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正好笑的看著張小娥。
    她好像很嫌棄鄭春梅。
    反觀樣招娣，雖然不喜歡，卻也沒這麽明顯。
    “自己去打涼水衝個腳。”趙政說道。
    以前是家裏沒條件，以後家裏條件會越來越好，自然要講究一些。
    鄭春梅歎了口氣，她還沒出月子呢，用冷水洗腳，很容易得月子病的。
    不是自家男人，肯定不心疼自己。
    她用刺骨的冷水衝了腳，晾幹後才爬上床。
    “趙叔，我來了。”
    “按吧，我比較吃勁，你用點力沒關係。”趙正懶洋洋的說道。
    鄭春梅沒吭聲，而是有些笨拙的給趙正按背。
    趙正時不時哼哼兩句，就像是以前伺候自家男人時發出的聲音。
    這讓她不由臉上發燙。
    或許是房間溫度高，她居然微微出汗。
    而她的目光從始至終都沒有離開過那半碗燒焦的鍋巴飯。
    按了近兩刻左右，鄭春梅渾身乏力，疲憊道：“趙叔，我沒力了。”
    趙正伸了個懶腰，一天的疲憊都煙消雲散，轉身看著滿頭是汗的鄭春梅，“飯拿走。”
    鄭春梅忙活這麽久，等的就是這句話，“謝謝趙叔。”
    嘴上感謝，心裏卻罵開了，“該死的趙老摳，我累死累活，你就給我半碗鍋巴飯？活該你死兒子！”
    “等等，這鍋巴飯，你可以在這裏吃完了走，不能帶回去吃。”趙正說道。
    “為什麽？”鄭春梅不解。
    “沒為什麽，不同意就把飯留下。”趙正心想，拿回去給你家的小畜生和老畜生吃嗎？
    老子可沒這麽賤。
    鄭春梅氣的不行，但也沒敢頂嘴，拿起一塊鍋巴就塞進了口中。
    嘎嘣脆的鍋巴飯，帶著一絲絲燒焦的鍋巴香味，還有米飯的甘甜，哪怕沒有任何下飯菜，都足以讓鄭春梅心生滿足。
    好吃，太好吃了。
    這是她幾個月來，第一次吃米飯。
    好吃的想哭！
    吃完後，鄭春梅意猶未盡，厚著臉皮道：“趙叔，還有嗎？”
    “別貪得無厭，要不是看在你可憐的份上，別說半碗鍋巴，就算是一粒米你都別想吃我家的。”趙正冷聲道。
    鄭春梅用略帶幽怨的眼神看著趙正。
    別說，這鄭寡婦一臉哀怨的模樣，還真有一種我見猶憐的感覺。
    難怪能把馬大柱迷得神魂顛倒的。
    “行了，回去吧，免得你老婆婆擔心。”趙正下了逐客令。
    鄭春梅歎息一聲，下了床，打開房門走出去，一股冷風吹來，溫暖瞬間離她而去，有那麽一瞬間，她想折返回去。
    可她到底不是趙家的兒媳婦。
    “小娥，明天多搞點鍋巴飯吃吃，還挺好吃的......”
    這是鄭春梅關門後聽到的最後一句話，她心裏一驚，“趙家居然還有大米？居然奢侈到專門用大米做鍋巴飯吃，太敗家了，都說趙老三把兒子戰死的撫恤糧還有撫恤銀全都被他兄弟給騙了，也不盡真。”
    “趙老三又不是豬，肯定留了一手，這麽說，我明天來還能吃到鍋巴飯？”
    她心裏居然微微激動。
    結果想著又一次被馬大柱給攔住了。
    “馬大柱，你嚇死我了。”鄭春梅生氣道：“你大晚上不在家裏睡覺，怎麽又到這裏來堵我了？”
    “春梅，我，我是特地來跟你說一聲的，我今天去金雞山半路堵趙老三了，結果等到傍晚他都沒回來，這老家夥今天居然沒出門！”
    雖然看不清馬大柱的臉，但鄭春梅能聽出他聲音裏的懊惱。
    “你放心，我明天再去堵他，我就不信他不出門！”
    鄭春梅一驚，“算了，你別堵他了。”
    “為什麽？”馬大柱一臉疑惑，“你不想要回被他坑走的粟米了？”
    鄭春梅心想，要是把馬大柱打傷了，他還會讓自己去按腳按背嗎？
    自己還能吃到好吃的雞蛋餅和鍋巴飯嗎？
    “你想當剪徑得劫匪？沒聽村老說，朝廷派了八千大軍過來坐鎮？”
    “要是趙正去告官，遲早查到你頭上。”
    “還有啊，趙正是傻子嗎，隨身把糧食帶在身上？他是光棍一個，真要跟你拚命，萬，萬一出事怎麽辦？”
    馬大柱感動不已，“原來你是擔心我！”
    鄭春梅撇了撇嘴，她擔心個屁，她隻是純粹不想把事情鬧大，不過馬大柱這麽幫她，她也不是沒良心的人，“算是吧。”
    “春梅，你真好，我聽你的，不過我跟趙老三沒完！”
    “你說要讓我吃肉，打到獵物了嗎？”
    馬大柱尷尬一笑，“今天都在蹲趙老三，沒收獲。”
    “那其他吃的有嗎？”
    “也，也沒有，都吃完了。”
    鄭春梅無語了，“那我先回了。”
    說這麽多，還不如一個老頭，還獵戶呢，人老頭好歹有雞蛋，有大米吃。
    回到家中，黑布隆冬，冷如冰窖。
    她甚至不願意上床。
    “春梅，今天吃到趙老三家的糧食了嗎？”
    “吃到了。”
    “哦？”李家婆婆一喜，“吃了什麽？”
    “吃了半碗.....粟米糊糊。”不知怎的，半碗鍋巴飯被鄭春梅改成了半碗粟米糊糊，她了解老婆婆的秉性，要是讓她知道自己吃了半碗鍋巴飯，說不定明天屬於自己的配給都要減少。
    “這趙老摳，居然舍得給你吃粟米糊糊？”
    “稀的很，跟水一樣，吃了跟沒吃差不多，一泡尿就沒了。”鄭春梅撒謊道。
    “多吃幾次就吃回本了，該死的趙老摳，訛我們，那我們就訛回去。”李家婆婆說道：“既然你今天吃了兩頓，那明天你那一碗糊糊減半，多給二蛋吃點，他還在長身體，可千萬不能虧待他。”
    鄭春梅翻了個身沒說話，心裏卻是淒涼。
    她就知道會是這樣。
    還好自己沒說實話，要不然，她半碗糊糊都沒有。
    自己給李家生了三個兒女，還不趙老三一個外人大氣。
    眼淚無聲落下。
    聽著家婆的聲音，她說了句，“嗯，都聽婆婆的。”
    房間再次沉寂，鄭春梅的心，也沉寂了下去。
    這一晚，她反複做一個夢。
    夢到自己睡在了趙老三溫暖的土炕上，吃著大米飯，就這雞蛋餅，地灶裏火光正旺，房間裏溫暖如春。
    忽的覺得肚子一涼。
    原來是天亮了，家婆掀開了褥子，強行把她叫醒。
    她絕望的看著房頂，看不到希望，忍饑受餓的一天又開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