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已經不是一份詔書，那是一份屠殺的許可證！
    “傳令下去，打開城門，本帥……親自出迎。”
    高仙芝的聲音有些幹澀。
    他知道，從冉閔踏入西域的那一刻起，這裏的戰爭，將不再由他主導。
    城門緩緩開啟，高仙芝帶著一眾安西將領，立馬於城門之外。
    遠方的地平線上，煙塵滾滾，從九幽地獄中爬出的煞氣，撲麵而來。
    那不是一支軍隊。
    那是一群從屍山血海中走出的惡鬼。
    他們沒有統一的鎧甲，許多人身上隻是胡亂地綁著獸皮和鐵片，手中的兵器五花八門，長矛、戰斧、鐵鏈、甚至是巨大的骨棒。
    但他們每一個人身上，都散發著同樣的氣息。
    ——仇恨！
    那是對異族刻骨銘心的仇恨！
    他們的眼神空洞、麻木，卻又在看到城頭上那些高鼻深目的龜茲人時，瞬間燃起嗜血的火焰。
    乞活軍！
    為活命而乞食，為複仇而戰！
    軍隊的最前方，一個高大如魔神身影，騎在一匹通體赤紅的戰馬“朱龍”之上。
    他左手持雙刃長矛，右手持連鉤戟，身形不動如山，但那股凝若實質的殺氣，卻讓久經沙場的高仙芝都感到一陣心悸。
    武悼天王，冉閔！
    高仙芝催馬上前，對著那尊殺神拱手行禮：“安西都護府大都護高仙芝，恭迎冉將軍！”
    冉閔的目光，冷得像冰，緩緩從高仙芝和他身後那些甲胄鮮明的安西軍身上掃過。
    他沒有回禮，甚至沒有表情。
    他隻是抬起手中的連鉤戟，指向遠處潰逃後重新聚集起來，正依托著下一座城池負隅頑抗的西域聯軍。
    “敵人在哪？”
    他的聲音，兩塊生鐵在摩擦，嘶啞，冰冷，不帶任何感情。
    高仙芝心中一凜，指著西麵方向：“回將軍，聯軍殘部約十五萬，已退守疏勒國，據城而守。”
    “嗯。”
    冉閔喉嚨裏發出一個單音節的回應。
    他不再看高仙芝一眼，這位大唐的安西大都護隻是路邊的一塊石頭。
    他猛地一夾馬腹，戰馬朱龍發出一聲嘶鳴，向前衝去。
    “全軍，進攻！”
    冰冷的命令，自他口中吐出。
    “吼——！”
    五萬乞活軍，發出了不似人聲的咆哮，如同黑色的洪流，繞過龜茲城，直接撲向了疏勒的方向。
    他們甚至不需要休整，不需要補給。
    殺戮，就是他們最好的食糧！
    高仙芝和一眾安西將士，目瞪口呆地看著那支軍隊從他們身邊席卷而過。
    封常清湊到高仙芝身邊，艱難地咽了口唾沫：“大帥，這……這簡直是一群暴君！”
    高仙芝的嘴唇動了動，最終隻化為一聲長歎。
    “這不是暴君……”
    “這是陛下的刀。”
    他緩緩拔出佩劍，劍指前方。
    “傳令！全軍開拔！跟上！”
    “陛下的刀已經出鞘，我們這些做臣子的，若是連刀鞘都跟不上，那還有什麽用？”
    疏勒城下，血戰已然爆發。
    西域聯軍吸取了教訓，他們將所有兵力收縮於城牆之上，依托堅城，用弓箭和滾石擂木瘋狂地阻擊著攻城的乞活軍。
    箭矢如蝗，密不透風。
    然而，乞活軍的攻勢，卻絲毫沒有停滯。
    他們沒有精良的攻城器械，他們唯一的武器，就是自己的身體。
    他們架起簡陋的雲梯，迎著箭雨向上攀爬。
    不斷有人中箭，像下餃子一樣從雲梯上墜落，但後麵的人，會立刻踩著同伴的屍體，繼續向上。
    他們的臉上，沒有恐懼，沒有痛苦，隻有一種近乎癲狂的麻木。
    高仙芝的安西軍趕到時，看到的就是這樣一幅地獄景象。
