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四章續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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晨光漫過帳篷的縫隙時,毛草靈正對著那幅標注著朱砂圓點的地圖出神。案幾上的油燈燃盡了最後一點燈芯,留下半截焦黑的燈芯,像極了昨夜被耶律洪一刀劈斷的密信——那是從白胡子術士懷中搜出的,用長安密語寫就,經戶部老吏辨認,竟是催促呼和察"三月初三務必引靈成功"的指令。
"娘娘,烏蘭燉了參湯。"侍女輕手輕腳地放下托盤,目光掃過案幾上堆疊的古籍,忍不住低聲勸道,"您已經兩夜沒合眼了,哪怕歇半個時辰也好。"
毛草靈抬手按了按發脹的太陽穴,指尖觸到眉骨處的淺疤——那是去年在雲漠城守城時被流矢劃傷的,此刻竟隱隱作痛。她端起參湯,溫熱的瓷碗熨帖著冰涼的指尖,卻暖不透心底的寒意:"去看看李夫人和孩子醒了沒,讓廚房做些軟和的點心,孩子受了驚嚇,得多補補。"
話音未落,帳外傳來一陣急促的腳步聲。耶律洪掀簾而入,身上還帶著晨露的濕氣,手裏攥著一卷羊皮紙:"南邊來消息了,巴圖部族在月牙泉附近找到了三處可疑的山洞,洞口都刻著和引靈石一樣的符文。"
他將羊皮紙鋪開在案幾上,上麵用炭筆勾勒著山洞的位置,旁邊密密麻麻標注著"石縫寬三尺""需火折子照明""深處有滴水聲"等字樣。"巴圖的兒子帶了十個勇士下去探查,最裏麵的山洞有個石門,推不開,像是被符咒封印了。"
毛草靈的目光落在"月牙泉"三個字上。那處泉水是乞兒國的聖泉,傳說泉眼連通著地下暗河,每年三月初三,部族首領都會去泉邊祭祀,祈求風調雨順。若那裏真藏著引靈石,一旦啟動,恐怕會驚動整個草原的靈力。
"讓巴圖暫時別動那石門。"她指尖點在羊皮紙上的石門位置,"這些符文是相生相克的,強行破開可能會觸發反噬。等我看完密室裏的古籍,或許能找到破解之法。"
耶律洪握住她的手腕,指腹摩挲著她掌心尚未痊愈的水泡:"那些書我讓學識最淵博的老薩滿看過了,都是中原的煉丹術和星象圖,其中有本《開元秘錄》,裏麵記載著"引靈大陣需以四象為基,以活人為祭"。"
"活人祭祀?"毛草靈猛地抬頭,參湯在碗裏晃出漣漪,"唐朝皇帝瘋了不成?三月初三的祭典上百姓雲集,他們難道想......"
"不是祭典上的百姓。"耶律洪的聲音沉得像淬了冰,"老薩滿在書裏發現了夾著的名單,上麵寫著七個名字,都是近三年來從長安流落到乞兒國的中原人,其中三個已經確認死了,死狀和破廟裏的白胡子術士一樣——心口都有個細小的血洞,像是被什麽東西吸走了精氣。"
毛草靈隻覺得後背一陣發涼。那些唐朝術士不僅要用引靈石困住她的時空印記,竟還在暗中用活人煉製所謂的"祭品"?她忽然想起蘇文曾說過,時空印記的能量與生命精氣同源,難道這些術士是想用活人精氣滋養引靈石,增強它對時空印記的吸力?
"剩下的四個人查到下落了嗎?"她攥緊拳頭,指節泛白。
"有兩個在北邊的皮革坊做學徒,還有一個在王宮當花匠,最後一個......"耶律洪頓了頓,眼底閃過一絲複雜,"是蘇文綢緞鋪的賬房先生,姓秦。"
蘇文的賬房?毛草靈的心猛地一沉。那個總是穿著青布長衫、算盤打得劈啪響的中年男人,每次見她都恭恭敬敬地行禮,誰能想到竟是唐朝安插的眼線?更讓她心驚的是,蘇文三年來與他朝夕相處,難道真的毫無察覺?
"別胡思亂想。"耶律洪仿佛看穿了她的心思,伸手將她攬入懷中,"蘇文若真是同謀,當初就不會提醒你鎖靈陣的事。那姓秦的賬房定是瞞著他行事,或許......蘇文也是他們的目標之一。"
這話像一盆冷水澆醒了毛草靈。是啊,蘇文的醫術通神,說不定在術士眼裏,他的"精氣"比普通人更有價值。她猛地推開耶律洪,抓起案幾上的玉佩:"我得去趟綢緞鋪!"
