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4章、權閹閹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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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朱慈炅握著這柄被盧九德拭去血跡的重啟短劍,久久無語。滿眼都是那個曾護衛在他身前的雄壯漢子,再也無心任何政事。
    洪承疇手中的那封“民主詔”被投進了火爐,化著青煙,仿佛是在祭奠燕山勇士的遠去,又仿佛是在焚燒帝王的絕情。
    蠢貨啊,你連命都可以不要,為何又要貪那區區六千兩?
    朱慈炅的心情徹底不好了,夕陽的霞光都變成陰鬱的血色,他幾乎是沒啥意識的牽著房袖的手來到慈慶宮。
    任太後滿麵笑容帶著小荷花迎接他,薛紅也出來迎接給他行禮。
    “皇上來了啊,還要等一會。禦膳房一頭拉磨的老驢死了,說是做五香醬驢肉,是熱鍋哦。”
    朱慈炅瞬間敏感,精神都一振,有些緊張的追問。
    “怎麽死的?有人先吃過嗎?”
    任太後都感覺到兒子的緊張了,輕輕拍了他的頭。
    “炅兒想什麽呢,娘就是中午吃過才請你來的啊。別胡思亂想,怎麽死的,累死的唄!
    一群不懂事的玩意,皇莊自家種的新麥,他們就想早點磨完。可是驢也架不住不眠不休啊,都隻當皇家的不是他們家的唄,一點也不知道心痛。
    哀家還能說什麽好,要不是趕上哀家要過生日了,非得一人一頓板子。炅兒,為娘小時候可吃過一回驢肉,你外公偷回來的。他老人家說了,天上龍肉,地上驢肉,可好吃得很。”
    任太後牽著兒子坐到寶座上,有些喋喋不休的嘮叨模樣。朱慈炅稍微放心了下,看著老娘有些無語。她還不到二十歲啊,居然守了一年寡了,也是可憐人。
    唉,兒子也苦得很啊,兒子好想抱著您,好想說聲兒子好累啊!
    但朱慈炅已經忘記了撒嬌是什麽模樣,天啟去世後,他就很少再撒嬌了,仿佛他的童年也已經消失。他是上過戰場的男人了,力氣雖然還小,卻已經扛起這萬裏河山。
    他努力擠出笑容,
    “娘,你剛說新麥,麥子已經開始收了嗎?我怎麽不知道?”
    任太後得意的笑了。
    “是高起潛送來的,鳳陽皇莊產的,正好娘生日請大家品嚐。這可不早嗎?天下都未收,皇莊先收了,這可是吉兆。”
    朱慈炅臉色有些垮,吉什麽吉啊,不依農時,都是凶兆啊。其他地方就算冬小麥也還在灌漿,鳳陽居然收了,說明那邊的日照氣候有異啊,太旱了才導致的早熟,產量肯定差得很。
    可是這個常識,朱慈炅怎麽跟太後說嘛。算了,憋在心裏吧,老天都在跟朕作對。趁著太後轉身吩咐宮人,朱慈炅拉著王坤小聲吩咐。
    “查一下,河南到鳳陽那邊今年的降雨幹旱情況。”
    朱慈炅有非常不好的預感,皇莊能收獲,跟陝西大災地主有收成是一個道理。他沒有半點高興的,極可能那邊今年要欠收了。隻是欠收還行,隻希望千萬不要成災就好。
    張荷華走近他身邊。
    “皇帝哥哥,為什麽爹爹不能進皇宮?小荷花去看爹爹要走好遠。”
    朱慈炅被問住了,你爹又沒自宮,怎麽進宮嘛?他隻能微笑道。
    “你爹就在武英殿那邊的印書房啊,小荷花可以叫薛姑姑抱你去嘛。”
    張荷華嘟著嘴,粉粉的臉蛋上也有朱慈炅的同款倔強。
    “不嘛,我要學皇帝哥哥自己走,小奶黃找得到路的。”
    朱慈炅樂了。
    “對了,小奶黃呢?我怎麽沒有看到。”
    張荷華露出了笑容。
    “爺爺說,小奶黃大了,要給它做個手術。爺爺和一個老公公把它帶走了。”
    朱慈炅臉色一變。張景嶽,不是吧?一條狗你們也要閹了?
