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0章、祖訓凍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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孫承宗的護衛工作全部改為南直軍隊接手,第一波是鎮嶽衛,第二波是熾羽衛,第三波是昭武衛,然後是操江水師,最後是昭武衛和驤雲衛的混編,每一隊隻負責一段路程。
嚴密的軍紀,高昂的士氣,精良的裝備,正規的交接,不僅身份已經轉變成罪犯的馬科、祖寬震驚,囚車裏的王嘉胤震驚,茅元儀、杜應芳震驚,就是孫承宗也有些茫然了。
新六衛如果派去平遼,應該能夠蕩平建奴吧?小皇帝將這隻強軍安置在南直,是不是太浪費了?怪不得小皇帝的苛政在南直毫無波瀾,二十多萬新六衛的刀鋒足夠讓南直變得聰明安靜了。
孫承宗的迷茫不僅僅是小皇帝的武力強大,而是這強大的武力滿打滿算才剛剛一年時間。一個四歲的娃就可以從無到有建立一隻這樣的軍隊,讓大明的所有統帥都非常懷疑人生。
朱慈炅不是白手起家,開始就有上直衛的精兵,然後重金招募的邊軍精銳,在燕山大勝後蛻變,以剩餘新六衛為骨幹整編參戰衛所、邊軍、民壯、南直衛所和京營,最後又征招皇民義務兵。
其實沒什麽神奇的,足衣足食、足餉足訓而已。
朱慈炅並不覺得他現在的新六衛很強,反而覺得他們身材單薄,跟韃子簡直不能比。大量南兵加入,稀釋了原本的戰力,除了平均文化高點,一無是處。
想取勝隻能靠團隊,還要加強組織度,加強訓練,加快武器裝備更新。
在朱慈炅眼裏,還是剛出北京時那隻新六衛才讓他安心,雖然隻有兩萬多,但個個是強兵,而他再也找不到那樣的好兵了。
他沒有覺得是自己再也發不起那隻軍隊的軍餉,反而怪南兵素質差。搞得他的幾個軍事參謀和新六衛的指揮們非常鬱悶,不知道皇帝眼中的強兵究竟是怎麽樣的。
新六衛的軍官數量冠絕大明,體係嚴密甚至比現代編製還強,初級兵聽二級兵的,二級兵聽三級兵的,三級兵最少也是伍長,之上還有拾長、小旗、旗僉軍監。
不過,新六衛的後勤壓力也是非常大的。因為這是純野戰部隊,不是大明傳統的屯兵,他們除了訓練還是訓練,就算是娛樂的軍中足球,也一樣寓訓於樂,那怕駐防地方也是如此。
孫承宗在南京新港下船感歎他們所見過的新六衛,朱慈炅也正在禦書房跟孫傳庭和洪承疇討論新六衛。
“皇上,臣建議駐軍采購權限還是下放千戶吧,僉軍衛已經下到小旗,應該不會出什麽問題。目前各駐守千戶之間有的地方實在距離遙遠,來回都要兩三天,往往還必須是千戶、副千戶帶隊,實在有些浪費時間,地方有警,他們主將不在反而不好。”
洪承疇捧著文書,盯著正在練習書法的朱慈炅溫聲稟報。
朱慈炅似乎隻在專心寫字,一旁研墨的劉若愚反而開口了。
“監軍太監隻下到了警備區,你能保證下麵的千戶不貪汙?後勤也交給千戶,用不了多久那些千戶就會成為軍頭。皇爺,奴婢覺得這事不妥。”
洪承疇有些憤怒,你的監軍太監才是貪汙主力,孫傳庭拉了下他的衣袖。
“皇上,軍中采購是大項。按照皇上的說法,駐軍經濟也是推動地方建設的重要一環,各警備區都能讓當地百姓賺到不少錢,有不少人專門種時蔬供給軍隊。下放千戶,還有一個好處就是,可以推動更多地方的百姓獲利。”
朱慈炅手中筆一頓,迅速提筆,畫出一道漂亮的筆鋒,讓他對自己的作品相當滿意。
“好,下放吧。不過軍中反腐要長抓不懈,也不能隻依靠僉軍衛,你們也要主動擔責,受理舉報。白澤衛回報,有些商人靠賄賂監軍太監,壟斷了駐軍物資。
劉大伴,孫參謀,你們一起查吧,不是一個兩個,哪怕是功臣也必須處理。文官不愛錢,武將不怕死。朕的新六衛,不是隻有不怕死就夠了,況且,你們覺得朕虧待過他們嗎?”
