越是靠近那座黑色的巨城，空氣中那股混亂而又充滿了活力的氣息就越是濃鬱。
    蘇織夏放慢了【簡易靈能車】的速度，讓它混雜在那些各式各樣的隊伍中，不疾不徐地向前行進。她注意到，周圍那些氣息彪悍的流放者們，雖然彼此之間都保持著高度的警惕，眼神中充滿了審視與戒備，但卻沒有任何人敢在這裏動手。
    “奇怪……”蘇織夏用神魂傳音向滄夜問道，“這些人看起來可不像是善男信女啊，怎麽到了這裏，反而都安分守己了？”
    滄夜的目光從不遠處兩撥劍拔弩張、卻始終克製著不動手的流放者身上掃過，聲音清冷地回應道：“看他們。殺意是真的，但身體卻被一種無形的‘恐懼’束縛著。這裏應該是有什麽規矩，一個由更強者製定的、不容挑釁的規則。”
    蘇織夏心中一凜。她看著那些即便是麵對麵走過、眼中都快要噴出火來的仇家一樣，也隻是惡狠狠地對罵幾句，卻始終不敢拔出武器的流放者們，對黑石城的“秩序”，有了第一個直觀而又深刻的認識。
    這是一個用鮮血和死亡，來維護規則的地方。
    當他們終於來到那麵如同山脈般高聳的黑色城牆之下時，那種撲麵而來的壓迫感，幾乎讓人窒息。城牆高達百丈，通體由一種不知名的黑色岩石砌成，表麵布滿了刀劈斧鑿的痕跡，以及一些早已幹涸的、暗紅色的巨大血斑。城牆之上，每隔百步，便有一名身穿黑色重甲、隻露出一雙冰冷眼眸的衛兵，如同一尊尊雕塑般矗立著，他們身上散發出的、凝如實質的殺氣，讓任何心懷不軌之人都望而卻步。
    巨大的城門足有三十丈高，足以讓最龐大的攻城巨獸通過。城門兩側，排著兩條長長的隊伍。一條是入城隊伍，一條是出城隊伍，涇渭分明。
    蘇織夏將靈能車停在入城隊伍的末尾，安靜地排隊等候。
    她看到，每一個想要入城的人，都必須在城門口接受嚴格的盤查。那些黑甲衛兵會用一種奇特的、如同羅盤般的法器，在每個人身上掃過。大部分人都能順利通過，但偶爾，當法器掃過某個人時，會發出一陣刺耳的尖嘯聲。
    每當這時，不等那人有任何反應，周圍的黑甲衛兵便會如同鬼魅般一擁而上，鋒利的長戟瞬間洞穿其身體，然後像拖死狗一樣，將其屍體扔進城牆邊一個深不見底的、散發著惡臭的坑洞裏。
    整個過程，幹淨利落，沒有一句廢話，也沒有一絲憐憫。周圍排隊的人，對此也早已司空見慣，甚至連眼皮都懶得抬一下。
    “他們在清除‘汙染源’。”滄夜的目光落在那些被處決者的屍體上，再次用神魂傳音解釋道，“任何可能威脅到這座城市‘潔淨’的東西，比如腐朽的死氣，或是惡毒的詛咒。”
    蘇織夏了然地點了點頭。這萬寂廢土，果然與她曾經所在的玄滄大陸，有著截然不同的生存法則。
    很快，便輪到了他們。
    一名黑甲衛兵走了過來，他那頭盔下的目光，先是在滄夜身上停留了片刻，閃過一絲不易察覺的凝重，然後又掃了一眼蘇織夏和三隻造型奇特的幼崽，最後落在了那輛簡陋的靈能車上。
    “入城費，每人十塊劣品靈石。這輛破車，也算一個‘人’頭。”衛兵的聲音沙啞而又冰冷，不帶任何感情。
    “啊？車也算啊？”蘇織夏俏皮地眨了眨眼，心念一動，身下的【簡易靈能車】“嗖”的一下便憑空消失，被她收回了儲物空間。
    她攤開手，一臉無辜地對那名明顯愣了一下的衛兵說：“什麽車？我沒看到啊。”
    衛兵頭盔下的嘴角抽搐了一下，冷哼一聲，顯然沒想到這個看起來柔弱的女人，竟然還擁有儲物法寶。他不再糾纏，隻是伸出手，冷冷地說道：“五個‘人’頭，五十塊劣品靈石。拿來。”
    蘇織夏心中早有準備。靈石？當初在山穀裏發現的那些，能量精純，可以直接驅動守護石碑的那種嗎？可惜都用光了。不過，她還有更好的。
    她自信地從儲物空間裏，取出了一小把五光十色、煞是好看的晶石。這些，都是墨麟這一路上“打嗝”的產物。在她看來，這些晶石蘊含的能量，遠比當初在靈石礦裏挖出的那些要精純得多，想必也更值錢。
