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八章一紙婚書害三家(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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呂雄心中一喜,連忙領命:“陛下放心,臣定當竭盡全力,剿滅叛軍。”
然而,呂雄的出征,卻引起了一些大臣的不滿。他們認為,呂雄與張巡之間關係複雜,讓他出征,可能會有變數。
“陛下,呂雄之女本是張巡的未婚妻,如今讓呂雄出征,萬一他與張巡勾結,後果不堪設想。”
“是啊,陛下,此事還需慎重考慮。”
蕭月瑤意心中也有顧慮,但此時大乾危在旦夕,她也顧不了那麽多了。
“呂愛卿對大乾忠心耿耿,朕相信他不會做出背叛大乾的事情。此事就這麽定了,呂愛卿,你即刻出征,不得有誤。”
呂雄領命,心中暗暗發誓,一定要立下戰功,洗刷自己和呂家的冤屈。
而此時,在京城的陰暗角落裏,一雙雙眼睛正盯著朝堂上的一舉一動。他們在等待著時機,準備在這混亂的局勢中,謀取自己的利益。
呂家,將軍府。
呂靈素臥病在床,臉色蒼白如紙。她每日都在擔心著父親和自己的命運,病情也越來越嚴重。
靈兒在一旁焦急地服侍著:“小姐,您吃點東西吧,這樣下去,您的身子怎麽受得了。”
呂靈素微微搖頭:“靈兒,我吃不下。父親出征了,也不知道戰況如何,我心裏好害怕。”
就在這時,外麵傳來一陣嘈雜的聲音。呂靈素心中一驚:“靈兒,去看看發生了什麽事。”
靈兒連忙跑出去,不一會兒,臉色蒼白地跑了回來:“小姐,不好了,外麵有官兵包圍了將軍府,說是要拿您問罪。”
呂靈素聞言,眼前一黑,差點昏了過去:“為什麽?為什麽要拿我問罪?”
靈兒哭著說道:“他們說,是因為您的婚事,才導致張巡叛亂,讓大乾陷入危機,所以要將您抓起來,交給陛下處置。”
呂靈素絕望地閉上了眼睛,淚水從眼角滑落:“這都是我的錯,若不是我,父親也不會被牽連,大乾也不會陷入如此困境。”
外麵,官兵們已經開始砸門。靈兒驚慌失措:“小姐,我們該怎麽辦?”
呂靈素咬咬牙:“靈兒,你不要管我了,你快逃吧。”
靈兒搖頭:“小姐,我不走,我要陪著您。”
就在這時,門被官兵撞開,一群官兵衝了進來。為首的將領看著呂靈素,冷冷地說道:“呂靈素,你因婚事引發叛亂,危害大乾,如今奉陛下旨意,將你押入天牢。”
呂靈素沒有反抗,任由官兵將她帶走。她知道,自己這一去,可能再也回不來了。
而此時,呂雄正在戰場上與張巡的叛軍浴血奮戰。他並不知道,自己的女兒已經被抓,呂家也陷入了萬劫不複之地。
呂靈素被押入天牢後,受盡了折磨。獄卒們對她拳打腳踢,還不給她飯吃。呂靈素身體本就虛弱,在這惡劣的環境下,很快就奄奄一息了。
她躺在冰冷的牢房裏,望著頭頂的黑暗,心中充滿了絕望。她想起了自己的父親,想起了自己的家人,心中滿是悔恨。
“父親,女兒對不起您。若有來生,女兒定當報答。”
天牢的寒氣透過石縫滲進來,呂靈素蜷縮在草堆裏,咳得撕心裂肺。獄卒剛潑完冷水的地麵泛著濕冷的光,映得她鬢邊的白發像結了層霜。
“咳咳……” 她捂住胸口,指縫間滲出的血珠滴在青磚上,暈開一朵朵暗紅的花。三天前,牢裏來了個穿錦袍的中年人,隔著鐵欄扔給她一卷帛書 —— 那是父親呂雄從前線傳來的家書,墨跡被血水浸透,隻剩下 “靈素吾兒,父愧於你” 幾個模糊的字。
她知道這意味著什麽。父親在前線定然遭遇了不測。
此時勤政殿內,女帝蕭月瑤意正將一份奏折拍在案上。明黃的龍袍襯得她臉色愈發蒼白,鳳眸裏凝著化不開的冰:“李嵩,你說呂雄通敵?證據何在?”