    “什麽時候的事?”
    “昨天啊。”
    完蛋,小奶黃的蛋完了。
    驢肉確實好吃,不過朱慈炅並沒有多大的胃口,還沒有小荷花吃得多,他的心裏裝了太多的事了。
    晚飯後,朱慈炅還在殿外的回廊裏帶著張荷華看星星,教她辨認星星的名字,學識淵博的皇帝哥哥讓小荷花眼裏全是星星。
    任太後也十分滿意,那是她的金童玉女。朱慈炅想屁吃,居然想給張荷華一個郡主封號,哀家的義女稀罕你家一個郡主,你大了準備皇後金冊還差不多。
    可是朱慈炅想說,小荷花丁點大就拉著他的手了,到時候左手牽右手,完全沒有感覺了,自己也隻是把她當個小|妹妹啊。
    在慈慶宮體驗了一把家的溫馨後,朱慈炅很快就回到了他這輩子注定的牢房——乾清宮。
    這裏和北京乾清宮最大的區別,除了是新建,就是這裏完全被他掌控,絕對不可能像北京一樣四麵漏風。
    南京紫禁城就是武廟的豹房,道爺的西苑,炅爺可比你們二位牛逼多了,外朝文官進來,哪一個不戰戰兢兢的。
    可惜,牢房就是牢房,再精致也是。他可以把內閣都關起來,但做不到把天下關起來。
    今天也不是個讀書的日子,哪怕劉若愚讀得再抑揚頓挫,朱慈炅也完全聽不進去。
    “好了,別讀了。朕想安靜呆會兒。”
    但安靜也安靜不了一點。
    “九德,焦龍文的家眷在南京嗎?”
    “回皇爺,他大兒子在武校,他在揚州有個小妾,其他家人都在北京。”
    “哼,好啊,來南京沒多久,也養起揚州瘦馬了,怪不得要貪。還自詡忠良,通知他夫人吧,讓她看看他的死德性。”
    “皇爺,要搭靈堂嗎?”
    “搭吧,人死罪消,朕還能怎麽辦?讓朱藎臣代表朕去一下吧,焦龍文也是他的老長官。”
    “李鳳祥來了嗎?”
    “他住在西宮,皇爺要叫他過來嗎?”
    朱慈炅閉上了眼睛。
    “算了,明日再叫他吧。”
    盧九德低垂著腦袋,臉色有些不好看。
    “是。”
    朱慈炅的聲音又悠悠傳來。
    “想回驤雲衛?故意把李鳳祥支開的?”
    盧九德臉色大變,一下就跪倒了。
    “奴婢不敢,奴婢沒有。李公公過來時,奴婢隻是說皇爺還沒回來,估計要明天才召見,他就走了。”
    朱慈炅不置可否,臉露苦笑,似是自語。
    “九德你說得對啊,那就是個賣屁股的。不可信重,朕用人有失啊。”
    盧九德嚇得爬在地上瑟瑟發抖,他當初多少是因為這話被罰的,皇帝再提,敲打得太明顯了,他這下徹底不想再回什麽驤雲衛了。
    劉若愚和王坤也都變色了,有些不知所措的看著朱慈炅。喂,小皇帝,那買家可是你老子啊,你能這麽說嗎?
    閉目靠在龍椅上的朱慈炅可不管兩位大璫的表情,冰冷聲音傳出,給了這次軍中貪腐案的另一個級別更高的人,驤雲衛監軍高永壽最後的判決。
    “長得漂亮,卻是繡花枕頭。杖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