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0章續1 風唳九霄定乾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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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色漸深,太極殿廣場上的血腥氣卻被一種更為肅殺的氣氛所取代。火把獵獵作響,映照著甲胄森然的禦林軍和麵色凝重的官員。叛逆者的屍體已被拖走,血跡正在被迅速清理,但空氣中殘留的驚悸與憤怒卻久久不散。
皇帝龍昊的旨意如同巨石投入深潭,激起的漣漪迅速擴散至皇城的每一個角落。肅政院的成立,由皇後毛草靈全權負責,這無疑是在本就微妙的朝堂格局中投下了一顆重磅炸彈。這意味著,皇後將不僅僅是後宮之主,更將手握監察百官、肅清政敵的滔天權柄。
被生擒的曹德安等人被如狼似虎的侍衛拖了下去,等待他們的將是天牢裏最嚴酷的審訊。沒有人懷疑,在皇後那雙看似溫柔、實則能洞察秋毫的鳳眸注視下,任何秘密都將無所遁形。
毛草靈並未因方才的驚險而有絲毫失態,她甚至沒有去更換那身被酒水略微濺濕的鳳袍。她就那樣站在禦座旁,身姿挺拔,目光平靜地掃過下方驚魂未定又帶著幾分敬畏的群臣。
“諸位大人受驚了。”她的聲音緩和下來,卻依舊帶著不容置疑的威嚴,“逆賊雖已伏法,然其心可誅,其行可鄙。今日之宴,本為慶賀我乞兒國上下同心,共渡難關之喜,卻險些被宵小所趁,釀成大禍。”
她微微停頓,讓眾人的注意力完全集中過來。
“然,福兮禍之所伏,禍兮福之所倚。今日之事,亦讓我等看清,這朝堂之上,仍有陰霾未散,仍有蛀蟲潛伏於暗處,伺機而動,欲撼動我乞兒國之根基!”
她的聲音逐漸提高,帶著一種振奮人心的力量:“但本宮相信,邪不勝正!隻要陛下聖明,隻要我等臣工同心,隻要天下百姓歸心,任何陰謀詭計,都不過是螳臂當車,自取滅亡!”
“今日,陛下設立肅政院,非為攬權,非為構陷,實乃為滌蕩汙濁,廓清玉宇,還我乞兒國一個吏治清明、政通人和之盛世景象!”她轉向龍昊,微微躬身,“臣妾必當竭盡全力,輔佐陛下,肅清餘孽,整飭綱紀,不負陛下與萬民所托!”
龍昊伸手將她扶起,眼中是毫無保留的信任與支持:“皇後之心,即朕之心。肅政院之事,朕全權交予你,凡有阻撓、陽奉陰違者,皆以謀逆論處!”
帝後二人攜手,目光堅定,如同一對不可撼動的磐石,給予了所有忠誠臣子莫大的信心。
“臣等謹遵陛下、娘娘旨意!誓死效忠!”以丞相魏賢為首,群臣再次跪拜,這一次,聲音更加整齊,信念更加堅定。許多原本對皇後幹政略有微詞的老臣,在經曆了今夜這場驚變,親眼目睹了皇後的臨危不亂、睿智果決後,也不得不從心底裏歎服。這位皇後,確有安定江山之能!