    城牆下，乞活軍的屍體已經堆起了厚厚一層。
    “投石車準備！”
    封常清目眥欲裂，大聲嘶吼。
    安西軍專業的攻城部隊立刻開始組裝，準備用遠程火力壓製城頭。
    可就在這時，一聲驚天動地的咆哮，響徹整個戰場。
    “擋我者，死！”
    冉閔，動了！
    他舍棄了戰馬，手持雙兵，竟然獨自一人，沿著一麵幾乎垂直的雲梯，以一種匪夷所思的速度向上衝去！
    城頭的箭矢瘋了一樣向他射來，卻被他手中的連鉤戟舞成了一片密不透風的鐵幕，“叮叮當當”地被盡數格開。
    “放滾石！砸死他！砸死他！”
    城頭的守將驚恐地尖叫。
    數塊巨大的滾石被推下城牆，帶著萬鈞之勢砸向冉閔。
    冉閔不閃不避，左手的雙刃矛猛地向上一戳！
    “開！”
    一聲爆喝，那重達千斤的滾石，竟被他一矛之力，硬生生地戳得淩空爆碎！
    碎石四濺，煙塵彌漫。
    趁著這個間隙，冉閔的身影已經如鬼魅般，登上了城頭！
    那一刻，時間靜止了。
    城頭所有的西域士卒，都驚恐地看著這個渾身浴血，宛如魔神降世的男人。
    然後，屠殺開始了。
    連鉤戟橫掃，瞬間便有七八名士卒被攔腰斬斷，鮮血和內髒潑灑了一地。
    雙刃矛突刺，每一次遞出，都精準地貫穿一名敵人的咽喉。
    他不是在戰鬥，他是在收割生命。
    他的周圍，形成了一個絕對的死亡領域。
    “殺！”
    冉閔的怒吼，喚醒了城下那些麻木的餓狼。
    乞活軍瘋了！
    他們嗷嗷叫著，攀爬的速度陡然加快了一倍！
    第一個缺口被打開，就有第二個，第三個……
    乞活軍如同蟻群，順著冉閔撕開的口子，源源不斷地湧上城頭。
    高仙芝已經完全看傻了。
    他麾下的安西軍，是整個大唐最精銳的部隊，可與眼前這支軍隊相比，簡直就溫室裏的花朵。
    “大帥……”
    封常清的聲音都在顫抖，“我們……還上嗎？”
    高仙芝的臉色變了又變。
    最終，他頹然地放下了高舉的佩劍。
    “不必了。”
    “這場戰爭，已經結束了。”
    是的，結束了。
    當冉閔登上城頭的那一刻，疏勒城的命運，就已經注定。
    接下來的，不是攻城戰。
    是單方麵的……
    清洗。
    淒厲的慘叫聲，從城中傳來，響徹雲霄，經久不息。
    一個時辰後，城門從內部被打開。
    一名渾身是血的乞活軍校尉走了出來，對著冉閔單膝跪地。
    “啟稟將軍，城中所有胡人男子，已盡數誅絕！”
    冉閔麵無表情地點了點頭，目光轉向了高仙芝。
    “此城，交給你了。”
    說完，他翻身上馬，連鉤戟向著更西方的天空一指。
    “下一個。”
    疏勒城頭飄揚的不再是日月星辰旗，而是乞活軍那麵殘破卻猙獰的黑色大旗。
    冉閔沒有絲毫停留。
    他甚至沒有回頭看一眼那座被鮮血徹底浸透的城池。
    “下一個。”
    這兩個字，如同死神的低語，從他口中吐出，便化作了席卷整個西域的血色風暴。
    第二個城池，於闐。
    守軍聽聞疏勒慘狀，緊閉城門，城頭堆滿了滾石檑木，弓箭手密密麻麻，嚴陣以待。
    他們等了一天。
    第二天黎明，城門校尉顫抖著指向遠方。
    地平線上，出現了一個孤單的身影。
    隻有一人，一馬，一戟，一矛。
    長矛指向西域！
    怒吼！
    “犯我大唐天威者，雖遠必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