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9章、勳劍蒙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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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月份的朱慈炅有一項重要的活動,那就是任太後的二十“大壽”。這個事讓他震驚到無語,他媽十五歲就懷上他了,這叫他不知道說什麽好。
因為榮老公已經到神宮監去了,董貴進獻釣竿有功,被朱慈炅任命為慈慶宮總管,太後生辰臨近,他已經沒空陪朱慈炅釣魚了。
朱慈炅自己一個人釣著有些無趣,往往試兩竿就不想釣了。其實也是陝西的事,讓他的心情遠沒有外表看上去的輕鬆。
別人不知道,但他心裏卻清楚,至少表麵上推翻大明的就是陝西人。他和曆史上的皇五叔應對完全不一樣,他有銀子有軍隊,甚至還壓製了東北,他隱隱已經有信心避免這場民亂了。
結果王嘉胤捅破的窗戶紙,讓朱慈炅的信心大受打擊,大明不是亡於天災,而是亡於人禍啊。而這人禍,對於他而言,有些無解。
這是係統性的官僚腐敗,是三百年大明體製的積弊,要真正徹底解決這個問題,其實也有答案,那就是改朝換代,最少又能撐兩三百年。
悲劇的是,他就是這個朝代的繼承者,他是大明皇帝。他不能自己給自己一刀,所以他隻能在大明的框架下改良,
重啟改革,朱慈炅自我感覺還是不錯的。最失敗的莫過於督政院,但皇權下鄉很成功啊,十品官就很不錯。
但他創立白澤衛後,朱慈炅才恍然發現,所謂的十品官大部分依然是士紳,除了衛所改製而來的皇民村莊,大部分地方,他其實改了個寂寞。
有些地方,甚至比改製之前更一言難盡。整體而言,南直比之前稍好了一點,至少經濟發展了,其他其實變化並不明顯。
最成功的地方反而是大兵鎮壓之後的常熟,事實充分證明了,不見血的改革都是糊弄人的。所以,雖然沒有山東的情報,但朱慈炅依然覺得山東肯定改得比南直好。
上午朱慈炅去禦湖邊甩了兩竿,釣起來一條小雜魚,讓他很不開心,扔了釣竿就回禦書房了。朱慈炅進殿的時候,已經看到昭武衛指揮解學熊躲在衛兵隊伍裏。
李若璉去了廣東,沈壽崇應該已經在印度洋上了,昭武衛指揮就剩他一個了。朱慈炅一時沒想到昭武衛有什麽事,而且高宇順也沒來,索性裝沒看見鬼鬼祟祟的他。
盧九德去皇家幼兒園也已經回來了,正在整理禦案上的文書,朱慈炅看著他目光躲閃,也是奇奇怪怪的。
“有什麽事嗎?”朱慈炅皺著眉頭,坐到禦座上。
盧九德遲疑片刻,還是開口道。
“剛剛孫參謀來過了,他說有重要文書要皇爺禦批,奴婢這就去叫他。”
朱慈炅點點頭,突然想起一件事,立即叫住往外走的盧九德。
“是誰?”
盧九德愕然回頭。
“皇爺說什麽?”
朱慈炅臉色冰寒,冷聲開口。
“朕問是誰?”
盧九德身形一僵,突然跪倒。
“皇爺,是焦龍文。”
焦龍文,昭武衛參將,天啟八年武進士,南直如皋、通州、海門警備區指揮。授重啟短劍、長城銅製衛國勳章獲得者。
朱慈炅有一瞬間的呆滯,重啟武進士基本留在了平遼,隨他南下的除了幾個指揮,就隻有焦龍文等三人了。
這個人善使大刀,曾經當著朱慈炅的麵一刀劈斷樹樁,這份功力,重啟武進士裏沒人能做到。朱慈炅還記得當初沒斷臂的溫如孔不服氣,一刀下去反而把刀卷刃了,惹得一片哄笑。
燕山大戰時,他是護衛在朱慈炅身前的將領,朱慈炅下令全軍衝鋒後他才真正上陣。他帶領的部隊殲滅了一整隻蒙古軍,他本人是拎著兩個蒙古萬戶和一個建奴白甲的首級回來報功的。
朱慈炅閉著眼仿佛都還能看到他回營時的一身血腥,焦龍文是少有幾個沒有在燕山受傷的將領,韃子沒有傷他分毫,銀子傷到他了。
盧九德終於開口了。
“皇爺,焦將軍勇猛善戰,忠心耿耿,他隻是一時糊塗,求皇爺開恩,饒他這一次吧。”
朱慈炅久久沒有開口,良久才疲倦的睜開眼。
“解學熊也是為這事來的?”
