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09章 沉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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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望無際的海上,十二艘炮船圍在最外邊,裏麵的一艘艘大貨船正緩緩往下沉,五艘炮船緊緊貼著五艘漸漸下沉的貨船,用鐵鏈子將兩艘船綁在一塊兒,年輕的漢子們正努力將一個個木箱子或扛或背著從貨船往炮船運。
    其中一艘炮船上,一身藍錦衣裳的公子正站在船頭,死死咬著牙看著眼前的一切。
    他不甘心地又讓人去向外圍那些百料炮船求救,得到的回複依舊是:“我等隻負責護送你們去南潭島,並不負責搬運貨物。”
    藍錦公子一拳狠狠砸在手心,怒道:“他們就眼睜睜看著我大隆錢莊的貨船盡數沉沒?!”
    身邊伺候的下人氣憤道:“他們巴不得少爺的白糖運不到南潭。”
    富家公子便是大隆錢莊的少東家度雲初,跟在他身旁的,是他的貼身小廝劉元。
    劉元憤怒道:“這麽多船突然都漏水,定是被人做了手腳。”
    度雲初雙手緊緊握拳,他深知劉元所言不錯。
    自他運了白糖回到錦州,張潤傑便請他吃了晚飯,話裏話外都是讓他莫要摻和進錦州與鬆奉的開海之爭。
    度雲初推說自己船引價高,需得賣價高之物才能回本。
    茶葉、瓷器等都被八大家壟斷,他隻能賣白糖。
    一頓飯自是不歡而散。
    自那日起,張潤傑就總避開度雲初,度雲初每每上門要求出海,都會被張潤傑以上個月去南潭島的船隊還未歸來等由頭推辭。
    張潤傑雖被拒之門外,可八大家的貨物一批接著一批往南潭島運。
    若到此時,度雲初還不知張潤傑是刻意為難於他,那就不配當大隆錢莊的少東家。
    眼看五月快要過完,度雲初總不能讓船引如上個月那般過期。
    他親自坐上馬車,拿著船引在碼頭等著。
    連著兩日後,張潤傑終於臉上掛不住,鬆口讓其先用一份船引。
    度雲初立刻將白糖往自己調來的百料大船裏搬,裝滿後就在水師的護送下往南潭島的方向行駛而去。
    鬆奉來的五艘炮船則在不遠處跟著。
    起先度雲初還覺陳硯過於謹慎,畢竟他是花銀子買了船引的,張潤傑縱使再不情願,也不敢對他動手,否則就是砸了錦州船引的招牌。
    不料船運行到海麵,竟有兩艘開始漏水。
    這些船都是他花高價租用,停在碼頭多日都安然無事,怎的剛出海就漏水?
    好在船上有經驗豐富的船工,能及時修補漏水處。
    前麵兩艘才修好,又有三艘船漏水極嚴重,這次想修也修不好了。
    眼看水要侵入存放白糖的艙房,度雲初大驚。
    白糖若遇了水就會融化,到時候真就一點都剩不了。
    度雲初便與錦州那些水師求助,想要將白糖轉移到他們的炮船上,卻遭到了水師的拒絕。
    水師的回複理直氣壯:“我等隻負責護送商船不受海寇侵擾,並不負責運貨。”
    眼看船漸漸要往下沉,船上的白糖要打水漂,度雲初便拿出銀子給那些水師。
    如今是在海上,有些規矩就能變通。
    可那些水師麵對銀子絲毫不心動,甚至嚴詞拒絕,還道:“炮船若塞滿貨物,一旦海寇來襲,我等如何迎敵!”
    就在度雲初走投無路之際,趙驅領著五艘千料炮船衝了進來,用鐵鏈與木板直接將船兩兩相連,先將度雲初護送至炮船,再讓民兵去搶搬白糖。
    五艘千料炮船,分裝三艘船的白糖本該足夠,可很快其他貨船紛紛傳來驚呼。
    “少東家,我們這艘船漏水了!”
    “我們這艘船也漏水了!”
    一聲聲的驚呼聲在海麵上響起,度雲初臉上已毫無血色。
    趙驅轉頭對度雲初道:“度公子,這怕是有人要對付你了。”
    度雲初暗恨,可錦州那些水師就圍在外麵,眼睜睜看著貨船漸漸下沉。
    若倭寇來襲,讓他的貨物受損,是辱沒了錦州的招牌。
    可要是商船本身漏水,導致商賈損傷慘重,那就與錦州無關。
    要怪隻怪商賈不仔細檢查商船,才造成了損失,後果就該由商賈自行承擔。
    此刻他才知道陳硯並非杞人憂天,是他太過天真。
    “五艘炮船無法救下多少白糖,此次我大隆錢莊要損失慘重了。”
    度雲初極不甘心。
    趙驅拿出三個信號彈,道:“那就向陳大人求助,大人手裏有一百九十八艘完好的炮船。”
    度雲初心中隻一個想法:“遠水解不了近火。”
    此處離鬆奉極遠,信號彈也不過一縷青煙,在茫茫大海中被風一吹也就散了,有何用?
    很快他就再次意識到自己又錯了。
    信號彈一射到半空,無數碎片射出五彩的光,從半空落到地麵,極晃眼。
    連射了三個信號彈後,趙驅就衝進了貨船裏,與其他人一同扛著白糖箱子往炮船衝。
    那些個民兵幾乎是在搶箱子,比度雲初帶來的大隆錢莊的夥計們更拚命。
    即便如此,依舊有大量的白糖隨著貨船逐漸沉進海水裏。
    趙驅等人匆忙之下,隻搶了兩船未沾水的白糖。
    倒不是他們偷懶,而是炮船上本就裝有火炮與炮彈等,又要安頓貨船上的船員們,再放兩船白糖已是極限。
    沒錯,此次前往南潭的三十艘大隆錢莊的貨船全部漏水,隻是有的沉得快,有的沉得慢罷了。
    錦州的水師們站在他們的甲板上,靜靜看著這一切的發生。
    度雲初死死握拳,往常的溫和在這一刻徹底消失,取而代之的是憤怒、心疼與無力。
    莫說白糖,就連船上準備的吃食都已徹底沉底。
    留給他們的隻有兩條路:挨餓趕往南潭島,亦或轉頭回錦州。
    若去南潭島,光靠趙驅等人所帶不多的糧食,要供度雲初三十船人一起吃,根本不夠。
    眾人即便能餓著肚子熬到南潭島,光憑現在的白糖也掙不了多少錢。
    刨除人員的吃喝,加損失的三十艘貨船,損失巨大。
    與南潭島比起來,錦州要近許多,此時回頭,隻需撐個兩三天就能到。
    隻要稍加對比,就知回錦州是對的選擇。
    可度雲初不甘心。
    此時回去,正中某些人的下懷。
    況且這次他們敢毀了他大隆錢莊三十艘貨船,下次的貨船會不會依舊被毀?
    此次過後,他就徹底與張潤傑決裂,要是回頭,白糖運不去南潭島,連貿易島都不易再擠進去。
    思忖良久後,度雲初沉聲道:“繼續前往南潭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