禮部尚書李嵩叩首在地,聲音抖得像秋風裏的落葉:“陛下息怒!臣…… 臣在呂將軍帳中搜出了這個。” 他舉起一個沾著泥汙的錦囊,“裏麵是張巡寫給呂雄的密信,說要裏應外合,顛覆大乾!”
站在一旁的鎮國將軍李蒼 —— 李嵩的胞弟,適時出列附和:“陛下,臣也截獲了呂雄私運糧草給叛軍的證據。如今南方叛軍勢大,北方蠻族又突然撕毀盟約,這背後定有呂雄勾結的影子!”
蕭月瑤意盯著那錦囊,指節捏得發白。她認得那上麵繡的蒼鷹,是呂家世代相傳的徽記。可呂雄戍守邊疆三十年,胳膊上的傷疤比軍功章還多,怎麽會通敵?
“陛下,” 李嵩抬起頭,眼中閃過一絲狠厲,“李家世代忠良,願為陛下鏟除奸佞!隻是…… 那張巡叛亂,皆因呂靈素而起,如今呂家已反,那張巡的親家……”
他話沒說完,蕭月瑤意已明白了他的意思。張巡的長子張硯本與李家三女李若薇有婚約,是她親賜的婚書。
“你想如何?” 女帝的聲音冷得像淬了冰。
“斬草需除根。” 李嵩壓低聲音,“李家願代陛下清理門戶,以儆效尤。”
三日後,京城李府火光衝天。
李若薇被侍女拖著往後門跑,頭上的金釵掉在地上,發出清脆的響聲。她回頭望去,隻見父親李嵩被幾個蒙麵人按在石階上,脖頸上的血噴濺在 “忠勇世家” 的匾額上,紅得刺眼。
“爹!” 她淒厲地哭喊,卻被侍女死死捂住嘴。
“小姐快走!將軍說這是個局,李家不能斷了根!” 侍女的聲音帶著哭腔,將她推進一輛不起眼的馬車。
車輪碾過滿地的血泊,李若薇從車簾縫隙裏看到,平日裏和藹的管家被砍下了頭顱,幼弟被倒提著扔進火海。那些行凶的黑衣人臂上,都繡著李家軍的狼頭徽記 —— 那是她二叔李蒼的親兵。
她終於明白父親為何昨夜要燒光所有書信,為何要將她的婚書藏進暗格。所謂呂雄通敵,不過是李家兄弟自導自演的戲碼。他們要借這紙婚書,鏟除呂、張兩家,再嫁禍給李家主脈,獨吞兵權。
馬車行至城門,守城的士兵卻攔住了去路。為首的校尉獰笑著舉起一張畫像:“奉鎮國將軍令,捉拿叛臣李嵩之女李若薇!”
侍女猛地抽出匕首抵住李若薇的咽喉:“小姐,對不住了!”
刀鋒劃破肌膚的瞬間,一支羽箭穿窗而入,正中侍女心口。李若薇驚抬頭,看見城樓上立著個熟悉的身影 —— 張巡的長子張硯,正拉著弓,眼中滿是血絲。
“若薇,跟我走!” 張硯縱身躍下城樓,將她拽進旁邊的密道。
暗河的水流聲裏,張硯顫抖著解開她衣領,看著那道淺淺的刀痕:“我爹…… 他不是要反,是發現了李蒼私通北蠻的證據。那紙婚書,本是要讓我娶你,實則是要把張家也拖進這泥潭。”
李若薇望著他沾血的戰袍,突然想起三日前他送來的那束海棠。那時花瓣上還沾著晨露,如今想來,竟是訣別。
漠北的風沙卷著雪粒子,打在呂雄臉上像刀割一般。他拄著斷槍半跪在屍堆裏,喉嚨裏湧上的血沫凍成了冰碴。
三天前,他的糧草被 “意外” 燒毀,援軍遲遲不到。昨夜蠻族突襲,他親率三百親兵斷後,如今隻剩下他一人。
“將軍!” 傳令兵從風雪裏滾爬過來,懷裏揣著一封染血的信,“京城來的急報……”
呂雄抖著手拆開,信紙被血和雪浸透,隻剩下 “靈素入獄”“呂家抄斬” 幾個字。他猛地噴出一口鮮血,栽倒在雪地裏。
恍惚間,他仿佛看到女兒穿著紅裙,在庭院裏追蝴蝶。那時她才八歲,抱著他的腿撒嬌:“爹,我不要嫁給那個姓張的,我要嫁個會吹笛的書生。”
他那時笑著刮她的鼻子:“傻丫頭,這是陛下的旨意,爹也做不了主。”
如今想來,那紙婚書哪裏是恩賜,分明是催命符。
“將軍,我們……” 傳令兵的話被一陣馬蹄聲打斷。
呂雄抬頭,看見李蒼穿著銀甲,帶著一隊騎兵踏雪而來。他身後跟著蠻族的使者,手裏舉著白旗。
“呂將軍,別來無恙?” 李蒼勒住馬,語氣裏滿是嘲諷,“陛下有旨,說你通敵叛國,證據確鑿。念在你我同朝為官的份上,自盡吧,還能留個全屍。”
呂雄扶著斷槍站起來,殘陽透過他的破甲,在雪地上投下佝僂的影子:“李蒼,你以為能瞞多久?你私通北蠻,火燒糧草,嫁禍於我,總有一天會敗露!”
