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們，卻在後方，斷朕的糧草，想讓朕的百萬大軍，不戰自潰。”
    他走到盧奕的麵前，停了下來。
    他居高臨下地看著這個剛才還口若懸河的戶部尚書，聲音裏，不帶感情。
    “盧奕，朕問你，你可知罪？”
    盧奕渾身劇烈地顫抖著，汗水如同溪流，從他肥胖的臉上滑落。他想開口辯解，卻發現自己的喉嚨，一個字都說不出來。
    他隻能感受到，那道冰冷的目光，正牢牢地鎖定著自己。
    他毫不懷疑，隻要自己敢說一個“不”字，下一刻，就會人頭落地。
    “看來，你是不知罪了。”
    李璘的聲音，愈發冰冷。
    所有人的心，都提到了嗓子眼！
    崔渙嚇得魂飛魄散，他用盡全身的力氣，嘶聲喊道：“陛下，盧尚書……盧尚書他也是一片公心，為國分憂啊！兩國交戰，不斬來使，朝堂議事，豈能……豈能…陛下，三思啊！”
    “公心？”李璘聽到了什麽天大的笑話，“結黨營私，霍亂朝綱，斷絕軍糧，意圖謀反，這也是公心？”
    “範陽盧氏，囤積的糧食，足夠五十萬大軍吃上三年。府中的金銀，堆積如山。你跟朕說，國庫空虛？”
    李璘的聲音陡然拔高，在殿內炸響！
    “你是在欺朕年幼，還是覺得，朕的刀，不夠快？！”
    盧奕聞言，整個人如遭雷擊，徹底癱軟在地，麵如死灰。
    他……他怎麽會知道？！
    盧氏府庫的秘密，乃是家族最高機密，除了家主和幾個核心長老，外人絕不可能知曉！
    李璘他……他到底是怎麽知道的？！
    不光是盧奕，崔渙，鄭元禮，李懷光……所有來自五姓七望的官員，此刻全都麵無人色，眼中充滿了無法置信的驚恐。
    就在大殿內的氣氛，凝固到冰點之時。
    一陣急促的腳步聲，從殿外傳來。
    “報——！”
    一個身披輕甲，渾身沾滿風雪的傳令兵，跌跌撞撞地衝了進來。
    他單膝跪地，聲音嘶啞而急促。
    “啟奏陛下！八百裏加急！幽州急報！”
    幽州？！
    崔渙等人的心中，猛地一跳！
    來了！
    一定是安祿山和史思明，又打了什麽大勝仗！
    或許……或許他們已經攻破了哪座重鎮，大軍正朝著長安殺來！
    真是天助我也！
    崔渙的眼中，閃過狂喜。
    他強忍著心中的激動，準備等傳令兵報完信，就立刻再次發難，逼迫李璘下罪己詔，交出兵權。
    李璘的臉上，依舊古井無波。
    他隻是淡淡地瞥了一眼那個傳令兵，說道：“念。”
    “是！”
    傳令兵從懷中掏出一個用火漆密封的竹筒，高高舉起。
    “神武元年，正月十五日夜。不良人統帥袁天罡，奉陛下密詔，率三百不良人，潛入範陽。”
    “於子時，突襲安、史二賊府邸。”
    “安氏一族，上至家主安祿山之父，下至遠親旁支，共計七百一十三人，已盡數誅絕！”
    “史氏一族，上至賊首史思明之祖父，下至繈褓嬰孩，共計六百四十一人，已盡數誅絕！”
    傳令兵的聲音，不大，卻砸在每一個人的心髒上！
    整個太極殿，死的寂靜！
    所有人都像是被施了定身法，呆立當場！
    安……安史兩家……被滅族了？！
    一夜之間？
    一千三百五十四人？
    連繈褓裏的嬰兒，都沒放過？！
    這……這是人能幹出來的事？！
    崔渙、盧奕等人，更是如墜冰窖，渾身的血液，都在這一刻被凍結了。
    他們臉上的狂喜，瞬間凝固，取而代之的，是無邊的恐懼和駭然！
    他們終於明白了！
    他們終於明白，李璘為什麽會有恃無恐！
    他們以為李璘在為河北的戰事焦頭爛額，卻沒想到，李璘根本就沒把安祿山和史思明放在眼裏！
    他甚至都懶得派大軍去征討！
    他直接派人，去了幽州，把他們的老家，給一鍋端了！
    斬草除根！
    一個不留！
    這是何等狠絕的手段？！
    這又是何等恐怖的魄力？！
    釜底抽薪！
    安祿山和史思明，他們造反最大的依仗，就是他們盤踞範陽數十年的根基和家族勢力。
    現在，根沒了。
    他們就成了無根的浮萍！
    軍心，必亂！
    傳令兵的聲音，還在繼續。
    “幽州城中，所有與安史二賊有勾結之官員、將領、富商，皆已控製！”
    “其家產，盡數查抄！”
    “經初步統計，共查抄黃金，一百七十萬兩！白銀，九百三十萬兩！糧食，三百八十萬石！另有良田、商鋪、珠寶玉器，不計其數！”
    “所有錢糧，不日將啟程，運往長安！”
    “幽州，已盡在陛下掌控之中！”
    “報……完畢！”
    傳令兵說完，重重地磕了一個頭。
    所有人的目光，都死死地盯著那份奏報，或者說，是盯著那個站在丹陛之下，負手而立的玄色身影。
    “咕咚。”
    不知是誰，艱難地咽了一口唾沫。
    那聲音，在這死寂的大殿裏，顯得格外刺耳。
    崔渙感覺自己的牙齒，在不受控製地打顫。
    他現在才明白，他們這些所謂的世家門閥，自以為是的權謀算計，在這個年輕皇帝的眼中，是何等的可笑，何等的不值一提！
    他們還在為了一點糧草軍餉，沾沾自喜，以為拿捏住了李璘的命脈。
    可人家，反手之間，就抄了叛賊的老家，抄出了足夠裝備起一支百萬大軍的錢糧！
    這是降維打擊！
    徹徹底底的降維打擊！
    他們玩的是權謀。
    而李璘，玩的是命！
    誰不聽話，就殺誰！殺你全家！
    簡單，粗暴，卻有效得令人絕望！
    李璘緩緩地轉過身，重新走上丹陛，坐回了那張龍椅。
    他的目光，再次落在了匍匐在地的盧奕身上。
    “盧尚書。”
    他的聲音，依舊是那樣的平靜，淡漠。
    “現在，你還覺得，國庫空虛嗎？”
    “朕再問你一遍。”
    “這軍餉，這糧草。”
    “你是給，還是不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