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六章:郵筒裏的假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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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濃煙散開時,73號郵筒的鐵皮被炸開個碗口大的洞。我爬過去伸手摸索,指尖觸到片潮濕的紙,抽出來才發現是半張1984年的郵政匯票,匯款人欄寫著“林秀雅”,收款人卻是“周誌強”,金額欄的“300元”被墨筆塗改成“300cc”,墨跡邊緣泛著和BUG001卷宗裏一樣的鐵鏽色。
    “這是偽造的。”張判官的聲音帶著煙味,他捏著匯票的指節發白,“林秀雅當年挪用的戰備血根本沒匯給孤兒院,周誌強用郵政匯票掉了包。”他突然指向郵筒內側,那裏用紅漆畫著個貓頭鷹,左眼是個針孔,插著半截生鏽的針頭——和王德林處方單上的注射針頭型號完全一致。
    樂樂突然指著針頭喊:“怪獸的牙齒!”他的小手在郵筒裏亂掏,摸出個鐵皮盒,盒蓋的鎖扣被爆炸震開,滾出堆泛黃的處方簽。最上麵那張的日期是1992年7月13日,正是李青“死亡”的第二天,處方人簽名是“王德林”,但筆跡的彎鉤處有個極細微的顫抖,和周誌國鋼筆的習慣性停頓如出一轍。
    “他們模仿了他的筆跡。”林小婉的聲音發顫,她認出處方上的用藥劑量,“這是治療先天性心髒病的正規劑量,根本不是什麽過期藥。”她突然抓起張處方簽比對,“你看這個‘林’字的捺腳,和我領養記錄上的簽名一樣,是被人硬生生改了筆鋒!”
    判官卡突然發燙,卡麵映出針獄的實時畫麵:王德林的魂體正在劇烈抽搐,每根銀針都在往他指縫裏鑽,仿佛要逼他鬆開什麽。張判官突然想起什麽,翻開BUG007卷宗的驗屍報告附錄:“當年三個孩子的死亡證明上,都蓋著‘青石坳衛生院’的鮮章,但衛生院1991年就因火災停業了,這章是偽造的!”
    雨幕裏突然傳來警笛聲,比剛才更近。我看見警車後座坐著個穿白大褂的老頭,胸前的工作證照片上,嘴角的痣被別針別住——和李大海卷宗裏的郵遞員照片一模一樣。“是周誌強!”張判官拽著我躲進郵筒後的銀杏樹,“他從鞭獄出來了,魂體附在活人身上,周誌國這是要殺人滅口!”
    老頭被警察扶下車時,手裏攥著個玻璃藥瓶,液體泛著和樂樂化療藥一樣的渾濁。他的目光掃過郵筒殘骸,突然對著對講機喊:“找到73號郵筒了,裏麵的東西全燒了,符合‘意外爆炸’的報告。”對講機的電流聲裏,混著鐵鏈拖地的輕響,像鞭獄的刑具在移動。
    樂樂突然指著老頭的鞋喊:“他踩著奧特曼了!”我低頭看見老頭的黑布鞋底,沾著片燒焦的紙,上麵的奧特曼圖案被踩得模糊,邊緣卻露出半截鋼筆字——“BUG000卷宗在地震檔案第73頁”,筆跡和周誌國賬本裏的記錄重合。
    “他們在引導我們找錯誤的東西。”我捏著那半張郵政匯票,突然發現塗改的“300cc”下麵,隱約有層更淡的字跡,用判官卡的金光照過去,浮現出“7個孩子的退燒藥”,數字“7”的尾鉤處,沾著點紅漆,和奠基石紅綢布的顏料成分一致。