次日,清晨。
肅政院的牌子,連夜掛在了原本屬於宗正寺的一處僻靜卻威嚴的衙署門口。沒有盛大的儀式,隻有一隊隊神色冷峻、手持令箭的侍衛和由毛草靈親自挑選的、背景幹淨、能力出眾的官員悄然入駐。
天牢深處,陰暗潮濕,空氣中彌漫著血腥與絕望的氣息。
毛草靈並未親自審訊,但她坐在肅政院正堂,聽著墨羽以及新任命的肅政院骨幹——一位以鐵麵無私著稱的原禦史台官員,名為冷鋒的匯報。
“娘娘,曹德安受盡酷刑,隻承認是受已故叛王龍煊餘黨利誘,負責在宴會上製造混亂,並伺機行刺。對於其他同黨,他聲稱不知情,或是隻提供了一些無關緊要的小角色。”冷鋒的聲音如同他的名字,冰冷而毫無感情。
墨羽補充道:“根據現場擒獲的其他幾名逆賊口供,以及我們之前掌握的一些線索,此次行動確實與龍煊餘孽有關,但背後似乎還有一股更深的力量在提供支持和掩護。他們行事謹慎,聯絡方式隱秘,曹德安這個層級,恐怕確實接觸不到核心。”
毛草靈指尖輕輕敲擊著紫檀木桌麵,發出篤篤的輕響。她早已料到會是如此。龍煊已死,樹倒猢猻散,僅憑一些餘孽,很難策劃出如此周密、幾乎成功的刺殺。必定是朝中仍有身居高位者,或是與龍煊利益攸關的世家大族,在暗中操縱這一切。
“龍煊的殘餘勢力,不過是擺在明麵上的刀。”毛草靈緩緩開口,眸中寒光閃爍,“真正握刀的人,還藏在幕後。他們或許與我們在新政中觸及的利益有關,或許是單純敵視本宮這個‘外來者’,又或者……兩者皆有。”
她站起身,走到懸掛著的乞兒國疆域圖前,目光銳利如刀:“冷鋒。”
“臣在。”
“本宮給你三道令牌。第一道,徹查所有與叛王龍煊有過密切往來的官員、將領、商賈,無論官職大小,無論是否在清算名單之內,重新梳理,重點排查其在叛亂平定後的言行、資金往來、人際聯絡。”
“第二道,重點核查近半年來,所有反對新政最為激烈,或在新政推行中利益受損最為嚴重的官員及其家族。注意他們與軍中、地方上的聯係。”
“第三道,”毛草靈轉過身,目光落在冷鋒身上,“秘密調查十年前,乃至更早,所有與唐朝有過密切交往,或家族根基與唐朝接壤的邊境州郡官員、世家。尤其是……在本宮和親之後,態度發生明顯轉變者。”
最後一道命令,讓冷鋒和墨羽都微微一怔。涉及唐朝?娘娘這是……
毛草靈沒有解釋,隻是淡淡道:“去吧。記住,肅政院行事,需證據確鑿,依法辦事,不可濫用刑罰,亦不可冤枉無辜。但,若有確鑿證據,無論涉及何人,絕不姑息!”
“臣,領旨!”冷鋒深吸一口氣,感受到了肩上沉重的責任與皇後話語中那不容置疑的決心。
冷鋒領命而去後,毛草靈對墨羽吩咐道:“加強宮中戒備,尤其是陛下身邊。另外,讓我們的人,盯緊幾位皇子以及他們母妃的動向。非常時期,不得不防。”
“是,娘娘。”墨羽躬身應道,身影悄然融入陰影。
肅政院的成立,如同在平靜(至少表麵如此)的湖麵投下巨石。接下來的數日,整個皇城都籠罩在一片無形的緊張氣氛中。不斷有官員被“請”去肅政院“問話”,雖然大部分在核實情況後都被放了回來,但那種風雨欲來的壓迫感,讓許多心中有鬼之人寢食難安。
毛草靈並未大張旗鼓地抓人,她在等待,在甄別。肅政院如同一張緩緩收攏的大網,利用曹德安等人提供的碎片化信息,結合之前掌握的情報,以及冷鋒等人縝密的調查,一點點地厘清著幕後黑手的脈絡。
她白天處理肅政院事務,接見官員,翻閱卷宗;晚上則與龍昊商議國事,分析局勢。龍昊對她給予了全然的信任,甚至將部分禦林軍的調動權也暫時交由她節製,以確保肅政院辦案不受掣肘,也保障她的絕對安全。
這期間,後宮出奇地平靜。經曆了慶功宴上的驚魂一幕,那些原本還有些小心思的妃嬪們,徹底熄了與皇後爭鋒的念頭。連如此縝密的刺殺都能被她輕易化解,並借此機會攫取了更大的權柄,誰還敢在這個時候觸其鋒芒?