李蒼冷笑一聲:“敗露?等陛下平定內亂,蠻族早已入主中原。到時候,我便是開國功臣,誰還會記得你這個叛將?” 他突然扔過來一個錦盒,“對了,你女兒在天牢裏挺不住了,這是她最後給你繡的平安符。”
錦盒摔在雪地裏,滾出一塊染血的絲帕,上麵繡著的半隻老虎,針腳歪歪扭扭 —— 那是靈素十歲時學的手藝,總說要給爹爹繡個護身符。
呂雄猛地抓起斷槍,嘶吼著衝向李蒼。馬隊的箭矢像雨點般射來,他卻仿佛不知疼痛,直到最後一支箭穿透他的胸膛。
倒下的瞬間,他看見雪地裏綻開一朵巨大的紅梅,像極了女兒出嫁時要穿的嫁衣。
江南的雨下了整整半個月,張巡站在嶽陽樓頭,望著被洪水淹沒的稻田,鬢角又添了幾縷白霜。
桌案上擺著兩封書信。一封是女兒張婉容從京城送來的,說母親被李蒼的人抓走,逼她寫認罪書;另一封是呂雄的絕筆,字跡潦草,卻字字泣血 —— 他說李蒼才是通敵的真凶,求張巡務必保住呂家最後的血脈。
“爹!” 張婉容披著蓑衣衝進來,發髻上還掛著水珠,“女兒好不容易才逃出來!李蒼說…… 說隻要您肯歸順北蠻,就放了娘!”
張巡猛地攥緊拳頭,指節泛白。他想起二十年前,他還是個治水小吏時,呂雄冒死從洪水裏把他救出來。那時呂雄笑著拍他的背:“老張,你得活著,這百姓還等著你來救呢。”
如今,救他命的人被誣陷,他的家人被要挾,而他手裏握著十萬治水軍,成了各方拉攏的對象。
“父親,” 長子張硯帶著李若薇從屏風後走出,“李若薇說,李嵩是被李蒼害死的,李家滿門…… 隻剩下她一人。”
張巡看著李若薇蒼白的臉,想起那紙將她許配給張硯的婚書。那時他還以為是皇恩浩蕩,如今才明白,不過是李蒼布下的連環計。
雨更大了,打在船篷上劈啪作響。張巡突然拔出劍,斬斷桌角:“傳我命令,全軍北上!不是去投敵,是去清君側!”
他望著滿江濁浪,突然想起年少時讀過的那句詩:“敬且社稷生與死,豈因禍福避趨之。” 隻是那時不懂,這 “生死以” 三個字,要蘸著多少人的血才能寫就。
勤政殿的燭火搖曳,映著蕭月瑤意憔悴的臉。她已經三天沒合眼了,案上堆著的奏折裏,全是關於叛亂、水災、蠻族入侵的消息。
“陛下,” 貼身太監捧著一碗參湯進來,聲音發顫,“鎮國將軍李蒼求見,說…… 說抓到了叛賊張巡的母親。”
蕭月瑤意猛地抬頭,眼中閃過一絲厲色:“讓他進來。”
李蒼穿著光鮮的朝服,身後跟著兩個侍衛,押著一個白發老嫗。那老嫗正是張巡的母親,此刻渾身是傷,卻挺著脊梁不肯下跪。
“陛下,” 李蒼得意地笑著,“張巡頑抗不降,隻要將他母親斬首示眾,叛軍必亂!”
