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八章續3 風煙起,情根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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報喜的鍾聲還在宮牆間回蕩,毛草靈已捧著批注好的奏折站在承乾宮前。簷角的銅鈴被晨風拂得輕響,像極了她此刻擂鼓般的心跳——昨夜枕著皇帝手臂入眠時,她分明摸到他後頸那道淺淺的疤,像極了和親路上,為護她擋箭時留下的傷口。
"娘娘,陛下正在與戶部尚書議事。"李德全弓著腰掀開門簾,眼風掃過她手裏的奏折,"方才尚書大人還說,若不是娘娘提醒暗碼有誤,怕是要被那本假賬蒙騙了。"
毛草靈剛踏進殿門,就見戶部尚書正捧著本焦黑的賬冊抹淚。那老頭花白的胡子上還沾著灰,看見她進來,忙不迭地作揖:"貴妃娘娘真是慧眼!這賬冊殘頁上的朱砂印記,果然與娘娘說的西域紫草汁反應不同!"
皇帝坐在龍椅上,指尖輕點著案上的漕運圖。晨光透過窗欞落在他側臉,將下頜線勾勒得愈發分明:"阿晚來得正好,看看這幾處碼頭該如何處置。"
毛草靈走到案前,目光落在圖上用朱筆圈住的"通濟碼頭"。那裏是皇後母家最大的商號據點,也是她昨夜在夢裏反複出現的地方——夢裏她站在碼頭棧橋上,看著穿著龍袍的皇帝朝她伸手,腳下的木板卻突然斷裂。
"此處應設巡檢司。"她用銀簪在圖上劃出條直線,"就像現代的邊境檢查站,所有商船需先登記貨物清單,由監察司與地方官共同簽字才能放行。"
皇帝握住她握簪的手,順著那道直線往下劃:"那這裏呢?"他指的是運河與長江交匯處的瓜州渡,"去年汛期衝垮了堤壩,至今還沒修好。"
"臣妾聽說那裏的淤泥可以製磚。"毛草靈忽然想起現代的環保磚技術,"讓商戶出錢雇工清淤,淤泥製磚可抵賦稅,既修了堤壩又省了錢糧,一舉兩得。"
戶部尚書聽得眼睛發亮,忙掏出紙筆記錄:"娘娘這法子好!既解了國庫之急,又能讓那些商戶心甘情願掏錢!"
正說著,殿外傳來侍衛的通報,說皇後在坤寧宮自請廢後,跪在宮門口不肯起來。皇帝握著筆的手頓了頓,墨滴落在漕運圖上,暈開個小小的黑點,像顆突兀的痣。
"讓她跪著。"他淡淡開口,將批注好的奏折推給尚書,"按娘娘說的辦,三日內擬定章程。"
尚書剛退出去,毛草靈就聽見自己的心跳聲在空蕩的大殿裏回響。她望著皇帝緊繃的側臉,忽然想起昨夜他說的"你是例外",喉間像堵著團溫熱的棉花:"陛下,真的要廢後嗎?"
"你覺得不該?"皇帝轉過身,指尖撫過她鬢邊的碎發,"她勾結外戚貪墨漕銀,致使去年汛期堤壩崩塌,淹死百姓三百餘人,按律當誅。"
毛草靈忽然握住他的手腕,那道傷疤在晨光下泛著淺粉色:"臣妾隻是覺得,後宮不能一日無主。"
皇帝低笑出聲,將她攬進懷裏。龍涎香混著淡淡的墨香包圍過來,讓她想起和親路上那頂搖搖晃晃的轎子——那時他也是這樣抱著她,聽著窗外的風雨聲說:"阿晚別怕,有朕在。"
"那你想當皇後嗎?"他低頭在她發間輕嗅,聲音裏帶著戲謔,"朕可以立你為後。"
毛草靈猛地抬頭,撞進他含笑的眼眸。那裏不再是深如寒潭的威儀,而是漾著細碎的星光,像極了現代遊樂園裏的旋轉木馬燈光:"臣妾不想。"她踮起腳尖咬住他的下巴,"當皇後太麻煩,還是做你的貴妃自在。"
殿外的風突然大起來,卷起窗紗拍打著廊柱。李德全的聲音隔著門傳來,帶著驚慌:"陛下,淑妃在景仁宮用發簪劃破了手腕,說是、說是要給娘娘謝罪......"
毛草靈捏著皇帝衣襟的手緊了緊。她忽然想起那縷紅褐色的發絲,脆如蟬翼的質地,想必是用了太多朱砂花汁。
"青禾。"她揚聲喚道,"取我那盒紫草膏來。"
景仁宮的血腥味濃得嗆人。淑妃躺在鳳榻上,手腕纏著的白綾已被血浸透,看見毛草靈進來,突然掙紮著要起身:"姐姐......是我錯了......"
"別動。"毛草靈按住她的肩,將紫草膏抹在傷口邊緣,"這藥膏能止血,是用西域紫草加了蜂蜜熬的,比太醫院的金瘡藥好用。"
淑妃的眼淚突然砸在手背上,滾燙的:"姐姐可知,那胭脂花汁是皇後給的......她說隻要我幫她扳倒你,就把陛下賞賜的夜明珠給我......"
"夜明珠?"毛草靈挑眉,想起昨日在鳳釵夾層裏發現的玉板,"是不是藏在庫房第三排的紫檀匣子裏?"
淑妃猛地睜大眼睛,瞳孔震顫得像風中的蝶翼:"你怎麽知道?"