盧九德點點頭,期待的看著朱慈炅。
“如果朕沒有猜錯,孫傳庭所謂的重要文書也是這件事?”
盧九德突然感覺到朱慈炅的語氣不對,他有點慌了。失策了,他,孫傳庭和解學熊一起為焦龍文求情,這是幹什麽?貼身內侍、近臣、侍衛大將,怎麽有種逼宮的感覺。
盧九德隱隱有些脊背發涼,趕緊深深低頭。孫參謀,解指揮,你倆千萬別再來啊,這事要弄巧成拙了。
朱慈炅倒沒有覺到是逼宮,這三個東西也敢?
他隻是有些感歎所謂的人情世故,當初熾羽衛的劉世茂也是如此,對友軍開火的劉世茂或許一時激奮,情有可原。但貪汙,軍隊貪汙,警備區的第一指揮官貪汙——
朱慈炅的聲音有些有氣無力。
“他貪了多少?”
盧九德低垂著腦袋。
“他和閻監軍平分了五千兩,這兩個月的固定回扣有一千兩。其他再沒有了,他已經跟僉軍衛老實交代了。”
朱慈炅冷笑一聲。
“嗬嗬,區區六千兩,就廢了朕一個大將。”
盧九德趕緊補充。
“皇爺,焦龍文沒有廢,他隻是收了物資采購的回扣,訓練還是如常的。況且,隻是六千兩,僉軍衛的軍法有些嚴苛了。”
朱慈炅笑看著盧九德。
“是哦,這回扣一年才六千兩,十年才六萬兩。盧九德,你算得這麽清楚,你告訴朕,每個月朕要多拿多少銀子出來采購物資,那些黑心商人才願意一年給一兩萬的回扣?
一個警備區如此,整個新六衛又是多少?你覺得朕有多少銀子,可以養這麽多蛀蟲?”
盧九德這下是徹底的慌了,一句話都不敢說了,跪在案前,瑟瑟發抖。
朱慈炅心底湧起一股難以言喻的煩躁。這些派駐四方的警備指揮,哪個不是他親手挑選、自認可靠的親信?焦龍文也是如此,不過就是和監軍太監一起撈了點回扣,多大點事。
或許他自己潛意識裏覺得就算東窗事發,也未必能砍頭。大不了發配前線,老子砍幾個腦袋,官位就又回來了,大明武將從來如此。甚至如果功勞太大,還有人故意犯錯來降級。
朱慈炅很頭痛,殺掉焦龍文,他自己也舍不得。
在這個操蛋的時代,後續影響絕對不是軍隊就此清正廉潔的,反而罵他朱慈炅無情無義的人更多,甚至新六衛的忠誠都要動搖。因為他們的觀念裏,這種貪汙,根本就不算事。
當初的劉世茂他沒有殺,如今劉世茂躲在皇宮裏,天天清查安全隱患,無比認真負責,那是真敢為朱慈炅而死的悍將。
可是不殺,這種風氣很快就會在他的親信裏蔓延,新六衛將飛快退化,他的軍隊就不是一支創業的軍隊。
朱慈炅胸中那股無處宣泄的戾氣驟然爆發,小拳頭狠狠砸在堅硬的禦案上,“砰”的一聲震響,反震的力道讓他稚嫩的手掌一陣鑽心的疼。
“滾出去!叫他把重啟短劍先給朕還回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