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怕什麽，來都來了，你盡管演，實在沒招就喊我。”江陽低聲道。
    試鏡環節，按道理來說，不需要唐書亮參與。
    唐書亮特意來這麽一趟，直入主題的加戲，顯然是有原因的。
    被發現他和楊超躍沒投簡曆？
    還是別的什麽原因？
    不重要。
    江陽的精神勁頭，一下子提起來。
    自己正愁沒有契機放開來演呢，機會送上門來了。
    唐書亮作為選角導演，見過的演員不計其數，如果自己的演技能在唐書亮這裏過關，來年參加北電，上戲，中戲的藝考，在評委老師麵前表演，自己心裏也有點底。
    江陽不耐煩的大聲衝楊超躍嚷嚷道：“吹吹吹，還吹什麽，沒看見客人在催啊，去上一壇汾酒！”
    說完，江陽衝著唐書亮笑道：“馬上就好。”
    楊超躍心領神會，回道具櫃上，摸了個啤酒瓶，使勁掐一下自己的手腕，讓自己冷靜下來。
    最後一軲轆了，可別露怯啊。
    這半個月，陽哥陪自己看綜藝，教她練普通話，給她押麵試題目，甚至試鏡前，還在教自己試鏡流程。
    所有準備都給自己做足了。
    成敗在此一舉。
    她想起在餐館打工時被客人辱罵的回憶，手心滲出汗，這場試鏡可能是她逃離底層生活的唯一機會。
    “客官，汾酒來了，剛出窖的。”
    楊超躍擠出笑容，樂嗬嗬的來到唐書亮桌邊。
    空調暖風裹挾著唐書亮的古龍水味撲麵而來，楊超躍喉頭發緊。
    接下來，唐導會怎麽和自己互動？
    楊超躍完全沒有經驗。
    但已經做好隨機應變的準備。
    酒瓶剛放下，瓶頸便被唐書亮握住，仰頭喝一口。
    道具酒瓶裏當然倒不出酒水，唐書亮做個樣子，忽然抬手擦嘴，破口大罵：“這酒裏灌了尿吧，真他媽難喝！糊弄鬼呢！”
    話音落下。
    楊超躍還沒反應過來，就見唐書亮抬起酒瓶，衝著她腦袋砸過來。
    楊超躍縮著腦袋，整個人都哆嗦一下，尖叫一聲躲閃。
    但卻被唐書亮揪住圍裙。
    嘩啦一聲。
    酒瓶瞬間在楊超躍腦袋上炸裂。
    試鏡間一片安靜。
    攝像機紅燈如嗜血的眼，隨著酒瓶碎裂聲猛地顫動。
    蔣芳睜大眼睛。
    唐導這是按照試鏡特約的規格，來試鏡普通群演。
    楊超躍下意識的驚慌捂腦袋，卻發現一點也不痛，更多的是懵。
    道具酒瓶是搪膠做的，很容易碎且脆，摸起來還有點粘手。
    怎麽演？
    接下來怎麽演？
    楊超躍腦海裏一片空白。
    她剛剛和蔣芳對戲時，完全是根據現實裏，她當餐館服務員的狀態來演。
    可是現實裏，她從沒被顧客用啤酒瓶砸過腦袋。
    足足愣神2秒。
    世界在這一刻失聲。
    她聽見自己心跳如擂鼓，指甲掐進掌心的刺痛感突然變得遙遠。
    完全不知道接下來應該說什麽話，做出什麽反應。
    槽牙咬得太緊，血腥味在口腔蔓延，她才驚覺唇腔已咬破。
    自己的試鏡，是不是要失敗了？
    腦海裏忽然響起江陽對她說的話。
    不知道怎麽辦……就喊江陽！
    “掌櫃的！”楊超躍仿佛試著抓住救命稻草一樣，連台詞都念得打顫，本能地揪住圍裙
    話音落下。
    兜裏揣著兩個道具酒瓶的江陽跨著大步衝過來：“他娘的打我店小二，衝我來啊！”
    江陽踹飛擋著的道具桌，動靜大得讓唐書亮一驚。
    下一秒。
    嘩啦一聲。
    糖膠碎片落一地。
    江陽一個道具酒瓶，直接砸唐書亮腦袋上，把他的眼鏡都砸得歪斜。
    這還不算完。
    江陽又從兜裏掏出另一個糖膠酒瓶，順手把楊超躍拉到自己身後：“我家店小二，隻有我打得！”
    唐書亮沒有扶正自己的眼鏡，眸光裏閃過一絲讚賞。
    這個姓楊的姑娘，沒接住他的戲，江陽接住了。
    他倒要看看，江陽還能怎麽演。
    伴隨著糖膠酒瓶再次在唐書亮腦袋上炸裂，一把匕首從唐書亮兜裏掏出，重重的捅進江陽腹部，猛的嘩啦攪動，然後拔出。
    匕首當然是可伸縮的道具匕首。
    考驗的是江陽的反應。
    隻見江陽身體僵了一下，低頭看著一眼自己的腹部，用手捂著，目光驚恐，身體如斷線木偶般歪斜。
    “從後廚跑。”他鼓起腮幫，回頭對楊超躍喊一聲，旋即抓緊唐書亮的西裝衣領，往門口推。
    楊超躍起初沒反應過來，發覺江陽腹部沒有血，才相信唐導用的是道具匕首。
    她扭頭就跑。
    【在您的飼養下，楊超躍的演技有所增加，您的演技+1】
    剛跑兩步，就聽見哐當一聲。
    回頭看去，江陽栽倒在房門口。
    唐書亮已經被江陽推到門外，隔著玻璃幕牆往裏瞧江陽的反應。
    有即興，有反應，台詞清晰。
    行為符合邏輯，動作順暢不僵。
    從江陽剛剛的台詞和舉動，唐書亮甚至能聯想到，江陽扮演的這個掌櫃的人物性格，以及和店小二的人物關係是怎樣的。
    足夠了。
    蔣芳起身正要喊停，但卻被唐書亮抬手製止住。
    江陽正在玻璃幕牆裏，歪斜著身子躺在地上，睜大眼睛盯著唐書亮。
    “江陽的表演還沒結束？”唐書亮微微凝眸。
    江陽栽倒前，用來抵住房門的凳子被推開。
    唐書亮邁步進來，腳尖踹了踹江陽的肩膀，配合江陽繼續演下去：“命挺硬啊，還沒死，那娘們後廚在那邊是吧？”
    他掏出匕首，蹲下身子，在江陽脖頸上嘩啦一刀。
    隨著他這個動作做完，江陽的腦袋居然非常配合的偏向一側。
    喉結應激性上下滾動。
    頸部肌肉呈現防禦性痙攣。
    脖頸青筋如瀕死的蚯蚓暴起，同時發出一聲短暫的，痛苦的喘息聲。
    要不是江陽的脖頸沒有傷口，看著這一幕的蔣芳差點以為唐書亮用的是真刀。
    唐書亮起身往楊超躍後廚的方向走去。
    楊超躍見唐書亮向自己走來，驚慌得有些手足無措。
    卻看見唐書亮靠近後，對她做了個抬手下壓的手勢：“可以了，現在看江陽怎麽演。”
    演一個將死之人，是很有技術含量的。
    涉及到生理細節，心理狀態，以及無言的表達。
    唐書亮目光審視的向江陽看去。
    楊超躍和蔣芳，也都望向江陽。
    攝影師調度鏡頭，紅點對準江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