毛草靈沒回答,隻是將藥膏遞給侍女。轉身時看見皇帝站在殿門口,晨光在他身後拉出長長的影子,手裏捏著的正是那串刻著暗碼的玉板。
"李德全。"皇帝的聲音冷得像冰,"帶淑妃去太醫院,好好"照看",別讓她再傷著自己。"
走出景仁宮時,毛草靈忽然抓住皇帝的手。他掌心的溫度透過指尖傳來,讓她想起現代冬天裏的暖手寶:"陛下早就知道庫房裏有夜明珠?"
"嗯。"皇帝握緊她的手,腳步停在禦花園的牡丹叢邊,"那是朕給先太後準備的壽禮,後來她老人家說太招搖,就一直存著。"他忽然低頭在她耳邊輕笑,"沒想到成了她們扳倒你的籌碼。"
牡丹花瓣被風吹得落在發間,毛草靈忽然想起剛入宮時,她在這裏教宮女們跳現代舞,皇帝就站在假山上看,笑得像偷了糖的孩子。
"陛下。"她撿起片花瓣塞進他衣襟,"我們去劃船吧?就像上次在曲江池那樣。"
龍舟在太液池裏緩緩遊弋。毛草靈靠在皇帝肩頭,看岸邊的垂柳劃過水麵,拉出長長的水痕。她忽然想起現代的玻璃棧道,那時她嚇得腿軟,還是同行的男生背著她走過去的。
"在想什麽?"皇帝捏了捏她的臉頰,"是不是又在想你的現代?"
"嗯。"毛草靈點頭,指尖在他手背上畫圈,"那裏有不用馬拉的車,有能飛上天的鐵鳥,還有能看到遠方人的鏡子。"
皇帝沉默片刻,忽然握住她的手:"若有一天,你能回去,會走嗎?"
船槳劃過水麵的聲音突然變得很響。毛草靈看著他眼底的緊張,像極了初見時他在青樓喝她調的酒,明明不勝酒力卻硬要逞強的模樣。她忽然湊過去,在他唇上狠狠咬了口:"不會。"
"為什麽?"
"因為這裏有你啊。"她舔了舔唇角的血腥味,笑得像隻偷腥的貓,"現代沒有穿龍袍還會怕老婆的皇帝。"
皇帝低笑出聲,將她按在船板上。龍舟輕輕搖晃著,撞得岸邊的蘆葦沙沙作響。他吻著她的眉眼,鼻梁,最後落在唇上,帶著牡丹的甜香:"那朕就當一輩子怕老婆的皇帝。"
暮色降臨時,李德全匆匆跑來,手裏捧著本賬冊:"陛下,戶部在庫房暗格裏找到了這個,是皇後母家貪腐的總賬!"
毛草靈湊過去看,賬冊上的字跡歪歪扭扭,卻詳細記錄著每年侵吞的漕銀數目。其中一頁畫著個小小的船錨,旁邊寫著"西域紫草"四個字。
"這是......"
"皇後用漕船私運紫草。"皇帝的指尖劃過那行字,"西域紫草在中原賣得貴,她一年能賺十萬兩白銀。"
毛草靈忽然笑了。原來她改良胭脂用的紫草,竟是對手送來的武器。這宮牆裏的算計,倒像是場循環往複的戲碼,你用我的刀,我借你的劍,最後拚的是誰的心更真。
回到寢殿時,青禾正捧著套新製的宮裝進來。月白色的緞麵上,用金線繡著兩隻交頸的鴛鴦,翅尾綴著細小的珍珠,在燭火下泛著柔光。
"這是陛下讓人趕製的。"青禾笑得眉眼彎彎,"說是給娘娘的賠罪禮,讓您受委屈了。"
毛草靈撫摸著冰涼的珍珠,忽然想起那串斷裂的珍珠串。原來有些破碎,是為了更好的圓滿。
窗外的梆子敲了五下,更夫的吆喝聲漸漸遠去。皇帝從身後抱住她,下巴擱在發頂:"阿晚,明日陪朕去庫房看看吧,那裏還有很多好東西,都給你。"
毛草靈轉身鑽進他懷裏,聞著他身上越來越濃的紫草香。她忽然明白,這場從青樓開始的緣分,早已在和親路上的風雨裏,在後宮爭鬥的刀光裏,長成了盤根錯節的模樣。
"陛下。"她在他心口輕輕啄了下,"不如我們把庫房裏的紫草都做成胭脂吧,分給宮裏的姐妹,省得她們再用朱砂花汁傷頭發。"
皇帝低笑出聲,胸腔的震動透過衣襟傳來,像極了現代電影院裏的低音炮:"好,都聽你的。"
燭火漸漸昏沉,毛草靈枕著皇帝的手臂入眠。夢裏不再是天橋的車流,而是太液池的龍舟,他握著她的手劃槳,水波裏映著兩個交疊的影子,像極了那對金線繡成的鴛鴦。
晨光漫進殿宇時,毛草靈被一陣鳥鳴驚醒。窗外的梧桐樹上落了隻翠鳥,羽毛的顏色像極了她鬢邊的點翠步搖。她轉頭看向身邊的皇帝,他睡得很沉,睫毛在眼下投出淺淺的陰影,後頸的傷疤泛著健康的粉色。
毛草靈輕輕吻了吻那道疤,在心裏悄悄說:不管是現代的毛草靈,還是古代的貴妃,這輩子,賴定你了。
殿外傳來青禾的聲音,帶著雀躍:"娘娘,戶部尚書說漕運改革的章程擬好了,百姓們都誇陛下和娘娘是神仙眷侶呢!"
毛草靈笑著起身,陽光穿過窗欞落在她身上,像披上了件金紗。她知道,這場關於後宮與朝堂的博弈還未結束,但隻要身邊這個男人在,她就有勇氣,把這古代的日子,過成現代童話裏的模樣。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