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九章續2 香藥驚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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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窗外的月光漫過窗欞時,毛草靈仍坐在妝台前。晚晴已按她的吩咐去查那江南表妹的來曆,屋裏隻剩她一人,指尖反複摩挲著那支鳳釵上的紅寶石,冰涼的觸感卻壓不住心頭翻湧的熱浪。
    “娘娘,這釵子戴在您頭上,比先皇後還好看呢。”守在門口的小太監福安見她對著鏡子出神,忍不住湊趣。這孩子是耶律洪特意撥來的,說是機靈,眼裏卻藏不住對鳳釵的好奇——畢竟是前朝遺物,尋常人連碰都不敢碰。
    毛草靈抬手將釵子取下,用錦帕仔細裹好:“收進妝奩最下層的暗格裏。”她聲音輕得像歎息,“以後沒我的話,誰也不許動。”
    福安吐了吐舌頭,連忙捧著錦盒退下。他剛走到廊下,就見晚晴提著裙角快步進來,手裏攥著張皺巴巴的紙:“娘娘,查到了!那江南女子的父親叫蘇明遠,十年前在大唐揚州做鹽鐵官,因私販官鹽被抄家。當時主審此案的,正是……”
    “正是我父親。”毛草靈接過紙,上麵的字跡歪歪扭扭,卻清晰地寫著“蘇明遠案主審官:毛承業”。她指尖微微發顫,原來這怨懟竟結得如此之深,連隔世的自己都要被卷進來。
    晚晴急得跺腳:“這可怎麽辦?萬一她在牢裏亂咬,說您是為報父仇才……”
    “她不會。”毛草靈將紙湊到燭火邊,看著火苗舔舐著泛黃的紙頁,“蘇明遠確是罪有應得,我父親從未冤枉過好人。她恨的不是我,是‘毛氏家族這幾個字。”紙灰落在青瓷碟裏,像極了她此刻紛亂的心緒,“她想借淑妃的手除掉我,卻沒料到會引火燒身。”
    正說著,院外忽然傳來腳步聲。李德全提著盞羊角燈,身後跟著兩個捧著食盒的小太監,臉上堆著笑:“宸妃娘娘還沒歇息呢?陛下說您今日受了驚嚇,特意讓禦膳房燉了燕窩羹。”
    毛草靈起身相迎時,眼角瞥見李德全袖口沾著的泥點——養心殿到宸妃宮的路都是青石板鋪就,除非是從別處繞來的。她接過食盒時狀似無意地問:“李公公剛從慎刑司那邊來?”
    李德全的笑僵了一瞬,隨即又活絡起來:“娘娘真是火眼金睛。那蘇姓女子在牢裏鬧得凶,非要見陛下,奴才剛去回話呢。”他壓低聲音,“說起來也奇了,她懷裏竟揣著半塊玉佩,說是……說是跟您有關。”
    毛草靈的心猛地一沉。玉佩?她在這世上的私人物品,除了穿越時身上那件染血的現代T恤,便隻有老媽子塞給她的那枚平安扣——那是她剛到青樓時,唯一能證明自己“罪臣之女”身份的東西,早就被她偷偷埋在了長安城外的柳樹下。
    “什麽樣的玉佩?”她不動聲色地舀起一勺燕窩,溫熱的甜香漫過舌尖,卻嚐不出半分滋味。
    “是塊白玉的,刻著個‘靈’字。”李德全比劃著,“奴才看著像是大唐的樣式,邊角還缺了塊,像是被人硬生生掰斷的。”
    毛草靈握著玉勺的手驟然收緊。那不是她的平安扣,是她穿越前,父親送她的十八歲生日禮物。車禍那天,她就是戴著這枚玉佩……怎麽會落到蘇明遠的女兒手裏?
    “娘娘?”李德全見她臉色發白,關切地問,“您沒事吧?”
    “沒事。”她強壓下心頭的驚濤駭浪,將燕窩羹推到一邊,“替我謝過陛下。這玉佩的事,還請公公多留意。”她從妝奩裏取出支金步搖,塞到李德全手裏,“辛苦公公跑這一趟了。”
    李德全掂著步搖的分量,笑得眼睛眯成條縫:“娘娘放心,奴才一定盯著。”他又絮絮叨叨說了些後宮瑣事,無非是哪個嬪妃又得了賞賜,哪個太監被杖責,末了才話鋒一轉,“對了,淑妃宮裏的綠萼,方才瘋了似的要見您,說是有要事相告。”
    毛草靈挑眉。綠萼是淑妃的心腹,此刻來找自己,不知是禍是福。
    “讓她進來。”
    綠萼進來時,發髻散亂,臉上還帶著淚痕,一見毛草靈就“噗通”跪下:“娘娘救我家主子!那香料根本不是蘇姑娘帶的,是……是麗妃娘娘宮裏的人給的!”
    毛草靈端起茶盞,指尖在杯沿輕輕劃著圈:“你說麗妃?她為何要給淑妃香料?”
    “奴婢也不知道。”綠萼哭得抽噎不止,“前日麗妃宮裏的掌事姑姑來送點心,臨走時塞給奴婢這個錦囊,說是對安神有奇效,讓奴婢偷偷放在主子的香盒裏。奴婢想著都是姐妹宮的人,就……”
    晚晴在一旁冷笑道:“現在倒把責任推給麗妃了?方才在陛下麵前,怎麽不說?”
    “奴婢不敢啊!”綠萼連連磕頭,額角都磕出了血,“麗妃娘娘說,若是走漏風聲,就把奴婢家人賣到北地去做苦役。可現在主子被禁足,蘇姑娘又咬著是我們宮的人下毒,再不說,我們都要沒命了!”
