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裏邊的人說，群演不能進去卸妝。”楊超躍怯生生道，局促得肩膀帶著幾分顫。
    “一般情況，確實是這樣，沒問誰讓你來的嗎。”
    “沒。”楊超躍搖頭道。
    江陽掏出手機劃亮屏幕，冷光映出他眉骨投下的陰影，拇指懸在康文號碼上：
    “裏邊讓你出來的是化妝師，還是化妝助理？”
    “哦對了，是助理。”
    “怪不得，節目組和劇組差不多，魚龍混雜的地方，三教九流都有，通常來說直接亮身份可以解決很多問題。”
    江陽前世幹過設備租賃的業務，和劇組接觸過。
    劇組裏的門門道道懂得並不多，但是人情世故這方麵，哪個行業都差不多。
    稍微摸索摸索就懂了。
    更何況，自己有係統。
    隻要讓楊超躍學到一丁點，就能薅到這方麵大量的屬性。
    “直接亮身份？”楊超躍有些沒明白江陽的意思。
    江陽按住她顫抖的肩，掌心溫度透過毛衣傳遞，步伐沒停緩，來到楊超躍麵前，撥通康文的電話，抬手把妝造室的門推得敞開。
    裏頭的暖氣裹著定型水氣味撲麵而來。
    “誒，幹嘛，說了群演不能……”妝造助理厭煩的蹙眉，攥著粉撲起身。
    江陽沒廢話，低聲和康文聊幾句，邁步來到她跟前，把手機遞過去：“康導的電話，他讓你接。”
    “康導？”
    “就是康文，不是你們節目組的嗎？”
    “是，是的，是副導！”化妝助理小臂僵硬的接過手機，裏頭先是嘈雜的置景音，然後是康文吩咐事情的平淡話語。
    江陽給楊超躍使了個眼色：“關門，進來。”
    他扭頭往裏邊的卸妝間走去。
    楊超躍看著妝造助理握著手機，站起身，耳朵緊緊貼著聽筒。
    她看著助理突然塌下的肩膀，看著那支鑲鑽指甲慌忙捋平鬢角碎發，似乎明白了什麽。
    她關上浮雕木門，從妝造助理身邊經過時，非但沒有被阻攔，妝造助理甚至側身給她讓路，不敢直視她的目光，嘴裏念叨著：“知道了，康導，嗯嗯，好的好的好的……”
    楊超躍心跳砰砰砰的加快。
    剛走兩步，就看見化妝助理掛斷電話，喉嚨裏擠出的稱呼帶著顫音：“那個，超躍老師，剛剛真是對不起。”
    老師？
    怎麽一下子成老師了。
    自己不是群演嗎？
    楊超躍接過助理遞來的手機：“沒事，沒事。”
    “卸妝區的化妝台現在都是空著的，你隨便用。”
    “好的，謝謝。”
    化妝助理給楊超躍重新接了杯水，遞過去：“我真不知道你是康導安排過來的，實在對不起，裏頭卸妝油和化妝棉什麽的，都在台上放著，用完了喊我，我給你換新的。”
    她多加一句，臉上帶著討好的笑：“希望您別和我計較，我中專剛畢業，之前是化妝學校的學員，進組也才2個月，很多事情都不懂，沒眼力見，不是故意那樣對你的，對不起，真的對不起。”
    “沒事，我沒放心上，你忙你的吧，我去卸妝了。”
    “好，好，需要我幫忙嗎？”
    “不用的。”
    “好，好，有事叫我。”
    對於化妝助理突然熱情的態度，楊超躍著實有些不適應。
    那些道歉的話語，是衝著自己嗎？
    是衝著康導。
    楊超躍不覺得化妝助理有什麽錯，人家確實是按規定來的。
    說起來，是自己沒遵守規定……原來有時候在劇組直接亮身份，真的可以解決很多問題。
    【在您的飼養下，楊超躍在劇組的人情世故能力有所提升，您得到反饋，在劇組的人情世故能力+1】
    江陽打開卸妝區的頂燈，在人造革沙發上坐下，剛把手機掏出來，動作略微停頓。
    薅到屬性了。
    看來自己剛剛的親身示範，讓楊超躍學到一些東西，是和劇組人情世故有關的。
    感受一番這次係統反饋給自己的屬性，基本上是劇組裏各個部門之間的關係博弈。
    首先是導演與製片人在預算控製方麵的互相妥協和溝通。
    製片人與投資方在展示項目潛力時的博弈。
    這些都是劇組大層麵的，江陽本身也懂。
