣看過了,感覺說不上來。鄉民們對朝廷官員似乎很排斥,他們似乎隻信任山東諸衛,地方上基本處於自治,縣令的政令都很難推動。
陛下,老臣說句讒言。老臣知道陛下信任方懋昌,但方懋昌在山東的威望太高了,這不是正途,朝廷還是要盡快完善山東的管理。
陛下身邊猛將如雲,方懋昌可易也,此事對他好,對國家也好。陳橋驛前,宋太祖也是忠臣。”
朱慈炅有點尷尬,郭允厚作為山東人,也反對方懋昌,但他不是從文武紛爭或者利益角度出發的。一句宋太祖也是忠臣,太殺人誅心了,聽到這話的朱慈炅和方懋昌關係瞬間破裂。
他朱慈炅能夠鎮壓方懋昌,不和柴榮信任趙匡胤一模一樣。八萬軍力,還是從南京裝備,嚴格訓練,假以時日,山東的戰力除了新六衛,沒人比得上。
朱慈炅一旦發生意外,他連兒子都沒有,方懋昌向何人效忠?朱慈烺那個奶娃娃嗎?方懋昌無論是想自保還被手下脅迫,最少也要割據山東。
朱慈炅一時都不知道應該如何解釋應對。
“朕知道了。還有呢?”
郭允厚也不想過多糾纏這個問題,說太多,效果反而不好,他果斷轉移話題。
“陛下要發展山東農業,可是山東一直有保運河還是保耕地的困擾,老臣智窮,一時也不知道如何應對。
漕司要保證運河的維護和水量,嚴禁灌溉取水,此事對周邊農業影響非同小可,一個皇民土地策解決不了這個問題。”
朱慈炅終於坐正,接過劉若愚遞上的炭筆,在筆記本上記錄。
“朕讓郭尚書走海運南下,其實就有這方麵的考慮了。要徹底解決這個問題,又涉及到黃河大治理,大明目前也沒有這個能力啊。諸卿怎麽看?”
第一個開口的是徐光啟,老徐很認真的看著郭允厚。
“萬輿,運河過境山東,隻有一小段啊,影響不到整個山東吧?”
郭允厚搖頭苦笑。
“因為山東段的運河最容易枯竭,漕司在山東管製最嚴格,波及麵積早已經不隻是運河兩岸了,隻要有水的地方他們都想引到運河去。
守著河水不能用,也是諷刺。但老夫也很無奈,運河關乎整個北方生存,戶部已經綁在運河這條繩上了,還繞了三圈,稍有不慎,老夫就得先被勒死。
即便是陛下說的海運,短時間恐怕也有問題,海船是有風險的,如果出事,那就是大事,最關鍵的是漕工怎麽辦?”
畢自嚴也重重歎息。
“糧食也是關乎生死的大事,無非就是權衡,誰也不敢擔當罷了。”
郭允厚看了眼身邊的畢閣老。對啊,你說得很多,你都是閣老了,那你來擔當吧。不過,小皇帝麵前,大佬們都非常有默契的不會爭吵,除非會場有年輕官員,一般都比較和諧。
前任漕運總督楊一鵬非常尷尬,有點坐立不安。他最清楚山東的情況,甚至他也下過挖渠濟運的命令,而且他就是因為漕運功勞得到的南戶部之位。
會場一時安靜。
朱慈炅停筆抬頭。
“那就朕來決斷吧。現在漕運總督是誰?”
劉一燝沉默,郭允厚隻好開口。
“王象晉。”“易應昌。”
楊一鵬見無人回應,也隨口回答,結果和郭允厚幾乎同時出聲,然後兩個人一呆,趕緊閉嘴。
朱慈炅眉頭一皺。“怎麽會有兩個人?”
一眾大佬麵麵相覷,郭允厚咳嗽了一聲,表示老夫來回答,都別開口。
“王象晉是老臣推薦的,北京任命的,山東到京師的北段和海防由他負責。易應昌是南京起複的,主要負責南段。”
朱慈炅狐疑的盯著郭允厚,舉起右手。劉若愚毫無反應,王坤趕緊把拂塵插入腰間,飛快的把一本小冊子遞到朱慈炅手中。
朱慈炅很快翻到,王象晉,山東人,易應昌,江西人,都是起複的官員。
王象晉是孫承宗推薦的,東廠補充的小冊子記載根本不是郭允厚。而易應昌,沒有人推薦,是哦,主政的就是劉一燝,還要誰推薦。
真是扯淡,一條運河,兩個總督,還一南一北。朱慈炅深吸一口氣,都沒看劉一燝一眼,這就是駐蹕南京要承擔的後果。
稚聲掩蓋不住憤怒。
“告訴他們,還有平江伯陳治安,朕要保耕棄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