蕭月瑤意看著那老嫗眼中的倔強,突然想起自己的母親。當年先皇駕崩,是母親以死相護,才讓她坐穩這皇位。
“李蒼,” 蕭月瑤意的聲音冷得像冰,“你可知呂將軍戰死的消息?”
李蒼臉上的笑容僵住:“臣…… 臣已得知,那是他通敵的報應。”
“報應?” 蕭月瑤意突然拍案而起,將一份密信扔到他麵前,“這是從呂將軍懷裏找到的,上麵有你私通北蠻的印鑒!你以為燒了糧草,殺了信使,就能瞞天過海?”
李蒼臉色瞬間慘白,撲通跪倒在地:“陛下,這是誣陷!是呂雄偽造的!”
“偽造?” 蕭月瑤意冷笑一聲,看向屏風後,“張硯,你出來說說。”
張硯扶著李若薇走出,手裏舉著一枚虎符:“這是李蒼交給北蠻使者的信物,上麵刻著他的名字。若薇也能作證,親眼看見他殺害李尚書滿門。”
李蒼還想狡辯,卻被衝進來的禁軍按住。他掙紮著嘶吼:“蕭月瑤意!你以為你贏了嗎?北蠻大軍已經越過長城,你的皇位坐不了多久了!”
蕭月瑤意看著他被拖出去的背影,突然覺得一陣眩暈。她走到窗邊,望著滿城燈火,想起三個月前那紙婚書。那時她以為是萬全之策,如今才明白,最堅固的堡壘,往往是從內部崩塌。
“傳旨,” 她聲音裏帶著疲憊,“釋放呂靈素,厚葬呂雄將軍。追封李嵩為忠烈公,撫恤李家遺孤。命張巡為平北大將軍,即刻率軍北上。”
太監剛要退下,她又補充道:“還有,廢除所有和親婚約。大乾的安穩,不該由女子的眼淚來換。”
雨不知何時停了,月光透過窗欞,照在案上那卷泛黃的婚書上。上麵的朱印早已幹涸,像一滴凝固的血。
雁門關的烽火台上,呂靈素拄著拐杖,望著關外的狼煙。她的病還沒好利索,臉色依舊蒼白,但眼神卻異常堅定。
三天前,她被女帝特赦,接過父親留下的那支殘部。如今她要做的,是守住這最後一道關隘,等張巡的大軍到來。
“小姐,蠻族又開始攻城了!” 副將跑來稟報,甲胄上還沾著血。
呂靈素握緊父親留下的那把斷劍:“告訴弟兄們,呂家軍沒有孬種!死,也要死在城樓上!”
箭矢如雨般射來,她卻一步未退。恍惚間,她仿佛看到父親站在身邊,正笑著對她說:“靈素長大了,能守住這江山了。”
江南的稻田裏,李若薇和張婉容正帶領百姓補種秧苗。洪水退去的土地上,新綠的嫩芽頑強地鑽出來,像極了她們眼中的希望。
“若薇,” 張婉容擦了擦汗,“我爹說,等平定北蠻,就讓你和阿硯完婚。這次,沒有聖旨,隻有我們自己做主。”
李若薇望著遠處的炊煙,輕輕點了點頭。風拂過稻田,掀起一片綠浪,仿佛在訴說著新生。
勤政殿的早朝之上,蕭月瑤意看著下方的臣子,聲音平靜卻有力:“今日起,廢除和親製度。凡有功之臣,論功行賞,但絕不能以女子為籌碼。”
朝臣們紛紛附和,沒有人注意到,她袖中的手,正緊緊攥著半片海棠花瓣 —— 那是李若薇送來的,說是張硯在密道裏給她的,原本是要在婚禮上用的。
漠北的戰場上,張巡一刀砍下蠻族首領的頭顱。他站在屍山之上,望著初升的朝陽,突然想起呂雄當年說的話:“守江山,守的不是這城牆,是城裏的百姓。”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