    周誌強被警察扶著經過銀杏樹時,他的袖口掃過樹幹,蹭掉塊燒焦的樹皮,露出裏麵刻著的字:“1998年火災是周誌國放的,我看見了”。刻痕裏嵌著的墨渣,和王德林處方單上的墨水完全相同,顯然是同一支鋼筆刻下的。
    “他在贖罪?”林小婉抱著樂樂往後退,卻被樹根絆倒,樂樂脫手甩出的鐵皮盒撞在周誌強的腿上,盒蓋彈開,滾出堆青黴素瓶,標簽上的生產日期全是1984年,瓶底的編號卻和2025年醫院藥房的過期藥一致,像條跨越四十年的造假鏈。
    周誌強突然劇烈顫抖,黑布鞋在地上蹭出焦痕,他盯著鐵皮盒裏的藥瓶,喉嚨裏發出類似嗚咽的聲音:“李青……沒……沒死……”他的手指胡亂抓著胸口,扯出根紅繩,繩頭係著的照片上,紮羊角辮的小女孩舉著青黴素瓶笑,嘴角的梨渦和樂樂一模一樣。
    “這是……”林小婉突然捂住嘴,她從錢包裏掏出張老照片——那是她被領養時拍的,照片裏的小女孩和紅繩上的李青長得一模一樣,隻是胸前多了塊銀杏葉玉佩,玉佩的缺口和張判官茶杯的補痕完美咬合。
    判官卡突然發出刺耳的嗡鳴,卡麵的光劍開始閃爍不定,像接觸到了什麽錯誤的信息。我翻開BUG007卷宗的死亡證明,發現“李青”的出生日期被人用刀片刮改過,露出底下的真實日期——1976年7月13日,和林秀雅入獄的日期是同一天,也正是1976年地震發生的那天。
    “她是林秀雅的女兒!”張判官的聲音帶著難以置信的顫,他從懷裏掏出BUG001卷宗,裏麵的家庭關係頁被血浸透,“林秀雅當年挪用戰備血,救的不僅是孤兒院的孩子,還有自己剛出生的女兒,也就是李青!李大海私拆郵件,是為了把女兒的病危通知寄給林秀雅!”
    周誌強突然掙脫警察,撲向鐵皮盒裏的藥瓶,手指顫抖地捏起一個:“我……我當年是被逼的……周院長說不誣陷李大海,就……就殺了李青……”他的指甲摳著瓶身的編號,“這些藥是真的,1992年被換掉的是假的,真藥一直藏在郵筒裏,王德林知道……”
    他的話被聲悶響打斷。周誌國的保鏢不知何時繞到身後,一棍砸在他後腦勺。老頭軟倒的瞬間,我看見他口袋裏掉出個信封,封口的火漆印是隻完整的貓頭鷹,眼睛處嵌著顆紅痣,和李大海照片上的痣位置完全相同。
    信封裏飄出張紙,落在我腳邊。上麵是份領養協議,領養人是“周誌強”,被領養人是“李青”,日期是1984年6月16日——李大海被判刑的第二天。協議末尾的指紋,和BUG072卷宗裏李大海的認罪指紋,有著相同的斷裂紋路,顯然是同一枚手指按的。
    “他把李青藏起來了。”我捏著協議的手在抖,判官卡突然冷得像塊冰,卡麵映出的針獄景象裏,王德林的魂體正在搖頭,指縫間漏出的不是藥瓶,而是半塊銀杏葉玉佩,和林小婉錢包裏的那塊正好能拚成完整的圓。
    救護車的鳴笛聲由遠及近。樂樂突然指著周誌強倒下的地方喊:“血裏有字!”老頭後腦勺流的血在地上暈開,形狀像個郵筒,筒口指向工地的方向,那裏的挖掘機正在重新填埋塌陷的奠基坑,鏟鬥裏的白骨手指,正死死攥著半截紅繩,繩頭係著的鐵皮盒,鎖扣是奧特曼的形狀。
    “他們在轉移真正的證據。”張判官拽著我往工地跑,黑袍被風吹得獵獵作響,“周誌強說的是假的,他故意拋出李青還活著的消息,是為了掩護郵筒裏的假證——真正的賬本不在73號郵筒,在那具白骨攥著的盒子裏!”
