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3章 選天下良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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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那份被李璘重重拍在龍案之上的卷子,墨跡未幹,卻透著一股金戈鐵馬的肅殺之氣。
    並非詩詞,也非策論,而是一篇殺氣騰騰的兵書。
    《伐天下九道書》。
    其文筆並不華麗,甚至有些質樸,卻句句見血。
    此書將大唐疆域之外的天下,劃分為九個戰區。
    東征新羅百濟,北伐契丹突厥,西定吐蕃南詔,南平林邑諸國……
    每一道,都詳盡規劃了進軍路線、兵力配置、後勤補給,甚至連敵軍將領的性格弱點、當地的地形氣候都分析得淋漓盡致。
    這已經不是一份科舉的答卷,而是一份現成的,足以讓大唐鐵騎踏遍世界的作戰計劃!
    最讓李璘心神震動的,是此人提出的後勤之法。
    他主張以戰養戰,大軍所到之處,盡取敵國之資為己用。
    更駭人的是,他提出設立“軍屯府”,將俘虜與當地百姓編為軍屯戶,一邊耕種,一邊隨時補充兵源。
    如此一來,大唐的軍隊越是征伐,便越是強大,徹底解決了困擾曆代帝王的糧草補給問題。
    這等於是將整個戰爭機器的成本,全都轉嫁到了敵人的身上。
    其手段之酷烈,用心之狠毒,簡直聞所未聞。
    但其帶來的利益,卻也大到讓人無法拒絕。
    “罪在當代,利在千秋!”
    這八個字,砸在李璘的心坎上。
    他要的,不就是這樣的治國之才嗎?
    什麽仁義道德,什麽萬民稱頌,在開疆拓土、鑄就千秋霸業的偉大利益麵前,皆是虛妄!
    李白那樣的狂士,空有才情,卻是一柄雙刃劍,稍有不慎便會傷到自己。
    杜甫那樣的悲憫之士,心懷百姓,可為良臣,卻終究格局太小,拘泥於一時一地的得失。
    唯有此人,心思狠絕,目光長遠,手段酷烈,與他李璘,簡直是天造地設的一對君臣!
    “此人,當為狀元!”
    李璘拿起朱筆,在那份《伐天下九道書》的卷首,重重寫下作者的名字。
    郭子儀。
    一個略顯陌生的名字。
    內侍很快呈上了郭子儀的履曆。
    朔方人,曾為武舉人。
    李璘看著“武舉人”三個字,嘴角的笑意更深了。
    好!
    好一個武舉人!
    這天下間,文人酸腐,空談誤國。
    武人雖勇,卻多有勇無謀。
    而這個郭子儀,既有武人之膽魄,又有文人之智計,且見識狠辣,不拘一格,正是他最需要的那柄,為他開疆拓土的利刃!
    所謂武舉人,聽上去威風凜凜,實際上在重文輕武的大唐,地位頗為尷尬。
    不過是有了參與更高一級考試的資格而已,與那些自幼飽讀詩書的文舉人相比,總是被視作粗鄙武夫。
    可今天,李璘就要親手將一個武舉人,捧上所有文人夢寐以求的巔峰!
    他要讓天下人都看看,在他神武皇帝的朝堂之上,論才華,不問出身!
    翌日,放榜之期。
    長安城內,萬人空巷。
    朱雀大街兩側,早已被翹首以盼的百姓和各家府邸的仆役擠得水泄不通。
    太極殿前,數百名參加恩科的學子,皆是盛裝華服,麵帶緊張與期盼,整齊列隊。
    李白尤其顯眼。
    他依舊穿著那身放蕩不羈的白袍,腰間掛著酒葫蘆,臉上帶著一絲宿醉的慵懶,眼神裏卻滿是藏不住的得意。
    他環顧四周,看著那些坐立不安的同考,嘴角勾起一抹輕蔑的笑。
    一群凡夫俗子,皓首窮經,寫的不過是些陳詞濫調,怎能與他李太白的驚世之作相提並論?
    他的《俠客行》,乃是直抒胸臆,當麵“冒犯”天子。
    這等膽魄,這等才情,自大唐開國以來,誰人能及?