    除此之外，還有綜藝節目組和劇組各個部門之間鬧矛盾的點。
    道具組和服裝組會因為色彩搭配風格統一問題鬧矛盾。
    置景組和陳設組會因為場景布局與陳設的合理性鬧矛盾。
    還有聯係拍攝場地的外聯租和維持秩序的現場組，會因為拍攝時間問題鬧矛盾。
    都是幕後各個部門之間的矛盾，觀看影視劇和綜藝的觀眾，通常了解不到這些。
    這次的內容很多，很雜。
    以後混這一行，小鬼難纏，難免會遇到這些雞毛蒜皮的事，實用性很高。
    總有用上的機會。
    “這個卸妝區好大啊，比我以前廠房宿舍都大。”楊超躍踩著明亮瓷板磚走來。
    入眼是一個很符合象山影視城風格的古裝屏風，吊燈是米黃色的暖光，休息區的茶幾上放著幾本娛樂雜誌，每個卸妝台都配備幹淨的鏡子和多個插座。
    台麵上擺滿卸妝品。
    “隨便選個水池，先把頭發清洗幹淨，卸妝品隨便用，注意別灑地上，不好清理。”江陽說了句。
    “用這些卸妝品，要花錢嗎？”楊超躍小心翼翼的問道。
    “都是節目組統一采購來的，給我們演員卸妝用的，這是保證拍攝進度提供的基礎服務，群眾演員，也是演員。”江陽應道。
    對，群眾演員，也是演員！
    先前那個群演阿姨，一提起自己群眾演員的身份，很鄙夷。
    現在再次聽見江陽這麽說，楊超躍心裏變得堅定起來。
    誰都不信，就信陽哥的。
    雖然是第一次來節目組，從目前的經曆，她敏銳的感覺到，群眾演員在節目組裏的地位似乎並不高。
    和那些MC嘉賓和飛行嘉賓完全沒法比。
    幸好，有陽哥在，不但帶自己進來了，還教自己學會了以後遇到同樣的情況，需要怎麽做。
    否則自己現在，可能真的在衛生間，用冰冷的水衝洗頭發。
    江陽接過手機，眉頭微不可察地皺了一下：“外頭那個化妝助理沒再為難你吧？”
    “沒，一個勁的給我道歉。”
    “你呢？”
    “我和她說沒關係，沒放在心上，你說過的，不要把人得罪死，其實也不是什麽大事。”
    聞言，江陽眸光閃過一抹讚賞。
    楊超躍學習效率低歸低，但是學習態度非常好，自己說過的話，楊超躍都會聽進去，並且願意去做。
    這一點，江陽很滿意。
    起碼不會給他惹麻煩。
    “綜藝節目組很多部門團隊都是外包的，階層沒那麽明顯，以後進了劇組，遇到的麻煩事會更多，有什麽不懂的，盡管問我，卸妝你一個人卸得了嗎？”
    “卸得了，我會的。”
    楊超躍脫下江陽的駁領大衣，放在人造革沙發上。
    她來到水池邊，調整水溫，蹲下身子，握著衝水器手柄，剛把衝水器打開，水流滋滋的往外冒。
    衝勁大得楊超躍握不住，“啊”的尖叫一聲，地麵上一片水漬。
    江陽起身快步過來，抓住被水流衝擊得亂甩的噴頭：“第一次用？”
    “嗯嗯，以前沒用過。”
    “第一次用這玩意，確實有點難控製，以後就習慣了。”
    江陽指了指連接水池的洗發床：“這次我來幫你吧，你躺洗頭床上，再耽誤下去，節目組放飯時間都趕不上。”
    “好咧。”
    卸妝區的房門忽然被叩響。
    剛剛楊超躍的那一聲尖叫，把化妝助理吸引過來。
    這一男一女，在幹什麽。
    她側身貼著房門，輕聲問道：“你們在幹嘛？沒事吧？”
    “沒什麽，第一次，有點不適應，影響你了，不好意思。”楊超躍對著門外喊，聲音越來越小。
    “沒關係，沒關係，有事隨時叫我。”
    化妝助理坐回到化妝台前，繼續鼓搗電路板，修理忽明忽暗的燈條。
    總感覺裏頭那姑娘說的話，哪裏不對。
    應該，不是自己想的那樣。
    這裏是節目組啊，隨時會有人進來，就算仗著有關係，也不敢亂來吧？
    怪不得那姑娘明明有關係，一開始進來時，卻有些畏畏縮縮的，不敢開口。
    在卸妝間，做那種事，也太刺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