    毛草靈看著她額角的血跡,忽然想起自己剛到青樓時,那個因打碎酒壺被老媽子打的小丫鬟。那時她也是這樣,跪在地上苦苦哀求,卻沒人肯聽一句解釋。
    “那麗妃的掌事姑姑,是什麽時候來的?”
    “就是蘇姑娘來的前一日。”綠萼肯定地說,“奴婢記得清楚,那天是十五,主子剛去給太後請過安。”
    毛草靈沉吟片刻。麗妃是丞相的女兒,向來與淑妃麵和心不和,若是她借蘇姑娘的手一石二鳥,倒也說得通。可那半塊刻著“靈”字的玉佩,又該如何解釋?
    “你先回去吧。”她遞給綠萼一方手帕,“好好伺候你主子,禁足的日子,別再出岔子。”
    綠萼愣了愣,似乎沒想到她會這般輕易放過自己,磕了個頭匆匆退下。
    晚晴不解:“娘娘就這麽信她?萬一她是故意挑撥離間呢?”
    “是不是挑撥,明日便知。”毛草靈走到窗邊,望著天邊的殘月,“你去備些醒酒湯,咱們去麗妃宮走走。”
    晚晴嚇了一跳:“現在?都快四更天了!”
    “越晚越好。”毛草靈的眼底閃過一絲狡黠,“麗妃若真做了虧心事,這個時辰,說不定正在燒證據呢。”
    麗妃宮果然亮著燈。遠遠就看見幾個小太監鬼鬼祟祟地在後廚門口轉悠,手裏還抱著個黑布蒙著的筐子。毛草靈示意晚晴去引開他們,自己則繞到後廚的側門,輕輕推了條縫。
    火光從門縫裏透出來,映著麗妃那張平日裏嬌豔的臉,此刻卻猙獰得可怕。她正指揮著宮女往灶膛裏塞東西,嘴裏念念有詞:“都燒幹淨!一點痕跡都別留!”
    毛草靈屏住呼吸,借著火光看清她們燒的是些布料,上麵繡著的纏枝蓮紋樣,和蘇姑娘穿的水綠色衣裙一模一樣。
    “娘娘,那香料的包裝紙要不要也燒了?”一個宮女問。
    “燒!都燒了!”麗妃煩躁地踢了踢腳邊的炭灰,“誰能想到那蘇明遠的女兒是個蠢貨,這點小事都辦不好!還連累本宮……”
    話音未落,門外忽然傳來喧嘩聲。毛草靈知道是晚晴得手了,正想退出去,卻聽見麗妃又說:“還有那半塊玉佩,藏好了嗎?別讓人發現是從咱們宮裏流出去的。”
    毛草靈的心猛地提到嗓子眼。玉佩果然在麗妃手裏!
    “藏在娘娘梳妝台下的暗格裏了。”宮女答,“那玉上刻著的‘靈’字,倒像是……”
    “像什麽像!”麗妃厲聲打斷,“那是前朝公主的東西,跟現在這個冒牌貨沒關係!等風聲過了,本宮自有妙用。”
    毛草靈悄悄退到牆角,心髒砰砰直跳。前朝公主?難道自己穿越的這具身體,並非普通的罪臣之女?
    這時,晚晴帶著侍衛匆匆趕來:“娘娘!抓到幾個鬼鬼祟祟的太監,說在燒違禁之物!”
    麗妃聽見動靜,慌得打翻了灶台上的油燈,火苗“騰”地竄起來,舔舐著旁邊的柴火堆。她尖叫著往後退,卻被門檻絆倒,發髻上的金簪掉在地上,發出清脆的響聲。
    毛草靈看著混亂的場麵,忽然明白了什麽。麗妃不僅想借蘇姑娘的手除掉自己,還想利用那半塊玉佩,揭穿自己“冒牌公主”的身份。隻是她沒料到,蘇姑娘會先一步敗露。
    “快救火啊!”麗妃的慘叫聲劃破夜空,侍衛們手忙腳亂地撲火,沒人注意到毛草靈悄悄撿起了地上的金簪——簪頭刻著的“麗”字,與蘇姑娘那半塊玉佩的缺口,竟嚴絲合縫地對上了。
    回到宸妃宮時,天邊已泛起魚肚白。晚晴一邊替她解發,一邊後怕:“幸好娘娘機智,不然咱們今晚可就危險了。”
    毛草靈將那支金簪放在桌上,與從李德全那裏借來的半塊玉佩拚在一起,正好組成完整的“靈”字。玉質溫潤,顯然是上好的和田玉,絕非尋常人家所有。
    “晚晴,你說……”她遲疑著開口,“這具身體的原主,會不會真的與前朝有關?”
    晚晴被這話嚇得臉色發白:“娘娘可別亂說!前朝是被當今陛下的祖父滅的,提這個可是掉腦袋的罪!”
    毛草靈沉默了。她想起剛穿越時,這具身體手腕上有個淡青色的胎記,像朵小小的蓮花。那時她隻當是普通胎記,現在想來,倒像是某種標記。
    窗外傳來報曉的雞鳴,新的一天開始了。毛草靈將拚好的玉佩和金簪重新藏好,心裏清楚,這場由香藥引發的驚魂,還遠遠沒有結束。麗妃被抓是其一,前朝的秘密是其二,而那半塊玉佩背後,或許還藏著更大的陰謀。
    她走到銅鏡前,看著鏡中那張既熟悉又陌生的臉。曾經的現代富家公主毛草靈,早已在這場穿越中脫胎換骨。往後的路,不管是後宮爭鬥,還是身世之謎,她都必須一步一步,穩穩地走下去。
    畢竟,這是她用命換來的新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