    然而，那名衛兵看到這些晶石後，眼中卻閃過一絲毫不掩飾的鄙夷。
    “哈？拿這些能量屬性亂得跟一鍋粥一樣的‘獸核碎晶’糊弄誰？”他像是看到了什麽天大的笑話，不耐煩地揮了揮手，“這玩意兒除了能量純度高點，還有什麽用？能用來修煉？還是能驅動法陣？吸收了不怕經脈錯亂走火入魔嗎？”
    蘇織夏徹底愣住了。她下意識地用係統，掃描了一下衛兵腰間佩戴的、作為樣本的一塊灰撲撲的石頭。
    【叮！檢測到‘劣品標準靈石’。能量純度：15。屬性：無。可穩定用於修煉、驅動法陣。可兌換積分：1點。】
    她又看向自己手中那顆最漂亮的、散發著淡淡黑芒的龍晶。
    【叮！檢測到‘混沌龍晶劣品）’。能量純度：85。屬性：混亂包含火、暗、空間等17種微量屬性）。備注：混亂屬性導致其在現實世界利用率極低，有價無市。可兌換積分：12點。】
    兩道係統提示音，如同兩道驚雷，在她腦海中炸響！
    她終於明白了。這個世界眼中的“工業廢料”，在係統這裏，卻是價值連城的“神獸產物”！這個巨大的價值差.....那有搞頭哦！
    似乎是看出了她的窘境，那名衛兵冷笑一聲：“要麽拿出靈石，要麽就拿物資去旁邊的‘兌換處’折算！再不然，就去西邊的‘勞工營’，免費為黑石城服役一個月，也能換取入城的資格。”
    蘇織夏的目光變得冰冷。她迅速分析了眼前的局麵：勞工營是陷阱，而那個所謂的“兌換處”，同樣排著長龍，周圍更是充滿了不懷好意的、如同餓狼般的目光。在那種地方暴露自己的物資儲備，無異於將“肥羊”二字寫在臉上。
    浪費時間，且後患無窮。
    她心中瞬間有了決斷。區區五十塊劣品靈石，按照係統1積分兌換1塊的價格，簡直小意思。與其在這裏浪費時間、暴露底牌，不如直接用係統解決。
    她剛準備溝通係統，將那五十塊標準靈石兌換出來時，一直沉默的滄夜，卻先一步伸出了手。
    他的手中，靜靜地躺著一顆晶瑩剔透的、約莫有拇指大小的、散發著柔和白光的石頭。那石頭中所蘊含的靈氣濃度，精純到了一個令人發指的地步，甚至讓周圍的空氣都變得清新了幾分。
    “中……中品靈石？！”那名黑甲衛兵的呼吸猛地一滯，頭盔下的目光瞬間變了。那不再是鄙夷，而是一種混雜著貪婪、震驚與深深忌憚的複雜神色。
    一塊中品靈石，足以兌換一萬塊劣品靈石！別說入城，就算是在黑石城最繁華的地段，買下一座小院都綽綽有餘！
    “夠嗎？”滄夜淡淡地問道。
    “夠！夠！大人，您請！”衛兵的態度發生了一百八十度的大轉彎。他恭敬地彎下腰，做了一個“請”的手勢，甚至連那個檢測用的羅盤法器，都識趣地沒有往他們身上掃。
    周圍排隊的人群，也紛紛投來了敬畏的目光。在這座弱肉強食的城市裏，財富，本身就是實力最直觀的證明。
    蘇織夏震驚地看著滄夜。她完全沒想到，這個聲稱自己儲物空間被封印的男人，身上竟然還藏著這種“巨款”！
    滄夜沒有解釋，隻是將那塊中品靈石拋給了衛兵，然後護著蘇織夏和三隻幼崽，緩緩地走入了那深邃的城門洞。
    穿過漫長而又壓抑的城門洞，眼前的景象豁然開朗。
    與城外那死寂荒涼的戈壁不同，城內，是一個充滿了生命力與喧囂的、光怪陸離的世界。
    寬闊的主幹道由同樣堅硬的黑石鋪就，足以容納十輛靈能車並排行駛。道路兩旁，是一棟棟風格粗獷、充滿了金屬與蒸汽朋克風格的建築。各種各樣、奇形怪狀的人在街道上穿行——有身形高大、肌肉虯結的煉體修士，有身披鬥篷、氣息詭異的咒術師，甚至還有一些長著獸耳、拖著尾巴的亞人種族。
    空氣中，彌漫著食物的香氣、劣質酒精的味道、金屬的焦糊味、以及各種凶獸皮毛的腥膻味，混雜在一起，形成了一種獨屬於黑石城的、充滿了活力的味道。
    這裏，是罪惡的淵藪，也是夢想的天堂。
    這裏，就是黑石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