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2章、永寧之戰(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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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夏日重慶的夜是真難熬。陳士章在府衙舉行宴會,禦史們和王公公他們參加了,當然也有重慶的官員。
    重慶土豪們也在城外山莊裏給崇王爺接風。重慶窮嗎?可能真窮,但反正在這兩場宴會裏是無論如何也看不出來一個窮字的。
    王世德在衛所過夜的,鄉間士紳也招待他們。劉鴻訓借口旅途勞累,身體不適,哪邊都沒有參加,隻在蹇家用了一頓“便飯”。
    蹇家的家主去府衙了,但老家主陪著劉鴻訓,少司馬才是真大神啊。飯後乘涼,蹇老爺子向劉鴻訓哭訴了這些年的委屈。
    “何教諭說過,我大孫子是有進士之姿的。這些彝苗蠻子,隻管搶殺,重慶文華毀於一旦啊。我大孫子就因為穿了一件錦緞,被這幫蠻子活活拖出縣學,臉都認不出來了。
    朱總督這一仗打得好啊,老夫感覺這個惡氣總算是出了。”
    劉鴻訓搖著蒲扇,有些無語,你死掉的孫子是文曲星下凡嗎,他一死,重慶文華都毀了。但麵上還是好言安慰。
    “蹇老丈節哀,奢安都已經授首,這點朱懋和不敢撒謊的。你今天那兩個小孫子,靈氣也不差,努力些,考舉人也許要運氣,但考秀才是絕對沒有問題。”
    蹇老爺子擦幹眼淚,依然唉聲歎氣。
    “秀才能做什麽?我就說過,他們是沒有大哥兒的資質的。”
    劉鴻訓輕輕一笑。
    “秀才不差了,也許再過幾年,四川也會取消科舉,秀才就可以做官了,前途肯定比童生強。死磕舉人進士,年華也就耽誤了。”
    蹇老爺子瞬間坐正。
    “取消科舉是真的?”
    劉鴻訓笑而不語,但蹇老爺子已經懂了。
    “如此說來皇民土地政策也是真的了?”
    劉鴻訓晃著腦袋,蒲扇停在胸前。
    “本官吃你家這頓飯可是真不便宜啊!既然你說家裏無官,保不住家產。那些土地,賣給皇上好還是賣給豪強好啊?
    不過,如今天下買地的人似乎已經很稀有了哦。南直、山東都已經回不去了,如今鄖陽府也開始了。
    土地國有,禁止買賣,朝中基本已經是共識,吼得再大聲也沒有用。實行皇民土地政策的地方,地方穩定、稅收增加,好處是肉眼可見的。
    再說,陛下可是給了錢也給了出路的。”
    蹇老爺子依然不甘。
    “朝廷要兵要糧,我們蹇家可沒有拖後腿。這要地,老夫想不通,從古至今沒有這樣的道理,此非治國之道。”
    劉鴻訓冷笑一聲。
    “常熟士紳也是這樣想的,就是不知道他們在那荒島上有沒有開墾出他們想要的土地。本官看到的,山東的冤案可不少,有些官員可不僅僅是為了政績。
    聽說北京太倉裏的錢可以用好幾年了,這些贓款可是都經過地方主官過過手的。你蹇家也是官宦世家了,其中故事,想必老丈心裏敞亮。”
    蹇老爺子有些不寒而栗。
    “可惜蹇家耕讀傳家,實在不是做生意的料啊。”
    劉鴻訓輕抿了一口茶湯。
    “世異則事異,事異則備變。本官借住你家,再給你指條路吧。
    跟本官一路的崇王,有意在重慶製糖,可能需要些地頭蛇,蹇家如果有興趣,可以背靠這棵大樹乘乘涼。
    不過,別傻乎乎的給幹股,在商言商,諸王對朝政影響有限,如今就是一頂王冠而已。”
    蹇老爺子連忙起身鞠躬。
    “多些少司馬指點。”
    劉鴻訓擺擺手,這不過是一魚兩吃的基操,既完成了崇王的私下囑托,也指點了蹇家的出路。嘴上說親王無用,可是他劉鴻訓在親王圈子裏的口碑可是經營得最好的。
    當然,這也是蹇家長眼,對少司馬大人禮遇有加,便飯挺不便的。
    劉鴻訓也確實有些累了,在蹇家院子裏的躺椅上居然睡著了。不過,蹇家的小侍女給劉大人搖扇驅蚊,照顧得體貼入微。
    劉鴻訓驚醒是楊文嶽一身酒氣的過來,把劉大人熏醒的。
    “鬥望這是吃了多少酒,腦子還清醒不?”