"等等。"耶律洪拉住她的衣袖,從腰間解下一枚狼牙令牌遞給她,"讓暗衛跟你去,姓秦的既然在名單上,必然有後手。記住,別打草驚蛇,查清他的落腳點就行,抓人交給暗衛。"
毛草靈接過令牌,冰涼的狼牙抵著掌心,讓她紛亂的心緒漸漸安定。她轉身要走,卻被耶律洪一把拽住,他低頭在她額間印下一個輕吻,聲音帶著不容置疑的認真:"我讓烏蘭跟你一起去,務必平安回來。"
走出帳篷時,晨霧尚未散盡。烏蘭已帶著四個暗衛候在帳外,見她出來,立刻呈上一件灰布鬥篷:"娘娘,披上這個,尋常人認不出。"
毛草靈披上鬥篷,兜帽遮住大半張臉,隻露出下巴的弧度。路過李夫人的帳篷時,聽到裏麵傳來孩子咯咯的笑聲,夾雜著李夫人溫柔的哼唱,心頭那片冰封的角落忽然軟了幾分。她抬手理了理兜帽,加快了腳步——為了這些安穩的笑聲,她必須把隱藏在暗處的毒蛇一一揪出來。
蘇文的綢緞鋪開在王宮西側的商業街,此刻剛卸下門板,夥計們正忙著掃地擦窗。毛草靈站在斜對麵的茶館裏,透過窗紙的破洞打量著鋪子裏的動靜。賬房先生秦某正坐在櫃台後撥算盤,手指細長,動作卻有些僵硬,不像尋常賬房那樣熟練。
"娘娘,要不要屬下進去"買"匹布?"烏蘭壓低聲音問,手按在腰間的短刀上。
毛草靈搖頭:"再等等,看他有沒有異動。"
果然,辰時剛過,一個背著藥箱的郎中走進綢緞鋪,與秦某低聲說了幾句。秦某點了點頭,從櫃台下摸出個油紙包遞給郎中,目送對方離開後,他匆匆鎖了櫃台,轉身往後院走去。
"跟上。"毛草靈對暗衛使了個眼色,自己則和烏蘭繞到綢緞鋪後巷。這裏堆著不少廢棄的木箱,牆角爬滿了牽牛花,隱約能聽到後院傳來的劈柴聲。
暗衛很快回來稟報:"秦某在後院燒東西,像是書信,還往火堆裏扔了個玉佩,上麵刻著"長安"二字。"
毛草靈的心沉了沉。看來這秦某已經察覺到風聲不對,開始銷毀證據了。她正想讓暗衛動手,卻見綢緞鋪的側門開了,蘇文提著藥罐走了出來,臉上帶著疲憊,眼下有濃重的青黑。
"蘇先生這是要去哪?"烏蘭小聲問。
毛草靈看著他走向商業街盡頭的藥鋪,忽然想起昨夜侍衛說的"蘇文昨夜一直在王宮偏殿給受傷的士兵治傷",心頭一動:"他不是要去見秦某,是真的在忙公務。"
她轉身對暗衛吩咐:"你們盯緊秦某,若他要跑,立刻拿下,但別傷他性命,我還有話要問。烏蘭,跟我去藥鋪。"
藥鋪裏彌漫著濃鬱的草藥味。蘇文正站在櫃台前核對藥方,指尖在泛黃的藥譜上輕輕點著,聽到腳步聲抬頭,看到毛草靈時愣了愣,隨即露出溫和的笑:"妹妹怎麽來了?是不是哪裏不舒服?"
毛草靈望著他眼底的紅血絲,喉頭忽然有些發緊:"哥哥昨夜沒休息好?"
"沒事,不過是多處理了幾個傷口。"蘇文將藥方遞給夥計,轉身拉她到僻靜的隔間,"是不是查到什麽了?我聽說陛下在破廟找到了引靈石。"
毛草靈從袖中取出那塊裂開的綠色石頭,放在桌上。晨光透過雕花木窗落在石頭上,裂縫裏的綠光已經變得微弱,像將熄的燭火。"哥哥認識這東西嗎?"
蘇文的目光觸及石頭的瞬間,臉色驟變,伸手想去碰,指尖卻在離石頭寸許的地方停住,聲音帶著難以置信的顫抖:"引靈石......他們真的找到了這東西。"
"你知道它?"毛草靈追問。
蘇文深吸一口氣,從藥箱裏取出一本線裝書,書頁邊緣已經磨損,顯然常被翻閱。他翻開其中一頁,指著上麵的插畫:"三年前我在長安的藏書樓見過記載,說這是昆侖山深處的異石,能吸天地靈蘊,若與時空印記相遇,輕則讓人靈力紊亂,重則......魂飛魄散。"
他抬眼看向毛草靈,眼神裏滿是後怕:"妹妹碰到它了?有沒有覺得哪裏不對勁?"
