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沈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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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理倒是這個理,娘就是隨口一說,瑛兒瞧上了你那同窗娘也覺得不錯,那孩子瞧著眉眼清秀挺好的。”
    “家中父母行醫治病救人,想來也是心地善良好相處的。”
    張三娘將打好的毛線襪子,疊的整整齊齊地放在他腳旁。
    “咱們兒雖然說是凍不死人的地兒,可冷起來的時候卻是鑽心的冷。
    你父親說縣試要就考五天,裏頭冷的厲害,也吃不上一口熱乎的,都是吃幹糧喝冷水,那就得穿暖和一些才行。”
    冷從腳起,隻要腳暖和那就渾身都暖和了。
    李瑜感動地點了點頭:“兒知道了娘。”
    “娘。”
    張三娘讓兒子早點睡便拿起燈要走,聽到兒子的聲音又笑著扭頭看向他。
    “怎麽了?”
    李瑜認真道:“等兒過了院試,就想法子把弟弟接來縣城,咱們弟兄三個都陪在娘身邊。”
    聞言,張三娘眼眶紅了紅笑著道:“你讀書最重要,別的事為娘自己想法子,睡吧啊。”
    二魁……不,是沈旦旦兒的事情,一直是她下半生幸福生活的一抹遺憾。
    哪怕他在村裏私塾讀書,哪怕他如今也是讀書人。
    可他與自己並不親近,偶爾見麵叫一聲母親都是勉強。
    所幸他與大兒子的感情還不錯,也算是安慰。
    吳景誠發現好幾日好友都不搭理自己了,不管是與他說閑話還是同他商議過些日子縣試的事。
    他都是一副淡淡的樣子。
    這天因為陳婆婆需要回家一趟,母親帶著瑛姐回她外祖家看望生病的老人也不在家。
    所有李瑜隻能帶著弟弟在街上吃碗餛飩,吳景誠便跟在兩人身旁一起。
    “哎呀,我到底怎麽得罪你了嘛?”
    不管是作為同窗好友,還是作為未來的大舅子,他都得好好哄著這位小氣鬼。
    李瑜心中好笑,雙手環臂冷冷點評:“假借聖賢之書,勾引良家少女的不要臉之人。”
    怪不得……
    怪不得每次他過來,但凡是他瑛姐送個啥東西。
    這貨背書的聲音都會變大許多,還經常刻意賣弄自己的文采,甚至做出一些很做作的動作。
    搞半天,是孔雀開屏求偶呢?
    “怎麽把說得這麽難聽?”吳景誠聞言,臉龐卻一絲不紅:“男婚女嫁,理之自然嘛,我不信你以後遇見傾慕的女子不會如此。”
    他爹吳郎中說過,往往表麵看著越是正派的人,其實內心往往都是最瘋狂的。
    景誠覺得子璿指定就是這種人,?因為已經可以參加縣試,先生就為他們都各取了字。
    這是為了在考場上結交好友時方便,那些將來說不得都是同僚,總不能交友的時候說自己小名吧?
    多不體麵!
    李瑜皮笑肉不笑地道:“不可能,完全不可能,我不可能有孟貞賢弟這般不要臉。”
    以為初中生情竇初開呢?
    還故意做些小動作吸引人家注意,他有這麽幼稚嗎?
    額,不過按年齡來算,吳景誠好像確實是初中生。
    吳景誠就比他小兩個月而已,他很是認真地道:“等我們兩家結親,那就是我為兄你為弟了。”
    光是想一想,就覺得心情甚美。
    “哥,吳大哥。”
    兩人正在互相開玩笑,李瑜便看見了滿臉驚喜的沈旦。
    “這麽巧?”
    沈旦穿著讀書人該穿的儒衫,眉目間與李瑜有五分像,肩上還背著一個背簍裏頭裝的都是雞蛋。
    李瑜趕緊起身迎上去:“又來縣裏賣雞蛋?吃飯了嗎?”