    劉鴻訓一臉嫌棄,楊文嶽接過侍女遞上的濕帕擦了一頭汗,又頓頓頓喝了一壺茶水。
    “沒事,清醒著呢,少司馬見過下官酒量的。”
    劉鴻訓也擦了一把臉,睡著了還有人扇風,身上也黏糊得很。
    “現在什麽時間了,你們才散席?”
    楊文嶽拉過一把椅子,將小侍女趕走。
    “亥時末,還沒到子時。還沒散席呢,情況有點不對,所以下官先溜了。”
    劉鴻訓笑了。
    “怎麽不對了?”
    楊文嶽看了看劉鴻訓的笑臉。
    “這個朱懋和在重慶的聲望有點高啊,我們這趟差事,怕是要得罪人了?”
    劉鴻訓慢條斯理的端起茶杯。
    “是哪位閣老打了招呼?”
    楊文嶽咽了下口水。
    “那倒沒有,下官擔心的是仕林風向。”
    劉鴻訓白了他一眼。
    “楊參謀找我們兵部麻煩的時候,可沒想到過這層。你們天工院何時在乎這個了?”
    楊文嶽有些尷尬。
    “那不是皇差嗎?少司馬大人大量的。隻是覺得如果太生硬,影響不太好。”
    劉鴻訓笑了。
    “你是想接孫伯雅(傳庭字)的位置吧,實話講,你沒機會了。”
    楊文嶽愣了一下。
    “還請少司馬指點一二。”
    劉鴻訓放下茶碗。
    “陳玉鉉(奇瑜字)官品比你們都高,他來天工院就是接孫伯雅的位置的。鬥望這是‘不識廬山真麵目,隻緣身在此山中’啊。”
    楊文嶽低頭沉默,有些失落。
    “少司馬這麽一說,確實有道理。”
    劉鴻訓拿起了蒲扇。
    “這也是這趟差事有你的原因,等你再回去,人家陳玉鉉都主持參謀工作好久了。有沒有考慮過外放?”
    楊文嶽失落之意依然在臉上沒有掩飾。
    “去哪?”
    劉鴻訓歎息一聲。
    “遵義。”
    楊文嶽大驚,盯著劉鴻訓。
    “少司馬的意思是?”
    劉鴻訓點頭。
    “你猜得沒錯,我應該是不會南京了。四川會不會施行五總製還不知道,但我多半是要留在這裏,當然沒有朱懋和那麽多頭銜。畢竟他是尚書,我隻是侍郎嘛。
    再有一個,田百源(田仰字)如今在金川,如果是他進藏,我也可能接替他的。
    老實說,這一仗打了這麽多年,四川百廢待興,戰後重建,再加上水西穩定,洞吾戰略,無論是軍事治政都有很大的立功機會。
    我個人是相信鬥望的能力的,天工院隻是給你們鍍上了一層金,陛下是相當看著地方施政才能的,孫伯雅、翁一恒(鴻業字)都先後外放地方,你們也大都會是遲早的事。
    想像楊文弱(嗣昌字)一樣直升部院,估計沒啥機會,楊文弱也短暫主持過天津事務的。”
    楊文嶽很認真的想了下。
    “少司馬,可我是四川人。”
    劉鴻訓微微一笑。
    “這個不是問題,我又沒讓你回順慶。當然,我隻是個提議,畢竟我自己都沒有定下來。你如果願意,我可以運作。而且,入了天工院,你也就不需要任何人提攜了。”
    楊文嶽連忙擺手。
    “少司馬哪裏的話,鬥望還是非常感激少司馬提攜的,鬥望可以答應追隨少司馬。隻是如今調查朱懋和這事……”
    劉鴻訓搖著蒲扇,仰望漫天星鬥。曾幾何時,他靠著父蔭,官場上盡是點撥他的貴人,而現在輪到他點撥別人了。
    “跳梁小醜,不用理會。想想我們陛下叫什麽名字,積薪易自|焚,微光焉撼日?”
    楊文嶽恭敬告退,劉鴻訓被引回客房休息。
    燭光搖紅,客房裏等待的是一位美顏婦人,劉鴻訓大驚呆滯,陳士章的胭脂陣?還是蹇老爺子的投桃抱李?
    婦人貼身,藕臂上揚,幫劉大人解開發髻,美人幽香入鼻,青絲撫麵微癢,劉大人微微垂眸。渝娘真的火辣得太過分了,劉大人終還是難以自持。
    人生可不隻是做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