然而,毛草靈知道,這平靜之下,暗流依舊洶湧。她在等待一個契機,一個能將所有隱藏在暗處的敵人,連根拔起的契機。
這一日,毛草靈正在翻閱一份關於邊境軍糧調配的卷宗,冷鋒求見。
“娘娘,有重大發現。”冷鋒的聲音帶著一絲壓抑的興奮與凝重,“我們順著曹德安家中搜出的一筆不明來源的巨款追查,發現這筆款項最終流向了一個看似與朝堂毫無關聯的江南絲綢商號。而這家商號,近三年來,與兵部侍郎趙元吉的妻弟,往來密切。”
“兵部侍郎趙元吉?”毛草靈目光一凝。趙元吉是朝中老臣,素以謹慎持重著稱,在新政推行過程中,雖未明確反對,但也屢屢以“祖製”、“需從長計議”為由,暗中阻撓。更重要的是,他曾是已故叛王龍煊在軍中的舊部之一,雖然龍煊叛亂時他並未參與,還主動交出了兵權,但這份淵源,本身就值得警惕。
“不僅如此,”冷鋒繼續道,“我們秘密核查了趙元吉近期的行蹤,發現他在叛亂平定後,曾多次以各種理由,秘密會見過來自北境‘黑水部族’的使者。而黑水部族,正是此前與叛王龍煊暗中勾結,意圖趁亂入侵的部族之一!”
線索,似乎開始指向了這位位高權重的兵部侍郎。
毛草靈沉吟片刻,問道:“證據可確鑿?尤其是與黑水部族勾結,意圖不軌的證據?”
冷鋒道:“目前隻有資金往來和秘密會見的旁證,尚缺直接證據證明他參與此次刺殺或另有叛國之舉。趙元吉為人狡猾,行事滴水不漏。”
毛草靈點了點頭,沒有證據,貿然動一個二品大員,尤其是掌部分兵權的侍郎,極易引起朝局動蕩,甚至打草驚蛇。
“繼續查,盯緊他,包括他所有的親信、家人。同時,秘密調查黑水部族最近的動向。”毛草靈下令,“另外,本宮讓你查的,與唐朝相關的事情,可有進展?”
冷鋒臉上露出一絲難色:“回娘娘,此事年代久遠,且涉及兩國,查證起來頗為困難。目前隻查到,十年前左右,確實有幾家邊境世家與唐朝商人往來頻繁,其中以鎮守西陲的‘安西侯’林家最為突出。不過安西侯府在娘娘入主中宮後,已逐漸淡出朝堂核心,近年來更是少有動靜。”
“安西侯……林家……”毛草靈默默記下了這個名字。
就在這時,一名內侍匆匆來報:“娘娘,宮外遞來一份密信,指名要呈送娘娘親啟。”說著,遞上一個沒有任何標記的普通信封。
毛草靈接過,揮退內侍和冷鋒,獨自拆開。信紙上隻有寥寥數語,字跡娟秀卻陌生:
“鳳主臨朝,宵小蟄伏。然樹欲靜而風不止,舊日因果,終將輪回。望珍重,慎對‘故人’。”
沒有落款,沒有來源。
毛草靈握著這張薄薄的信紙,眉頭微蹙。這封信來得蹊蹺,內容更是意味深長。“舊日因果”、“故人”……指的是什麽?是她在唐朝的過往?還是指乞兒國內與唐朝有牽連的勢力?
她隱隱感覺到,一張更大的網,似乎正在緩緩張開。而她自己,既是執網人,也可能……是網中之魚。
她走到窗邊,望向南方——那是唐朝的方向。十年的約定,如同宿命的倒計時,已經悄然走到了尾聲。
眼前的肅清鬥爭,與那即將到來的抉擇相比,或許,僅僅隻是一個開始。
她深吸一口氣,將那張信紙在燭火上點燃,看著它化為灰燼。無論前方是何種風雨,她已不再是那個初來乍到、惶恐無助的青樓女子。她是乞兒國的鳳主,手握權柄,心有丘壑,足以麵對任何挑戰。
“來吧,讓本宮看看,這最後的狂風暴雨,又能奈我何。”她輕聲自語,眼中閃爍著堅定而睿智的光芒。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