"指尖被燙了幾個水泡,還看到些混亂的畫麵。"毛草靈如實相告,目光緊緊鎖住他的眼睛,"哥哥,你老實告訴我,三年前你離開長安,是不是就為了追查引靈石的下落?"
蘇文的手指在書頁上輕輕敲擊著,沉默了片刻,終於點了點頭:"當年我在太醫院當值,無意中聽到太醫令和術士密談,說要找"能跑的星星"來驅動引靈石,我猜他們說的就是時空印記。後來我查到他們要把引靈石送到乞兒國,就主動請纓來雲漠城,本想暗中毀掉它,沒想到......"
他苦笑一聲,眼底閃過一絲自責:"沒想到他們布的局這麽深,不僅在雲漠城設了鎖靈陣,還在乞兒國藏了四塊引靈石,更沒想到妹妹會卷入其中。"
毛草靈看著他坦蕩的眼神,心裏的疑慮漸漸消散。她剛想提起秦某的事,就見烏蘭匆匆走了進來,臉色凝重:"娘娘,暗衛剛才在綢緞鋪後院的枯井裏發現了一具屍體,穿著青布長衫,像是......像是秦賬房。"
毛草靈和蘇文同時站起身。蘇文的臉色瞬間變得蒼白:"秦先生死了?怎麽會......"
"死狀和之前那三個中原人一樣,心口有個血洞。"烏蘭壓低聲音,"暗衛在井裏還發現了這個。"她遞過來一個小小的木牌,上麵刻著"秦"字,背麵畫著個簡易的符咒,和引靈石上的符文有幾分相似。
蘇文接過木牌,指尖微微顫抖:"這是長安術士的身份牌,秦先生果然是他們的人。可他為什麽會死?難道是被滅口了?"
毛草靈的目光落在蘇文藥箱裏的銀針上,忽然想起那個背著藥箱的郎中:"那個去綢緞鋪找秦某的郎中,查到下落了嗎?"
"暗衛已經跟上去了,說他往王宮方向去了。"烏蘭答道。
王宮?毛草靈的心猛地一跳。難道王宮還有內應?她剛要說話,就見一個暗衛跌跌撞撞地跑進來,身上還插著一支箭,顯然是拚了命才衝過來的:"娘娘,不好了......李夫人和孩子被人擄走了!現場留了張字條,說要您帶著引靈石去黑石山換人,否則......否則午時就殺了他們!"
黑石山?那是呼和察駐守的地方!毛草靈隻覺得一股寒氣從腳底直衝頭頂,抓起桌上的引靈石就往外走:"備馬!"
"妹妹不可!"蘇文一把拉住她,"這分明是陷阱,他們就是想引你去黑石山,好利用引靈石吸走你的時空印記!"
"可李夫人和孩子是因我才受牽連的,我不能不管。"毛草靈的聲音帶著壓抑的怒火,掌心的引靈石仿佛感應到她的情緒,裂縫裏的綠光竟又亮了幾分,"我知道是陷阱,但我必須去。"
耶律洪說過,引靈石需要"認主"才能發揮最大威力,那些人抓了李夫人和孩子,無非是想逼她在情急之下讓引靈石徹底感應到時空印記。可她若不去,那對無辜的母子就要喪命,這絕不是她能容忍的。
"我跟你一起去。"蘇文從藥箱裏取出一把鋒利的手術刀,眼神變得堅定,"我懂些符咒破解之法,或許能幫上忙。"
毛草靈看著他決絕的眼神,點了點頭。她轉身對烏蘭吩咐:"立刻去稟報陛下,讓他帶精銳去黑石山外圍接應,切記不要靠太近,免得打草驚蛇。"
"那娘娘您......"
"我先帶引靈石去黑石山,拖住他們。"毛草靈將引靈石塞進懷裏,翻身上馬,"告訴陛下,午時三刻若我沒出來,就強攻!"