    雖然沈家後來對他弟弟還不錯,粗活兒累活沒讓他幹,可也經常會讓他上縣裏賣點東西。
    賣不掉就讓他賣給李家,覺得親兒子開口張三娘不會不買的。
    隻是這孩子實誠,從來沒有聽過。
    李璉也高興地跑上去喊了聲二哥哥,雖然很少見二哥哥,可他們是一個娘生的啊。
    可對他沈旦隻是淡淡嗯了一聲並不熱絡,李璉心裏有些失落但也沒生氣,隻是默默回去吃抄手了。
    娘與哥哥說過,二哥哥不是不喜歡他,隻是因為見少了緣故才冷淡了一些。
    沈旦這才對哥哥笑道:“不是,是爺奶聽說哥要參加縣試,讓我給哥你送來的,讓哥每日吃兩個別舍不得吃。”
    到底是血脈相連的親人,他滿是高興地道:“哥,爺奶心裏是惦記你的,你什麽時候回去看看爺奶吧。”
    李瑜沒有說話,心裏卻琢磨那家人葫蘆裏賣得什麽藥。
    這麽多年就送過這麽一次東西,以往都是利用弟弟從他娘和弟弟手裏搜刮。
    隻是這樣的話當著吳景誠這個外人的麵,他也不好跟弟弟說,隻是招呼老板再端來一碗抄手。
    見弟弟要拒絕他便道:“不吃的話就跟我回去見娘,她很想你。”
    沈旦不想去見自己的娘親,所以他便沒再拒絕。
    李瑜見狀心裏又是一歎,其實他更想弟弟去看看娘親。
    但是有些事情又不能逼得太急,萬一到時候起反作用連自己這個哥都不親近了怎麽辦?
    見沈旦坐下,李璉討好地將筷子遞了過去:“二哥哥,我替你擦過了。”
    沈旦見大哥看著自己,抿了抿嘴還是接過筷子說了句謝謝。
    吳景誠張了張嘴想為張姨和小學弟說幾句好話,又自覺身份外道便沒有吭聲隻默默地去結了賬,然後找了個借口溜走了。
    等他走了以後,沈旦這才說道:“哥,你讓娘別再讓李巡檢給錢了,我想下個月就來縣裏找個賬房幹著。”
    村裏的同窗老笑話他是靠著賣了自己娘親,這才進了私塾讀書的。
    “怎麽不讀了?”李瑜見他不想讀書,立刻便緊張了起來:“是村裏的小子欺負了你,還是老……爺奶說你什麽了。”
    本來想罵一句老東西,可是怕弟弟不高興他便又改了口風。
    “沒。”
    沈旦咽下最後一口抄手,還將湯都給喝光了才笑著道。
    “哥,我不是讀書的料,我不如哥你,反正也不一定能考上功名,就別浪費李巡檢的錢了。”
    爺奶也說村裏二十年也不一定出個秀才,他資質平平不如早些出來找個工幹著。
    別到了最後功名沒有,銀錢也沒找到幾個。
    “讀書怎麽能叫浪費呢?”李璉很是不能理解:“爹爹說人不能放棄自己,那許多人七老八十都還在考呢。”
    “爹爹每年都捐錢五貫給縣學,為的就是為朝廷培養更多有才之人。”
    “二哥哥今年才十二罷了,怎麽也要等到十八九再做別的打算吧。”
    四歲開蒙,八年早起苦讀,縣試的門都沒進去便放棄,那也太遺憾了吧?
    聞言沈旦苦笑道:“那怎麽能一樣呢?”
    李巡檢的恩太深太重,壓得他直不起腰來,所以他不想去見娘親,也不想踏入李巡檢的家。
    對於這個同母異父的弟弟,他時常會有些隱隱的嫉妒。
    躺在村裏鋪著稻草的木板床上,沈旦會想象母親會如何抱著這個弟弟,語氣輕柔地哄他吃飯,慈愛地看著他背書。
    他有父母的慈愛,哥哥姐姐的疼愛。
    而自己隻能對著幾間土屋,對著整天絮絮叨叨私念極重的爺奶,還有對他充滿嘲諷的同窗。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