    在他看來,狀元之位,已是他的囊中之物。
    杜甫站在他身旁,麵色凝重,眉宇間滿是憂色。
    “太白兄,昨日陛下將你的詩卷扔在一旁,恐怕……聖心難測啊。”
    杜甫壓低了聲音,不無擔憂地說道。
    李白不以為意地擺了擺手,仰頭灌了一口酒,哈哈大笑:“子美啊子美,你就是太老實!你懂什麽?這叫‘不破不立’!陛下乃是雄主,豈會喜歡那些阿諛奉承之輩?我那首詩,看似狂悖,實則正中陛下下懷!這天下,除了我李太白,誰還能讓陛下如此開懷?”
    杜甫張了張嘴,終究還是沒能說出反駁的話。
    他隻是覺得,事情恐怕沒有李白想的那麽簡單。
    昨日天子那一聲意味深長的“狀元”,分明是對著另一份卷子說的。
    “肅靜!”
    隨著內侍一聲尖銳的唱喏,太極殿的大門緩緩開啟。
    李璘身著十二章紋的冕服,頭戴通天冠,在眾人的山呼萬歲聲中,緩步走上龍椅。
    他緩緩掃過階下眾人,一股無形的威壓,瞬間籠罩了整個大殿。
    所有人都屏住了呼吸,等待著決定他們命運的時刻。
    “宣——神武皇帝登基首科取士金榜!”
    一名年老的宦官手捧明黃色的聖旨,走上前來,拉長了嗓音,開始唱名。
    “同進士出身,第三甲,第九十九名,王昌齡!”
    “同進士出身,第三甲,第九十八名,岑參!”
    ……
    一個又一個名字被高聲念出,殿中不時響起壓抑的狂喜抽氣聲,或是失落的歎息。
    李白始終微閉著眼,神情自若,仿佛這一切都與他無關。
    在他看來,這些名字,不過是狀元唱名前的鋪墊罷了。
    “……同進士出身,第二甲,第十名,張九齡!”
    當張九齡的名字被念到時,人群中起了一陣小小的騷動。
    這位前朝名相,竟然隻中了二甲第十名!
    李璘的用意,昭然若揭。
    “進士及第,第二甲,第九名……杜甫!”
    聽到自己的名字,杜甫先是一愣,隨即臉上湧起一陣狂喜。
    他激動地渾身顫抖,幾乎要站立不穩。
    他中了!
    他真的中了!
    他下意識地看向身旁的李白,激動地低聲道:“太白兄!我中了!你聽到了嗎?”
    李白緩緩睜開眼,對他點了點頭,臉上依舊是那副勝券在握的表情。
    “子美,恭喜。不過莫急,好戲還在後頭。”
    杜甫用力地點了點頭,滿懷期待地望向前方。
    是啊,連他都中了二甲,以太白兄的絕世之才,必然是三甲鼎元,非狀元莫屬!
    然而,隨著宦官的唱名繼續,一個又一個名字被念過,二甲的名單越來越短。……
    “進士及第,第二甲,第一名,王維!”
    二甲唱名完畢。
    依舊沒有李白的名字。
    李白臉上的笑容,終於有了一絲僵硬。
    他腰間的酒葫蘆,似乎也變得沉重起來。
    怎麽回事?
    難道……
    不可能!
    絕對不可能!
    他可是李白!
    是謫仙人!
    杜甫也急了,他湊到李白耳邊,聲音裏帶著一絲顫抖的安慰:“太白兄,莫急,定是狀元!非你莫屬!一定是狀元!”
    整個大殿,此刻已經落針可聞。
    所有人的目光,都聚焦在那個依舊昂首挺立的白衣詩人身上。
    大家都在等待,等待著狀元郎的名字。
    那名老宦官清了清嗓子,展開了最後一份聖旨,用盡全身力氣,以一種近乎詠歎的調子,高聲唱道:“本科——探花!賜進士及第……孟浩然!”
    最後,他深吸一口氣。
    接下來,就是狀元。
    所有學子都屏住了呼吸。
    李白也屏住了呼吸。
    他寫下了一首曠世好詩,能不能以此詩問鼎神武年第一個狀元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