馬蹄踏破晨霧,朝著南邊的黑石山疾馳而去。毛草靈回頭望了一眼漸漸遠去的王宮,金色的宮頂在晨光中閃著微光,像一頭蟄伏的巨獸。她知道,此刻耶律洪一定正站在宮牆上望著她的方向,那雙總是帶著沉穩笑意的眼睛裏,此刻定是寫滿了擔憂。
"放心吧,我會回來的。"她輕聲說著,夾緊馬腹,速度又快了幾分。風從耳邊呼嘯而過,帶著草原特有的凜冽氣息,吹得鬥篷獵獵作響。懷裏的引靈石偶爾傳來微弱的震動,像在提醒她此行的凶險。
黑石山離王宮約有五十裏路,山勢陡峭,岩石多呈黑色,因此得名。毛草靈抵達山腳下時,正好是巳時。山腳下有片開闊的空地,呼和察帶著十幾個黑衣人正站在那裏,李夫人和孩子被綁在旁邊的柱子上,嘴裏塞著布條,看到毛草靈,孩子拚命地在那扭動,眼裏滿是恐懼。
"毛草靈,你果然有種。"呼和察穿著一身黑色鎧甲,臉上帶著猙獰的笑,"把引靈石交出來,我或許能饒他們一命。"
毛草靈翻身下馬,目光掃過那些黑衣人腰間的彎刀,冷聲道:"放了他們,我就把石頭給你。"
"先把石頭扔過來!"呼和察身邊的一個術士喊道,手裏握著一張黃色的符咒,顯然是準備隨時動手。
毛草靈緩緩從懷裏掏出引靈石,綠色的石頭在陽光下泛著詭異的光。她假裝要扔,卻在抬手的瞬間,將藏在袖中的銀針猛地擲出!銀針破空而去,精準地射中了那個術士握符咒的手腕,符咒"啪"地掉在地上,燃起一小團火焰,很快熄滅了。
"找死!"呼和察怒吼一聲,拔刀就衝了過來。毛草靈早有準備,轉身翻上旁邊的矮坡,引靈石在她手中劃出一道綠色的弧線:"想要石頭?就來追我!"
她知道自己不是呼和察的對手,隻能拖延時間。矮坡上長滿了帶刺的灌木叢,她專挑難走的地方跑,身後傳來呼和察氣急敗壞的咒罵聲。跑著跑著,腳下忽然一滑,整個人跌進一個隱蔽的山洞,引靈石從手中飛出,撞在洞壁上,發出清脆的響聲。
洞壁上刻滿了密密麻麻的符文,被引靈石一撞,竟亮起了幽幽的綠光,像無數雙眼睛在黑暗中睜開。毛草靈掙紮著爬起來,剛要去撿石頭,就聽到身後傳來腳步聲,呼和察提著刀站在洞口,臉上帶著得意的笑:"這下看你往哪跑!"
他一步步逼近,刀身在綠光中閃著寒光。毛草靈退到洞壁邊,手忙腳亂地摸索著,忽然摸到一塊鬆動的石頭,她用力一推,洞壁竟緩緩移開,露出後麵的密室!
密室裏擺滿了陶罐,裏麵裝著綠色的液體,散發著刺鼻的氣味,像是煉丹用的藥汁。角落裏堆著不少中原書籍,最上麵的那本正是蘇文提到過的《開元秘錄》。而在密室的正中央,豎著一個石台,上麵刻著與地圖上相同的四象圖案,其中代表黑石山的"玄武"位置,正好空著。
"原來這才是你們的真正目的。"毛草靈恍然大悟,"你們不是要四塊引靈石,而是要用它們在乞兒國布一個巨大的四象鎖靈陣,把我困死在這裏!"
呼和察走進密室,隨手關上洞壁,臉上的笑容越發猙獰:"你現在知道已經晚了。等我把這塊引靈石放在石台上,整個乞兒國就會變成你的牢籠,到時候別說你的時空印記,就連你的魂魄,都別想離開!"
他伸手去搶毛草靈手中的石頭,卻被她猛地躲開。引靈石在兩人的拉扯中撞在石台上,發出一聲清脆的響聲,石台上的四象圖案瞬間亮起,綠光順著符文遊走,整個密室開始劇烈地搖晃起來!
"不好!引靈石提前激活了!"呼和察臉色大變,想要放手,卻發現自己的手被引靈石牢牢吸住,綠色的光芒順著他的手臂往上爬,他發出痛苦的哀嚎,身體以肉眼可見的速度幹癟下去,很快就變成了一具幹屍!
毛草靈被這詭異的一幕嚇得渾身發冷,用力掙脫引靈石的吸力,跌坐在地上。引靈石懸浮在石台上空,綠光越來越亮,密室裏的陶罐一個個炸開,綠色的液體流出來,與符文上的綠光融為一體,散發出更加刺鼻的氣味。
就在這時,洞壁突然被撞開,耶律洪帶著侍衛衝了進來,看到密室裏的景象,臉色驟變:"草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