    我們衝到奠基坑邊時,挖掘機正把最後一鏟土蓋在鐵皮盒上。我撲過去扒開泥土,手指被碎石劃破,血滴在鐵皮盒的奧特曼鎖扣上,鎖“哢噠”聲彈開,裏麵的東西卻讓我渾身冰涼——不是賬本,是疊兒童畫,每張都畫著燃燒的森林,怪獸的爪子上,都踩著片銀杏葉,筆觸和樂樂的畫一模一樣,隻是簽名處寫著“李青”。
    最底下的畫背麵,用紅漆寫著行字:“1976年地震埋了37具白骨,他們說都是孤兒”。數字“37”的每個筆畫裏,都嵌著細小的骨頭渣,和奠基坑裏的白骨成分完全一致。
    判官卡突然劇烈震動,卡麵的光劍開始褪色,三個剪影變得模糊不清。張判官翻開BUG000卷宗的地震檔案,第73頁的照片上,地震後的廢墟裏,露出個紅十字藥箱,箱蓋上的鎖扣,和林秀雅藥箱的鎖扣一模一樣,隻是上麵多了個彈孔,形狀像被貓頭鷹的爪子抓過。
    “我們被設計了。”我看著手裏的兒童畫,突然發現每張畫的角落都有個極小的郵戳,日期全是1992年7月13日——王德林被判入獄的那天。郵戳的編號是“73”,和李大海卷宗裏的郵件編號一致,顯然這些畫是通過郵政係統寄到這裏的,寄件人,隻能是被領養的李青。
    遠處傳來警笛的尖叫,這次是衝我們來的。張判官突然指著工地的廣告牌喊:“看那上麵的日期!”暴雨衝刷下,廣告牌露出底下被覆蓋的舊廣告,上麵寫著“青峰置業奠基典禮——2005年”,比現在的時間早了整整二十年,像塊來自過去的墓碑。
    我的手機突然收到條短信,發件人是林小婉,內容卻不是她寫的:“別信你看到的任何東西,包括我。”短信附帶的照片裏,林小婉抱著樂樂站在銀杏樹下,她的身後,周誌強正從地上爬起來,嘴角的痣是假的,用手一摳就掉了,露出底下道針孔疤痕,和針獄的銀針形狀完全相同。
    鐵皮盒裏的兒童畫突然自燃起來,火光裏,我看見最後一張畫的背麵,用金漆寫著行字:“BUG000卷宗的審判長,是張判官”。
    我猛地轉頭看向張判官,他正背對著我翻卷宗,後腰的月牙疤在火光裏泛出紅,形狀和BUG001卷宗裏林秀雅的獻血記錄上的針孔,完美重合。他手裏的BUG000卷宗封皮,突然滲出黑血,滴在我的判官卡上,卡麵的光徹底熄滅,隻剩下片漆黑,像1976年地震後的永夜。
    奠基坑裏的泥土再次塌陷,露出更深層的東西——不是白骨,是排整齊的玻璃罐,每個罐子裏都泡著顆心髒,標簽上寫著“先天性心髒病患兒”,編號從001到037,最後一個編號的標簽上,貼著張照片,是樂樂在病床上的樣子。
    張判官突然轉過身,他的嘴角勾起抹詭異的笑,手裏的卷宗“啪”地合上,封麵上的審判長簽名,和他茶杯補痕的銀杏葉紋路,完全一致。“你以為自己在翻案?”他的聲音突然變得陌生,像無數個聲音疊在一起,“你隻是在按他們寫好的劇本,挖出他們想讓你挖的東西。”
    暴雨裏,遠處的孤兒院方向,突然亮起盞燈,形狀像個巨大的貓頭鷹眼睛,正死死盯著我們,仿佛在說:遊戲,才剛剛開始。