劉若愚臉色大變,甚至有些驚慌。他以為整編後的廠衛完全受他轄製,朱慈炅收到的消息都需要他整理匯報,他已經可以像魏忠賢一樣隻讓皇帝得到部分事實了。
但朱慈炅輕飄飄的一句白澤衛匯報,讓他突然幻夢驚醒,脊背發涼。嶽鳴珂那個江湖野人根本不受所謂的內廷規則影響,而內廷太監們根本傷不到他分毫。
自己敢耍手段,哪怕再親近,朱慈炅都會要了自己的命。原則上犯的錯,無論做什麽都不能彌補的。
朱慈炅的帝王心術有點恐怖,內廠表麵是他壓製錦衣、六合、僉軍、白澤、獬豸五衛和東廠的機構,但李實恐怕也是監督他的人,而且五衛兩廠都可以直接向朱慈炅匯報。
前日,前鎮嶽衛監軍李鳳祥回到了大內,恐怕不僅僅是他的任務完成了,單純隻是押送上海的白銀入內庫。
李鳳祥暫時沒有任命,此時看來,這個一直在禦馬監監軍體係裏的太監,恐怕要替換掉新六衛六位監軍中某人的位置。
在新六衛中搞錢,結局恐怕隻有一個。劉若愚很快將某些孝敬拋之腦後,他這位監國司掌印要是分不清自己的立場位置,東宮總管的身份都救不了他。
劉若愚果斷的放棄了研墨,跪倒在地。
“奴婢明白,奴婢會會同內廠、僉軍衛嚴查此事,絕不姑息。”
孫傳庭其實也有些慌了,因為在他看來,當初廣濟倉的那些將官也是他在軍中的人脈,將來他如果要掛帥督軍,也是需要這些人的。
他嚴厲訓斥過,警告過,但也說他會遮掩一二。現在,他怎麽遮掩,這事按照新六衛的條例是要掉腦袋的。
他很想提醒朱慈炅,這些人雖然伸手了,但都是你朱慈炅的忠臣啊,人家跟著你流過血的,殺掉會不會讓軍中寒心?但他也不敢,隻能彎腰下拜。
“臣遵旨!”
朱慈炅似乎一直在自我欣賞自己的書法,覺得自己功力大進。
“沒什麽其他事,你們退下吧。”
洪承疇和孫傳庭對視一眼,猶猶豫豫的開口。
“皇上,天工院還有一件事。就是建奴使者已經關在南京馬上兩個月了,皇上不接見嗎?”
朱慈炅抬起頭,大眼睛明亮又閃爍。
“朕又沒有親政,見什麽見?這事不應該是內閣處理嗎?”
洪承疇吞咽了下口水。陳震亨膽大包天,答應金使,先把錦州吃到了嘴裏,後續的事情全部推給文官。範景文借口權限不夠,又推給了北京。
北京爭論不休,黃立極非常想議和,但又不敢背負失土投降的罵名,隻要他同意議和,曆史必然把他和秦檜聯係。黃立極把難題扔給南京,正好金使也想拜見朱慈炅。
朱慈炅最開始還是想見見的,但後來突然醒悟,你黃立極不想做秦檜,難道要我朱慈炅來做完顏構。朕又沒親政,見什麽見,朕還這麽小,容易被醜陋的建奴嚇到,到時你們誰負責?
於是,卡住了。洪歹極的使者沒有人聯絡了,這坑苦了南京禮部的小小主事,他和胡貢民、多積禮一樣一籌莫展。
議和?永樂大帝的祖訓在呢。“我朝國勢之尊,超邁前古,其馭北虜西番南島西洋諸夷,無漢之和親,無唐之結盟,無宋之納歲薄幣,亦無兄弟敵國之禮。”
這話太坑,被總結成了:不和親,不賠款,不割地,不納貢,天子守國門,君王死社稷。議和就是投降的代名詞,沈陽等地本來就是大明領土,誰敢同意議和?
建奴就是叛逆,在煌煌大明眼裏連藩屬的資格都沒有,這還怎麽議,同意朝貢不就變相認為金國是藩屬,把東北割讓了嗎?
朱慈炅溜到南京來已經嚴重違背祖訓了,再答應割地,那怕是戰略休整,那怕是他活著能威壓史官。全民“硬骨頭”的大明,野史也絕對要記他一筆的,野史可比正史牛逼。
朱慈炅不上當,劉一燝更不會上當了,大家理智上都明白要休養,但沒人拍板,這讓天工院也非常為難。
朱慈炅看著洪承疇便秘的表情,突然福至心靈。
“打,要奉陪到底,要徹底的收複東北,要打敗一切敵人。談,大門也敞開。你們一定要重視,兩個月不行就三個月,三個月不行就三年,三年不行就三十年。
你們慢慢和談吧,朕就不見了。朕相信,談著談著,所有問題都會解決。”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